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照命,分神大法。
這世上沒有人比張凡更熟悉這門大法,元神驟分,裂土稱王,每一道都法聚玄妙,每一道都恐怖非常。
善神爲主,凶神成狂,惡神糾糾亂無常。
張凡怎麼能夠想到,當今世上,除他之外,居然還有人修煉了分神大法,元神供奉於太歲廟中,高高在上,貴不可言。
“三尸傳人!?”
電光火石之間,張凡的心中便躥升起這樣一個念頭。
分神大法,乃是【三尸照命】的入門大法,也是這門蓋世奇功的根基所在。
欲要斬屍,必先分神。
太歲廟中,神壇之上,這道元神必是得了真傳,否則氣息不會如此純粹強大。
最重要的是,那三道元神非是相離,而是將合。
換句話說,此人的修爲已經到了合神的階段,只差一步,便能圓滿。
除了三尸傳人,張凡想不出其他可能。
“天地廣大,臥虎藏龍!”
張凡心生警覺,便要退走,畢竟這裡是太歲村,神秘莫測,玄家內藏,他也不敢造次半分。
轟隆隆……
可就在此時,古老的神壇猛地震盪,香火飄搖,似那殘雲破散,似那霧靄消亡。
“不好!”
張凡心頭咯噔一下,處於【卯宮】之中的元神立刻警覺,神光返照,停止了窺探。
一切都太遲了。
太歲廟中,那詭異的元神猛地轉醒過來,一道恐怖的氣息沖天而起,偌大的太歲村,延綿的霧氣如同怒海翻騰,雲波詭橘。
“那是……”
白玉京守在【卯宮】外,,都不由被這般動靜驚擾,擡頭望去,便見一道偉岸的身影降臨,灰濛濛一片,身後卻有三道神光閃爍,交織不滅。
轟隆隆……
恐怖的波動從四面八方洶涌而至,籠罩在【卯宮】上空。
這一刻,似怒海狂潮,便有將卯兔本命宮淹沒。
“這是……”
白玉京花容失色,即便身爲巳蛇,她也不知道太歲村裡還藏着如此詭異的存在。
那深不可測的氣息,那詭異悚然的波動,讓她都感到了深深的忌憚,如此壓迫之下,一切元神似乎都要葬滅,化入終局。
“張凡……”
白玉京銀牙緊咬,擔憂地看向卯宮深處。
轟隆隆……
就在此時,又一道恐怖的氣息沖天而起,元光沸騰,從中走出一道人影,周身黑白之炁沸騰,如那白晝玄光,似那大夜不亮。
砰砰砰……
兩大元神在卯宮上空碰撞在一處,一點火光透天而起,蕩起的波動之中,竟有異象紛呈,無數的人影在晃動,似從天上而來,懸高不遠,注目着這曠世絕倫的碰撞。
“三尸照命!”
“神魔聖胎!”
“嘿嘿,終是相殺一處……”
村口處,紙錢翻飛,瘸腿老者手中的動作稍稍一頓,在火光的映照下轉過頭來,看向天空中那兩道不同尋常的元神,他咧着嘴,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轟隆隆……
就在此時,那灰濛濛的元神身後,三重神光極盡昇華,普天照耀,恍惚中,似有三道身影同時而起,竟是壓得黑白之炁凝成一點。
張凡的元神如遭大劫,向後退去。
相比於他那殘缺不全的分神大法,還有未曾脫劫的神魔聖胎,眼前此人的三尸照命更加的純粹霸道。
轟隆隆……
三大神光臨照而至,將張凡的元神徹底鎮住,如封似閉,難見天日。
“張凡……”
白玉京大急,她心念急轉,思索着破局之策。
吼……
突然,張凡的元神之中竟是傳出一聲恐怖的嘶吼聲,如那罡風絕地,似那雷霆起處,緊接着,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兩隻黑漆漆的大手從張凡元神的後背之中猛地探出,好似撕裂了他的身體,降生到了這濁濁紅塵之中。
轟隆隆……
那兩隻詭異的黑色大手彷彿蘊藏着無量神通,輕輕撕扯,竟是將那三重神光形成的屏障撕裂開來。
“那是什麼?”白玉京面色驟變,雙目之中透着深深的驚疑。
“嗯!?”
