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又一個飄着風油精味道的暑假之後,讓人神魂顛倒、百轉千回的高三來了。
每天的課程表都是一樣的,翹楚是數語外政史地,安暖是數語外理化生,漫長到沒有盡頭的晚自習和老師們絮絮叨叨的期許囑託。
黑板上的倒計時,數字每天都在減少,壓力與責任同在,機遇與挑戰並存。
從小到大,老師們經常說,上了大學就好了,沒人管了,60分萬歲。今天的山重水複,都是爲了三百多天以後的柳暗花明。後來,翹楚上了大學,覺得自己被這句話,騙了好多年。
翹楚的成績,在保B段爭A段的層次,她雖然有上北大的雄心壯志,但是,要面對現實,所以她瞄着省內不錯的一本,錦寧的濱海大學,面朝渤海,春暖花開,省內法學專業排名第二,今年拼了!
安暖目標更現實,上大學是爲了就業,她家強大的親友團建議她學工程類專業,管它幾本呢,以後自然有的是機會進中鐵這樣的央企,高工資,走遍中國的工作性質 ,一年兩次10天的大假,誰能不心動。
聽安暖說,喬釴最近又抽風似的認真學習了,不過翹楚認爲,他一定又是三分鐘熱度,過不了幾天就會打回原形。
“他堅持不了一週。”翹楚畫着幾何輔助線,雲淡風輕,表現得這本來就是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我猜五天。”安暖比翹楚更加不信任喬釴。
“我賭一個禮拜的煎餅果子和涼皮。”翹楚把那頁紙變換不同角度,妄圖看透箇中玄機。
“一言爲定!”翹楚和安暖擊掌爲盟。
結果是,喬釴就學了兩天,只有兩天,呵呵。
一模全市大排榜,翹楚和安暖知道了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實驗中學的那些人,不是學霸,是妖孽,妖孽!
08年元旦前後,陳冠希豔照門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害慘了阿嬌和柏芝兩個妹紙,全英文的道歉聲明,嚴肅的帥臉,總有一股人渣味兒從電視機裡冒出來。
翹楚和安暖無暇此類八卦,生活就剩下在學校每週的模擬考中疲於奔命,美其名曰讓同學熟悉考場環境,在題海里乘風破浪,勇做弄潮兒,翹楚他們一個個已經被烤的外焦裡嫩,與烤串的差距就剩一撮孜然。
二模三模,翹楚發揮正常,那段時間,或許是她知識最淵博的時候,算得了曲線函數、排列組合,英文時態語態門兒 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華上下五千年,都在自己的大腦裡。
五月十二號,汶川地震,除了捐款和感嘆生命在災難面前的脆弱,同學們想的最多的,是四川的大學今年的錄取分數線會不會降低。
月底照畢業照,翹楚他們也扔書包、撕捲紙,校服上歪七扭八的塗鴉,滿滿的都是最真誠的祝福。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你是我眼裡的摯寶,喬釴這種英文半文盲當然看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了,所以翹楚纔敢毫不猶豫的寫在他的校服上。
她突然發現,面袋子似的大校服其實真的很好看,這是青春的味道。
雖然和安暖不能坐在同一間教室,可是她們爲了同一個夢想奮鬥了三年,她們一起打過架,睡過同一張牀,知道對方的小秘密,能在彼此的葬禮上描述對方一生的人,就像安暖在翹楚的同學錄上的寫的,生死之交。
或許,除了沒有喜歡過同一個男生,其他的事情,都一起幹得差不多了。
大川拿着手機,給翹楚和安暖在籃球場邊的石凳上,拍了一張合影,碰巧抓拍到喬釴投籃的颯爽英姿,翹楚拿到照片的時候,樂歪了,如獲珍寶般放在自己的錢包裡,這個就叫做,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當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變成了零,那個孤注一擲的時刻,真的就要來了。十二年磨一劍,這不僅僅是場考試,是賭上前途命運的破釜沉舟,至少決定了未來四年的命運。
“你再看看書,我再看看你。”大川突然側過身對翹楚說,唬的翹楚不知如何反應,書包拉鍊拉到一半,手懸在半空,呆呆的一個“啊!”,心裡想說,“這個笑話好冷。”
安暖因爲媽媽從瀋陽回來,拜託翹楚幫她鎖六班的門,這個任務,翹楚欣然接受。
那個他待了一年的教室,課桌上的書都不見了,沒有了往日的熱鬧,桌椅板凳都整齊的落在一起,靠牆角放着,空蕩蕩的只有翹楚一個人。
她的腦子裡都是喬釴,喜歡他校服上褪不去的薰衣草味道,喜歡他算題時的認真模樣,喜歡他打籃球時的酷帥無敵;
新生報道時打掉拽向自己大臉的籃球,成爲翹楚心中最友善的男生;
Www ⊕ttkan ⊕¢ o
他曾拉着自己奔向光明安全的前方,穿過嚴寒和風雪,找到家的方向;
也曾在女神面前,幫助自己化解一次次的尷尬,她其實特別想和他說,“喬釴,我受傷的時候,你永遠都在,真好。”
講臺上還有一根粉筆,翹楚不知哪裡冒出的idea,在黑板上寫了一首詩,擡頭是喬釴,署名念爾,就是翹楚寫的小說裡,唯一善終的一個女孩子的名字。
我想帶你去一個有海的地方,
一個地圖上找不到的村莊,
沒有城市的熙熙攘攘,
只有成羣的飛鳥和歡暢的游魚,
我能依靠的,
只有你的肩膀!
翹楚寫完之後,擦擦手上的粉筆灰,心滿意足的鎖門。 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嘿!”
“啊!”嚇了她一大蹦,回頭一看,喬釴,正悠閒的抱着籃球,一臉的汗。
翹楚臉騰一下紅了,他要是進去看到黑板上的字,自己就死定了,告白就是在告別啊!
“你怎麼了?看到我有那麼驚訝。”
“沒!”翹楚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你怎麼有我們班鑰匙?”
“暖暖要我幫她鎖門,然後去總務室交鑰匙。”
“哦,你幫我拿下球,我去水房洗臉。”說罷把球扔給翹楚,小胖子笨拙的接住球,然後給張他紙巾。
“太貼心了,你這麼夠意思。以後你找男朋友,我幫你把關。”
“呵呵,”翹楚笑靨如花,“明天要加油啊!”
“你也是。”
“你.......想考哪裡啊?”翹楚想問他這句話很久了,可是一直沒有勇氣,可她知道,現在不問,以後更加沒有機會了。
“鋼都吧,近,半個多小時的大巴就到了。”
“哦,我要去錦寧,濱海大學。”
“學霸的世界,我等學渣不懂啊。”
翹楚把鑰匙交到總務室又在操場轉了轉,這跑道上再也沒有她和安暖漫步的影子了,籃球場依然是乒乒乓乓擊打地面的 聲音和吶喊,但她一轉頭,卻再看不見喬釴。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多少個夜裡,躲在被窩裡,點着小檯燈寫下的情書,已經攢了滿滿一抽屜,那樣的溫柔,卻她始 終不敢和喬釴說,他感情外放,如果喜歡自己,怎麼可能不來追自己,三年都沒有迴應,那就該放棄。
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她本以爲一切都還來得及,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從未想過如今這樣就畢業了,滿臉的迷茫。
夕陽下自己驚慌失措的倒影,越來越長。
喬釴和她一輩子只有一次的青春,也許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