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隆冬時節又逢君

2015年幸運女神終於肯對翹楚好一點,司法考試過了,爸爸病情穩定,狀態良好,她也可以在這小半年的疲憊中,得到一刻喘息。

翹楚聯繫好實習律所,華麗麗的從法院辭職,犒勞一下自己, 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今冬又南下,蘇州、紹興、慈溪,徜徉山水之間,忘卻三千煩惱。

時光這把殺豬刀,把她的自帶游泳圈削成了***,也有了和暖暖一樣漂亮的鎖骨,以及比她大兩個size的筷子腿。臉小了,眼睛就顯得大了。人瘦了,穿什麼都好看。

如今的她,精通三國外語,彈得了吉他,寫得了小說,打得過流氓。所有爲人稱道的美麗高雅,都是她這個牡蠣用血和 痛磨成珍珠的結果。

喬釴於她而言,漸漸成爲了一個愛過的符號,在心裡給他留一個位置,也就行了。

但她好怕回與他重逢,若他已嬌妻在側,愛子在懷,翹楚何以自處?期待下輩子嗎?

在喬釴成熟穩重,有經濟基礎,能給她房子和車,想安定下來的時候,遇見。

雪飄如柳的初冬,碎步園林,享受大自然靜謐與美好;煙淺畫舫,吳儂軟語,一曲評彈,千古絕唱。

接着登上高鐵,下一站,紹興。

翹楚拉着行李箱往座位走,人流擁擠,冤家路窄,居然真的有朝一日,和喬釴打了個照面。

目光相交的一瞬間,她和喬釴幾乎同時躲閃着,臉上都是僵硬的表情,這不是驚喜是驚愕。他倆並不期待重逢,永生不見,對彼此纔是最幸福的,至少喬釴是這樣想的。

翹楚腦子裡電光火石,喬釴比照片上更加陽光健康,卻總是不及翹楚第一次見到他好看。

卻不能倉皇而逃,因爲江嫣婕佔了翹楚的座位,正親親熱熱的挽着喬釴撒嬌。

那貨除了比從前的翹楚瘦,真的看不出有什麼優點。對那貨尚在人世這件事,翹楚還是很介意。

她深吸一口氣,把箱子扛上行李架,對着江嫣婕說,“你好, 那個靠窗的座位是我的。”

“我們是一起的。”那貨看到翹楚先是一怔,應該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掩飾着心虛,指了指喬釴,他擡了眼,又迅速落下。

“我座位在後面,你坐那吧。”那貨一副頤指氣使,施捨人的樣子。

“我不換,請你讓開,你佔了我的位置。”翹楚面若平湖,根本不買賬,內心對江嫣婕充滿了敵意,**味兒漸濃。

“可我們是一起的。”那貨很驚訝,因爲一般人都會乖乖換座,而且翹楚還是一個人出門在外。

換了任何一個人,翹楚都不會介懷,但那貨不行。男朋友都被她搶走了,座位,當然要搶回來。

“不換。”翹楚拒絕得非常果斷。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們是一起的。”那貨有點惱。

“車票上又沒寫你們是一起的,哪條法律規定是一起的,別人就有義務給你讓座。不是我的座我不做,是我的,你就得 讓開。”翹楚的聲音越來越大,顯得自己更加有道理。現在能欺負得了翹楚的,沒誰了。

“我坐了一路高鐵,別人都會給我讓,你不講公德。”那貨沒有了方寸,開始撒潑耍賴,坐在那不起來。

“那又怎麼樣,找乘警抓我啊。道德是用來律己,不是用來要求別人。”翹楚完全把車廂當成了自己的戰場。

那貨詞窮,車廂裡的人都怪異的看着她和翹楚,特別扎眼的北方口音,翹楚依然犀利的瞪着她,和她僵持在那裡。

那貨先受不了了,在乘警和其他旅客的勸說下,換了座位。

喬釴不發一言,就像當年宋驚塵和安暖打架的時候似的。關鍵時刻,他就慫了,更加窘迫的坐在翹楚旁邊。

翹楚也不想跟他說一句話,不會給他演戲的機會,彰顯自己大氣,裝老好人,秀恩愛,更不會給那貨扮柔弱的機會。

算一算翹楚和喬釴相識十年了,十年,什麼都變了,高鐵開通了,房價漲了好幾倍,領導人也換了兩波,她和喬釴慢慢長大,褪去青澀。

十年愛恨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卻不成想她曾真心期許過的南方最美高鐵之旅,是在分手之後,以這樣的方式和喬釴坐在一起。