此刻,就連守在村口處的瘸腿老者,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不由眼皮微擡,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嗷嗚……
與此同時,一聲長嘯聲起,從【戌宮】方向傳來。
下一刻,原本已經黯淡的香火再度飄搖,一道龐大的虛影沖天而起,如那懸天大犬,獠牙畢露,張口一吞,天上的月亮便頓時沒有了蹤影。
“太陰絕處,天狗食月!”白玉京失聲叫道。
“戌犬已生,太歲村的氣機變了。”
鐺……鐺……鐺……
果然,十二座本命宮鐘聲齊響,籠罩在太歲村的霧氣頓時沸騰起來。
新的生肖一旦誕生,整座太歲村的氣機都要被其牽引,恭賀那香火傳承不絕。
“走!”
張凡的元神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從【卯宮】之中衝將出來,一把便抓住了白玉京的元神。
“凡哥。”
與此同時,秦二狗的元神也迎了過來,他成爲了新的戌犬,整個人彷彿經過洗禮,周身太陰月華涌動,隨着他呼吸生滅,氣象磅礴浩大。
“一刻不留!”
張凡神色凝重,帶上秦二狗,衝進暴亂迷霧之中,藏形匿跡,便要離開太歲蹙。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只有這剎那須臾。
“張凡,你膽子比你老子好大,居然敢來太歲村!”|
一陣冰冷的聲音猛地響徹,迴盪在太歲村的上空。
張凡面色驟變,只覺得天地如滄海,自身如一粟,強渡橫流,終不得出。
這樣的氣息,這樣的壓迫感,定是天師無疑。
“太歲來了。”白玉京咬牙道。
年上邪爭奪天生靈胎無功而返,沒想到這麼快便回到了太歲村。
轟隆隆……
太歲廟中起赤光,香火飄搖鎮無常。
恐怖的氣象驚天動地,從四面八方涌來,生生斬斷了張凡等人的退路,便要將他們永久地留在這條村子。
鐺……鐺……鐺……
就此時,一陣古老悠揚的鐘聲從太歲村的深處響徹。
剎那間,一道道香火沖天而起,分別來自十二座生肖本命宮,好似在呼應膜拜着那古老的鐘聲。
張凡擡頭望去,便見一道更加濃烈的香火升騰,恍若一片赤雲,橫壓在太歲村的上空。
“人肖!”
太歲廟中,年上邪發出了一聲憤怒的驚吼,他的氣息竟是退縮了三分。
“人肖宮開啓了,我們走!”
白玉京銀牙緊咬,厲聲提醒。
“可是……”張凡稍稍遲疑。
“在這條村子,人肖宮與太歲廟互爲陰陽,相互制衡,只要身在宮中,便是立身不敗。”白玉京沉聲道。
太歲與人肖的道場並不是普通宮廟那般簡單,從無爲門創立之處便已存在,內藏的玄機唯有太歲與人肖自己知道。
“走!”
張凡把心一橫,終是抓住了人肖撕開的那條縫隙,身形流轉,遁走出去,消失在茫茫迷霧之中。
“人肖,你大勢未成,便敢挑戰我的威嚴?”
太歲一聲驚吼,整座村子好似都在顫動。
“等我大勢一成,第一個辦你。”
冰冷淡漠的聲音從人肖宮中傳出,透着一絲不屑和慵懶。
“你可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年上邪壓抑着怒火,他所忌憚的自然不是大勢未成的人肖,而是那座古老的宮廟。
“有種你現在就進來滅了我。”
“你以爲我不敢?”年上邪冷然道。
當年,他面對李玲瓏都敢通下殺手,更何況眼前這個大勢未成的所謂人肖!?
“你以爲他沒爸沒媽就可以隨便欺負?”
冰冷的聲音再度從人肖宮中傳出,透着三分寒徹。
“巧了,我有,你來殺一個試試看。”
此言一出,太歲村上空的氣氛變得更加劍拔弩張,面對天師之威,更是太歲之尊,那未曾起勢的人肖強勢得不太正常。
“好,好,很好……李存思真是生了個好崽子!”
