地主婆的理想:種田收租,教養兒子;
飯後茶餘,逗弄小N。
睡我男人?可以!
打我兒子?別想!
圖我份位?玩去!
貪我家財?嘿嘿,醒醒!
不屬於我的,例如你……於我來講還沒有燒餅上的一粒芝麻有滋味!
屬於我的,例如陳家記入我名下的產業,想動?要看看有沒有那本事!
殘燭搖曳,在熒白的窗紙上散下猙獰的暗影,讓本就清冷的屋子,益加生寒。已是料峭已退的二月中,溫暖似乎還在遙遙之處觀望,不肯挪動步子駐入這原本屬於它的年華。風毫無禁忌地掃過,打在窗櫺屋角,吱呀呀地引來一陣喧囂,偶後又帶着征服與掠奪的意味,行向下一站的安寧。
暗夜中,被模糊了門第的華貴,只有那深邃蜿蜒的一進一進院子,在隱隱流露着,大戶人家的風範。三更鼓響,引來幾聲狗兒睡夢中的呼應,之後就再次陷入夜黑風勁的主導中。
宅邸深處,昏黃的燭火下,帷幔輕紗的架子牀上躺着一名女子眯着眼睛,對着某處發着呆,纖長的手指,下意識地摳着平滑細膩的絲緞錦被,半晌,才愣愣地轉向那抹幽暗的光源,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回眸間,卻望進了一片黑漆中。那是一雙失了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又像是透過她,看向一片虛無。她吃力地擡擡手,想去確認下,他,是不是盲人,不然怎麼可能會有這般純淨無染的眸光。
剛剛伸出的手,被另一隻輕柔地按住了,“醒了?”溫潤的聲線中沒有起伏,沒有驚喜,只是如清泉般涓涓的幽靜。
她微蜷了下指尖,將顯露出的無措收起,嚥了兩下唾沫潤着嗓子,“水。”只一個單音,卻還是把她驚得一抖,破碎得如同沙礫,帶着粗糙的茬面,包含了太多讓人不安的東西,衝撞着耳膜,崩緊了神經。
她半擡起身子,接過那小小的茶盅,輕輕地送到脣邊,直到,那杯沿柔美的弧度,釉面光滑的觸感,才讓她找回一絲真實。重新躺回牀上,閉上眼睛,靜靜地適應着腦中模糊一片所帶來的空虛。記憶中如一團迷霧,不管怎樣都揮散不去,這……到底是怎麼了?
一隻手,帶着夜深的冷凝,輕颳去她眼角的淚,柔聲說道:“小魚,以後不會再讓你哭了,我保證。”
保證嘛?她很想相信他,只是……滿眼陌生,天與地都像是錯了位般,讓人迷茫得不知所措,這樣一句蒼白得無法得到一絲安慰的話,在沒有信任的基礎上,怎麼能讓人釋然?怎麼能讓人迷信?怎麼能讓人不再彷徨?怎麼能讓人不再躊躇?
再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那個男人的身影,讓她不得不懷疑,那低喃的話語,溫柔的安撫,是不是隻是夢一場。她緩緩地坐起來,小心地檢查着身體,想看一看到底是哪裡病了,只是,沉重的頭,似是宿醉般難以支撐身體的活動,才一會,就暈眩得眼前一片明晃。一時分不清是睡多了,還是餓的頭暈心慌,連手指都不自主地微顫着。
折葉咬合的聲音,引得她望向門口,只一眼,就被那個洗盡了疲憊,一身清爽的男子,絞住了視線。
他,髮絲有些凌亂,額際有急急行走間掉落下的碎髮,白皙細緻的臉上沒有任何瑕疵,修長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能吸引人靈魂的眸子,清澈幽遠,會讓人不自覺得想靠近,挺闊的鼻樑,有着讓人自卑的線條,脣形有些單薄,看上去略顯冷硬,卻被左側一個小小的梨窩中和了。高挑的身子被裹進一襲琉璃色長袍中,呼吸間能看到胸堂的起伏,忍不住讓人心中驛動。
昨夜,她一定是病糊塗了,不然,怎麼會沒注意到,這樣一個溫雅的俊男兒呢?
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米湯,眼睛卻流連在粉彩花卉碗上,努力壓下心中不斷翻涌上來的流淚衝動,她很慌亂,不知道這是看到美好事物的本能反應,還是那些被丟掉的記憶在做怪,只是很單純地排斥着,這種抓不住看不到,卻生生存在的害怕。
“我到底怎麼了?”她想盡快弄清楚近況,與陌生人相處實在是有些不自在。
他若有所思地將手上的絹帕放到了她的膝頭,垂下眼瞼抿了抿脣,低低的聲線中毫無生氣,“病了……”話中的無奈,濃烈地溢滿了他的周圍,沾染得本就凌亂在慌恐中的她,更加迷茫起來。
她眼巴眼望地等着他往下說,卻只等來一片沉默。雖然有些不耐煩,但對美麗的崇敬讓她不得不放軟了聲線,“這個我知道,我是問,我到底是生得什麼病?”粗粗的檢查了身體,沒有外傷,只是頭重而已,可是又被人徹夜看護,怕是很嚴重的吧?到底是什麼呢……
他擡起一雙美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不記得了?”