兩個人的臉都拉得老長,各懷心事。十年的恩怨糾葛,跨越萬水千山,幾千多公里的距離的偶遇,心卻好像是隔着千山 萬水。兩個小時的路程顯得好漫長。

翹楚慢條斯理的把喬釴送她的眼鏡框摘下來,換上她打跆拳道時用的酷拉拉的運動眼鏡,戴上耳機,讓自己繼續保持冷靜。

手機音樂盒裡隨機播放的是南山南唱到那句,“我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真是應景,喬釴離開後,翹楚的生活一直都是大雪紛飛。

他現在一定在想翹楚是個張牙舞爪、斤斤計較的瘋子,認死理兒又倔強。反正翹楚在他眼裡一直都是那樣,變與不變是一樣樣的。

現在他怎麼看自己,又有什麼關係。翹楚只想在他面前,找回一點點尊嚴,以非暴力的方式,給那貨一點點教訓。

在公共場合,要守規矩,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不能搶。佔了不屬於你的東西, 終究要讓回來。

紹興很美,水墨暈染,綠水蜿蜒,烏篷船載不動千年的情懷,沈園詞紅柳綠,傳唱着絕世的愛戀。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晚風乾,淚痕殘,欲傳心事,獨倚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 瞞、瞞。

翹楚在如此肝腸寸斷的宋詞裡,走過百年寂寞的雨巷,繼續下面的旅途。

慈溪,翹楚偶然在百度地圖上發現的小城市,有山有海有古鎮,經濟發展也不錯,要不是爸爸身體不好,真有心去那裡工作。

多年以前,翹楚給喬釴寫過一首小詩,我想和你去一個有海的地方/一個地圖上找不到的村莊/沒有城市的熙熙攘攘/只有成羣的牛羊/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過去/我能依靠的只有你的肩膀.

她揹着行囊,拿着單反,在慈溪的觀海衛邊走邊拍的時候,她的鏡頭裡真的只剩下風景了,那個原本想依靠一輩子的肩膀 不屬於她了。

沙灘上,一排排掛着的海帶,三三兩兩的有人,世外桃源般的感受。海帶的間隙裡,拍攝海天一色的美好和時而掠過的海鳥、游魚、漁民織網。

這個地方和自己的夢想一模一樣。鏡頭裡,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立在漁船上,喬釴,還是喬釴!

翹楚放下相機,凝睇他的方向,是他乘風破浪眺望而來的眼眸。當然,他身邊還有那個女人。

翹楚胸頭又是絞着絞着痛,轉過身,留給他一個長髮及腰的窈窕背影。她不想讓喬釴看見自己錯愕而狼狽的表情和不爭氣的眼淚。他贏了,他倆現在平手了,互不虧欠。

她只是可惜,自己的青絲再不是爲喬釴而綰,待我長髮及腰, 笑看君懷她。他應該過上了他想要的生活吧,沒有徐翹楚的存在。

天黑之前,翹楚要趕到鶴鳴古鎮,快步走到汽車站,急三火四上了末班車,一屁股做到車尾最後一個座位上。

猛的望向車窗,喬釴坐在她身邊,旁邊是那個女的,三個人的表情都是尷尬的,這世界真是小。孽緣啊,一天見到三次!

一路上,那個女的嘰嘰喳喳的說着旅行,喬釴一哼一哈的敷衍着,翹楚強忍着想掐死他倆的衝動,靜靜的坐着。

她有暈車的毛病,心臟也不好,端着塑料袋吐,小臉慘白,嘔的眼淚都下來了。

她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用求救的眼神看喬釴,他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在她窘迫危難的時刻挺身而出。對彼此而言,都是外人,這個定位很準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有位乘客好心把靠前的座位讓給她,緩解了她難受的胃和心臟,以及喬釴的無所適從,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翹楚心想,“如果這車也翻到河裡,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救你,但我一定不救她。喬釴你呢,現女友和前女友掉河裡先救 誰,這個世紀大難題,今晚,那女的一定會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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