年上邪收斂殺機,情緒如言語消散,一連道連三個好字,鋪天蓋地的氣息將剛剛那團灰濛濛的奇異元神一收,便折返太歲廟。
呼……
大月西墜,明日將升。
剛剛沸騰的濃烈霧氣漸漸平靜,再度遮蔽了整座太歲村,一切重歸如初,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濁濁紅塵的所有都影響不到這神秘的古村。
……
山中不記年。
張凡等人沿着原路折返,元神轉瞬便是百里。
當他們迴歸肉身,卻是還在蟾寶山中。
天生靈胎出世之地已是一片廢墟,滿目所及,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地震滑坡。
呼……
張凡長長吐出一口氣,眼中藏着一絲餘悸。
“真是好險,只差一步,便出不來了。”
“剛剛那是什麼?”白玉京這才追問起來,聯想起剛剛那道元神,詭異的感覺如同烙印一般揮之不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道元神修煉了分神大法,而且很快便要合神成功了。”張凡沉吟不決。
那道元神的狀態很特別,將醒未醒,可是面對張凡的氣息,他本能地生出了敵意,即便到了緊要關頭,也不惜破關而出,不死不休。
“分神大法?那人是在練三尸照命?”白玉京聞言,越發驚異。
這世上還有人煉此玄功?
“他藏在太歲廟裡……這世上沒有什麼地方比那裡更安全了。”張凡若有所思。
“三尸傳人?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莫不是太歲護佑的種子……想要坐那無爲門主的大位?”
張凡的心中升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無爲門有一條規矩,但凡有人練成【三尸照命】,便自動成爲無爲門主。
當年,張靈宗便是抱着這個念頭,參悟玄功,誰曾想陰差陽錯,竟是練成了神魔聖胎。
“可即便如此,哪裡冒出來的這個怪物?”白玉京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三尸照命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練成的,天資,根骨,悟性,機緣,運氣……缺一不可,即便如此,也只有萬一的成功概率而已。
如果說隨便找個人來,幫他練成【三尸照命】,便能坐上門主大位,那無爲門早就被人給一鍋端了。
“別想了,那道元神既然被藏在太歲廟中,那必定是天大的秘密,恐怕除了太歲,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白玉京凝聲道。
“你猜也猜不出結果來。”
“有道理。”張凡點了點頭,收起了紛亂的思緒。
“找到林見月了嗎?”白玉京話鋒一轉,問起了此行的目的。
“找到了。”
張凡點了點頭,這一趟總算沒有白跑,如今林見月正被他養在靈臺之中,受到他元神的滋養。
“天快亮了。”
張凡看了看天色,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去那邊看看,不要放過一絲一毫,給我把山給封了。”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呼喝聲,一羣道士踏着黎明走來。
“終南山的人!”
蟾寶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終南山總算是來人了。
“不用怕,我們有自己人。”
張凡咧着嘴,一張口,便將孟棲梧的元神給吐了來。
“孟姐姐,勞煩你帶我們出去,活動了一天了,我得回去衝個熱水澡。”張凡看着孟棲梧那幽怨的目光,咧嘴輕笑,釋放着自己的善意。
……
天亮了。
一縷晨輝透過雲霄,潑灑在久違的大地之上。
太歲村依舊被濃霧籠罩,顯得迷離神秘。
村口處,高聳的龍虎墳塚巋然不動,沐浴着大日的光輝。
瘸腿老者盤坐在那裡,不停地往火盆裡丟着紙錢,彷彿生怕張家的人在下面不夠花。
咚……咚……咚……
就在此時,一陣真實有力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並且越來越近,轉眼便臨近了村口。
“嗯!?”
瘸腿老人眉頭一挑,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他擡頭望去,卻見一位青年揹着雙肩包,恍若觀光旅遊的遊客,緩緩走到了近前。
“好久不見了,瘸老!”青年停駐腳步,笑着打了聲招呼。
“今日我來,是特意拜訪您的。”
“虛坐忘!”瘸腿老者目光微凝,道出了來者的姓名。
“虛坐忘!?”
青年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瘸老,我現在不叫這個名字……”
“我叫張忘!”
“虛坐忘的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