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人生如戲
咸陽地牢裡，金旺終於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金旺在飢餓中醒來，他渾身無力，茫然地看向四周。
忽然，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睡意全無。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他甚至不知身在何處，這裡是牢房嗎？隔壁牢房傳來的哭泣聲、哀嚎聲呢？全都沒有了，甚至就連那此起彼伏的老鼠和蚊蟲的聲音也沒有了。
周圍靜得可怕，死一般的靜。
難道他已經死了？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金旺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他終於死了嗎？
他本是個農家子，有一年家鄉遭災，村裡餓死很多人，堂叔把他騙出來，說是要帶他去賺錢，可是卻把他賣給了戲班子。
他死了，紅袖很快就會忘記他這個人吧，老孫家生意那麼好，不缺他這個客人，彩雲飛的老闆誇過幾次了，想來會把那對芙蓉鳥拒爲己有吧。
鐵鏈聲越來越大，金旺拼死掙扎，他要掙開這些鎖鏈，他要拿去嘴裡的東西，他要喊出來，他要告訴他們，放了紅袖！
眼中的水霧逐漸散去，金旺看清了面前的那張臉。
一種莫名的憤怒從心底升起，金旺扭動着身體，綁縛的鐵鏈鐺鐺做響，他要告訴他們，紅袖什麼也不知道，她不是死士，她和小坤班裡的戲子們一樣，都是他們抓來做掩護的。
紅袖不是死士，她是真真正正的戲子，她什麼都不知道，他不想讓紅袖淌進這灘渾水。
他只是死士而已，他沒有親人，也不能有愛人。
即使他能逃離這些人，他也逃不出主人的手掌。
忽然，女子的歌聲戛然而止，四周又恢復了寂靜。
聲音似乎離得很遠，卻又近在咫尺。
紅袖的聲音如悽如訴，他聽出來了，那是長相思。
可是他平平安安度過了十八年，這十八年裡，他從一個青澀少年變成如今八面玲瓏的金旺，他喜歡穿柔軟的千層底鞋子，他喜歡在溫熱的燒酒里加個各種果脯，他還喜歡吃孫記的肉夾饃，每天都會打發人去買幾個回來。
......
可也只是喜歡而已，他不敢讓人知道，更不敢讓紅袖知道。
也不知紅袖怎樣了，那姑娘愛戲如命，如果知道小坤班出了事，她會難過吧......
是紅袖！
咣啷一聲，黑暗中有人打開了牢房的門，一團光茫升起，映照出一張英俊的少年面孔。
金旺下意識地扭動身體，那種沒着沒落的熟悉感覺再次襲來，還好，他還是被吊在牢房裡，他沒有死，他還活着。
這是蕭韌，蕭七少！
金旺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大腦由清醒到渾沌，又由渾沌再變爲清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落，滴到眼睛裡，他的眼睛睜不開了，說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眼前的黑暗逐漸被水霧替代。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黑白無常來帶他去地府了嗎？
“金旺！”
長相思裡的女子最後憂怨而死，紅袖也要死了嗎？
他被關進牢裡的第三天，有人把他贖了出來，一起贖出來的，還有因爲殺死後娘被抓進來的金婆子。
那時的他不怕死，他隨時會爲主人去死。
蕭韌，十四歲，秦王養子，一說是路遇乞兒，一說是定國公蕭成敦侄兒。優點：冷靜果敢；缺點：驕傲自大。
這些他至死都還牽掛着的，都會漸漸忘記他，他如同太陽下的一滴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同墳墓，又如同地獄。
他和金婆子不是夫妻，他們是同袍，他們全都是死士。
他早就該死了，村裡人餓死的時候，他就應該死了。
從未有過的恐懼在心裡一點點擴大，直到這一刻，金旺忽然發現，原來他並不想死。
雖然他和金婆子扮做了假夫妻，可是他喜歡的卻是戲班子裡的紅袖，他喜歡紅袖溫暖的笑容和純淨的眼睛。
紅袖什麼都沒有做過，她只是倒黴而已。
身爲死士，他們只能成功，如果不能成功，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他死了誰能證明紅袖的清白？金婆子是不會的，那個狠戾的女人，巴不得多帶幾個人一起死。
金旺胡思亂想着，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想法。
那天去蔣家唱堂會，他藉故沒讓紅袖一起去。
忽然，有女子的聲音遠遠飄來，咿咿呀呀，那是有人在唱戲。
他們抓了紅袖！
可是他沒有死，後來地頭蛇欺負他們的時候，他也應該死了，可是他還是活下來了。
他在戲班子裡待了一年，後來戲班子招惹了地頭蛇，他失手打死了人，那年他只有十二歲。
紅袖呢？紅袖爲何不唱了？
雖然他們還沒能混進秦王府，但是對於秦王手下的幾位愛將，卻已熟記於心。
他想起了紅袖，想起了老孫家的肉夾饃，他甚至想起了他新買的一對芙蓉鳥。
死士們學的是殺人，臨陣磨槍學了幾句唱詞，可也不能成角兒，所以若想堂而皇之走進高官顯貴們的後宅，就要有真真正正的戲子。
十二歲那年，他和金婆子走進死士營，從那天開始，他就把自己的生命交給了主人。
現在他終於死了，死了就死了吧，他被抓住以後，他甚至沒有想過要逃跑，因爲他知道，即使逃走等待他的依然是死。
金旺不由自主側耳傾聽，這一次他聽出來了，這是紅袖的聲音。
那麼紅袖怎麼辦？
蕭韌手中長劍揮出，挑出金旺嘴裡的破布，金旺被這冷不丁的動作嚇了一跳，但是就在嘴巴里的破布被挑出來的那一剎那，金旺衝口而出：“放了紅袖，我招！”
兩天後，大餅繪聲繪色地描述着七少是如何施計讓金旺招供的事情，他一會兒學金旺說話，一會兒又學女子唱戲，沈彤和芳菲雖然沒有親眼目睹，可也能想像出來當時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金旺被熬了那麼多天，就是海冬青也老老實實認栽了，可他的嘴卻像是被鐵鑄上的，什麼也不肯說。誰能想到七少只是讓個女子唱了幾句戲文，他就全都招了呢？七少真是太厲害了”，雖然已經說到第三遍，可是大餅還是要再多問一句，“沈姑娘，您說是吧？”
今天和弟弟商量母親的病情，心情有些沉重，就寫一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