很多事很多人,都以畫面的形式存在於她的頭腦中,藍天白雲,高架車流,長袍摺扇,珠花美鈿,或熟悉或陌生的臉龐,一張張在眼前翻過,卻獨獨沒有眼前這個人,這是夢?還是……腦中存在的源於夢境?
無數種想法在心海中翻騰,雜亂得讓人無法駕馭,她死死地攥着薄胎瓷碗,指節泛着青白,“你是誰?”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眸中溢滿了情緒,受傷,驚訝,心痛,悔恨,還有更多讓人讀不出來的東西。
“你是誰?”她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你不認識我?”咬牙切齒中含着隱忍,眼神劃過段段凌歷地盯着她的臉,急於想看清楚她到底是真的忘記了,還是……假裝不認識。
她搖了搖頭,“我現在腦子中有些混亂,很多東西記不太清了,可是,我想我是不認識你的,一點點印象都沒有。”
“那……你還記得你自己嘛?關於你自己的事情都記得嘛?”他的語氣中竟有着倉皇的意味,淺淺的流於表面,連掩飾都未曾。
她愣愣地點了點頭,人怎麼可能會忘記自己呢?陳魚,16歲,臨安陳家的二小姐,爹孃因爲要照顧姐姐新生的侄兒,搬去蘇州暫住,只留下她與哥哥在家裡老宅,還有……還有一些明明很清楚卻怎麼都想不起來的事情,可能是還有些亂,一時想不起來,應該會隨着身體的好轉,慢慢回憶起來吧,她如是安慰着自己。
只是……他到底是誰呢?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下了泄掉了全身的力氣,攤坐到椅子中,低低的嗚鳴着:“你終是做到了……”
啊?
良久,他才起身,推開窗,新生的太陽溫暖卻不熱烈的光,映到他的臉上,有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美好。太陽趕走了夜中的涼,將本該從容而至的春姑娘輕輕的扶擁到明媚中,喚醒了沉睡着的暖,開啓了屬於新生的篇章。
可陳魚卻感到一陣一陣地冷,淚,纔出眼角,竟失了灼熱,冰冰地滑下臉龐,激得她不住地發抖,“你……”陳魚不知道爲什麼要哭,心中的抽痛又是爲了什麼,只是一味地疼着。她小心地調整着呼吸,以緩解從內而外溢出的悲悽。
“照理說,我應該叫你嫂嫂。”他的聲音很小,在微風中都能被吹散,可是因爲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有怨有恨有不甘,還有因爲她的分神而錯過的更多的悵然,就如同嘆在耳邊的無奈一樣,直直地送入了她的耳廓。
嫂子?小叔?深夜裡獨處一室?還有……她……嫁……人……了……
陳魚還未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在他眼中又發現了讓人更不安的期盼。
他到底想要什麼呢?
她這個失了寵的嫂子能幫他些什麼呢?失寵,這個詞讓陳魚很不舒服,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兩個字就很自然地滑入了腦海,貼切的像是理所應當一樣。
“小魚……小魚……”他輕聲唸叨着,與其說在叫人,卻更像是在自喃。吳儂軟語般的聲線,梳理了她混沌的頭腦,帶來了陣陣清明的舒朗。
這個男人,應該送到火星上去禍害火星人!
陳魚自問不是一個能抵抗得了美色的人,對美的抵抗力是在零以下的負值,再加上這個界於男人與男孩之間的俊美英挺,用這樣近似於撒嬌的方式,磨着她本就不堪重負的神經,也就是現在她的體力有些不支,不然早就顯現了色女的本性。
隨後他收了臉上的表情,走回牀前,沉聲說道:“我是陳淼。”
沒想到他斂了溫柔後也是可以有剛毅的一面。
“你不要多想,忘記也許是好的。一會我去請大夫,看看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先安心靜養,畢竟現在孩子還不太穩定,等過了頭三個月再慢慢地跟你說說以前的事吧。”
孩子?
陳魚下意識地把手搭在了小腹,想象愛撫着這個苦命的孩子,折騰得媽媽幾乎失掉了性命,卻依然頑強地想來到這個世界上,只是他知不知道,他可能是個不受期待的孩子呢?不然做爲媽媽的她,怎麼會這般不愛惜自己,在孕初,還不小心生出這般意外。也許這個孩子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失而復得,她……是不是要學着珍惜呢?
無力感又涌上了來,她把身子攤到被堆裡,“你去忙吧,我一個人沒事的。”
“我本也沒什麼事,你現在的情況身邊沒人個人也不行,正好我有空就多做一些,你要是心裡過意不去,就以後補給我吧,我去了,一會就回來,很快的。”說着還眨了眨水潤的大眼睛。
難道自己身邊就沒有個可以服伺的丫頭嘛?一句話頂到了喉嚨,卻被陳魚又生生嚥了回去,是啊,以現在來看,應該是沒有吧,不然也不會冒着男女大防的風險,還讓小叔來照顧病中的嫂子,看樣子也不像是窮苦人家,那就是有些什麼不能對她明言的隱情吧。
那……就先養好了身子再說其他吧。
總得活下去,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