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氣轉涼，卻再不是上學讀書的好時節。
翹楚和喬釴的工作都遇到了瓶頸，區財政局拖着臨時工的工資不給，工作越來越多，在編書記員爲了參加司法考試請假，翹楚也想歇，但領導不給假。
她不僅要做民一庭的本職工作，還要幹去司考輔導班的北哥那份，並且被借調到刑事庭開庭，到檔案室整理卷宗，從1979-2013，半屋子的案卷，摞起來比自己還高，想死的心都有。
齊大人笑談，“你就是麻將裡的會兒啊！”，翹楚想呵呵他一臉。
喬釴的奶奶血栓臥牀，斷斷續續的住院，開銷不少，翹楚把工資卡還給喬釴，也是杯水車薪。老叔去了內蒙，一去不復返，家裡的重擔都落在他肩上。跟家裡親戚借錢，債臺高築。
他倆一打電話，就是抱怨着彼此的不如意，或許是處的時間長了，缺點都暴露出來，感到十分疲累。可翹楚一想到自己和喬釴一路走來的艱辛，就有了繼續前行的勇氣，神馬都是浮雲！
“豬大叔，你在幹嘛呢？”在檔案室鏖戰一上午的翹楚打起精神，給喬釴打電話，“突然好想你啊。”
“呵呵，上班唄。”喬釴的聲音懶洋洋的，“吃飯沒？”
“去晚了，食堂沒有菜了，買個麪包湊合一口。”翹楚倒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也不知道是太餓還是太累。
“又湊合啊，下次讓同事幫你打飯。”
“嗯。”翹楚翻了個身，“豬大叔，奶奶怎麼樣？”
“就那樣唄，請了個保姆大姨照顧她。”喬釴的生活越來越悲催，“我老叔也不接電話，我都快讓他和我奶拖死了，藥店、醫院、銀行、單位，我還不到三十，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豬大叔，我這有張卡，裡面有幾千塊，我自己攢的，你拿去應應急。”翹楚一心只想幫他解決問題。
“不用，你別惦記我，你自己都好幾個月開不出工資了。”喬釴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要不你別幹了，一個人幹好幾個人的活，還不給錢，又不是別人家給的都是紙！我養你啊。”
“真的？”聽到那四個字，翹楚在這枯燥繁重的工作中得到了一絲愜意和輕鬆。
“反正女人都是靠男人養。”
“豬大叔，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喜歡，我想幹這行。”夢想對於翹楚來說，和喬釴一樣重要，“我今年也報司法考試了。”
“你能過嗎，有時間看書嗎？”
“擠唄。”
“就像**嗎？”喬釴居然有心情開玩笑，那還是沒事。
“嗯，對！”翹楚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豬大叔，給我唱首歌吧，我腦子好亂。”
“嗯。”喬釴對着電話唱做我老婆好不好，有點跑掉，翹楚還是很願意聽，到那句“如果你厭倦了外面的風風雨雨，就留在我身邊做我老婆好不好”的時候，翹楚撐着眼皮說“好”，聽着喬釴在那頭淡淡的笑聲，眯着了。
翹楚的父母經常問她到底和喬釴分沒分，翹楚對她倆採用不同的策略。
對老爸，就直接告訴他分手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單純懶得和他浪費脣舌，不環保！
對老媽，鑑於她和自己一樣是真的愛過，辯論賽一場又一場，翹楚說的最多的就是，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
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分即未能分，且待三更見日頭。
見女兒這麼堅定，媽媽不知道是心軟還是同情，態度稍稍緩和，會和翹楚說要鼓勵喬釴考更高的文憑或技術，年輕輕的要上進。翹楚表示很欣慰啊，也曾旁敲側擊的告訴喬釴要上進，可算有點盼頭啊。
某天媽媽邊炒着菜邊說了句，“其實小喬除了沒錢也挺好！”弄得翹楚哭笑不得，媽媽是在誇他還是在誇他啊？！
翹楚唯能做的，除了堅持，就是努力。
今年的司法考試，翹楚沒讓喬釴陪着去，他應該好好上班，好好照顧奶奶。自己拿着老姨送的iPhone，一路開着導航，找到了考場。喬釴隔幾個小時就給她打電話，生怕她過馬路撞車，走丟了，被壞人騙。
翹楚幾個月來每天開夜車，比高考都拼，也只有晚上纔有整段的時間學習，但準備還是不充分的，11月底成績揭曉的時候，她還是沒過360。
北哥卻上線了，正式轉職爲代理審判員。他最應該感謝的人，除了輔導班和給假的領導，是翹楚。
“大不了從頭再來！”她很阿Q的安慰自己，心裡卻知道恐怕要和司考慢慢變老，老得哪也去不了，還在年年考司考。
“明年別考了，你考不上，就是考上了，你那嘴皮子，能當律師嗎？打官司的都是些什麼人啊，不講究和不地道的嘛，舞舞爪爪，你不被欺負哭就不錯了。”在翹楚需要安慰的時候給喬釴，他卻一盆冷水澆下來，瞬間降爲冰點。
“你不是一直很支持我的嘛。”翹楚心裡委屈，卻不能跟他爆發，吵架的後面往往跟着分手。
“你考啥我都支持你，但你要符合實際。”喬釴務實、理性，“任何工作，時間長了，你都會煩，都是枯燥無味的，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誰也沒跟你似的，當成事業來幹啊。你的性格還能混官場啊，場面話都不大會說。”
“慢慢學唄。”翹楚依舊堅持。
“唉”喬釴長吁短嘆， “你大學四年學的英語，要把知識變成錢，辦個英語班唄，以你的水平，指定風生水起。我會做菜，還可以弄個小飯桌。”這是喬釴對未來的規劃，養家餬口，維持生計。
“那個我真的不行，我帶不了小孩。”翹楚本來就不想當老師，當初是因爲喬釴的一句話報的鋼都外院，英語是個工具，“不是自己說的好，就能把孩子教好的。咱們上學的時候，老師都是師範畢業的，水平都差不多，那你也能聽出來誰好誰不好。”
“有啥不行的，你都會啊。”
“真的不行。”
“你是木頭嗎？沒你學的好的，都能教。”
“我教不了，我不喜歡孩子，看着就很煩！”
一言不合，又開始冷戰，給他空間，也給自己找個喘息的機會，可是等來等去，喬釴就是不主動來哄自己。結果翹楚等不起了，哭着和他說對不起，她妥協了，逞強了二十多年，就在他面前示弱了。
喬釴興奮的陪她去新華書店買初中生練習冊，一切風平浪靜，濤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