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登城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能猜到，一定是父王沒有答應忽兒金的條件。
她笑了，她放聲大笑，換作幾天之前，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身陷這種境地，她更不會想到，身陷這種境地中的她還能放聲大笑。
這纔是她的父王，她最尊敬的父王。
她想起曾聽三哥說過，大哥不是病死的，大哥是自殺，大哥用他的死解了父王之險。
她從未見過大哥，她出生的時候，大哥和二哥已經被留在京城爲質了。
她對大哥沒有什麼感情，大哥薨逝的時候，她並沒有悲傷，丁夫人爲此還數落過她。
可是現在，她忽然想起了大哥，大哥雖然只活了十幾歲，雖然短短一生都被關在小小的一方天地裡，可是大哥是個英雄。
“大哥，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大哥，我要來找你了，我是宜寧，你的妹妹。”
鐵籠中，少女仰天大笑，長長的頭髮披散着，她的皮膚潔白如玉，尚未發育的身體宛若一隻小小的羊羔。
彤彤說過會來接她，那她就等着吧。
“郡主登城了，郡主登城了！”
宜寧郡主雙膝跪倒，雙手合什，默默禱告，南無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榆林化險爲夷，保佑百姓們平安無事，保佑彤彤不要出事。
宜寧郡主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是被人叫醒的。
“彤彤，你受傷了？”她看到沈彤身上有血。
沈彤笑了，她的笑容如初陽般明媚：“這是秦王之城，你是秦王之女，這是你家的城池，此處都是你的百姓，登上城樓，接受百姓的歡呼，這纔是你的職責。”
“啊！”宜寧郡主從夢中驚醒，她摸索着爬了起來，四周昏昏暗暗，只有一盞小小的馬燈發出微弱的光茫。
宜寧郡主的手停在空中，手握成拳。
“不，我要站在這裡，就這裡。”沈彤放眼望去，她站的地方正對着城門，有人從城門裡走進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了。
已是清晨，天已放晴，晨曦已至，在緊張不安中渡過一夜的榆林百姓們，自發地走上街頭，他們有的在走，有的在跑，追隨着前面的人馬。
韃子來了，榆林城會像夢中那樣，被韃子屠城嗎？
站在城樓之上，宜寧郡主居高臨下，第一眼，她沒有去看城外的千軍萬馬，她先看向城中的百姓。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沈彤亮如星辰的雙眸．
“可彤彤，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啊。”她說道。
城樓下，百姓們黑鴉鴉一眼望不到頭。
宜寧郡主覺得，那是她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宛如天籟。
沈彤拍拍她那變得蒼白的小臉，笑着說道：“別擔心，城還在，我們現在去城門，迎接蕭韌進城。”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宜寧郡主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與夢中她最後的笑聲不同，沒有驚心動魄，也沒有捨身取義。
周圍沒有眼冒綠光的豺狼，也沒有凶神惡煞的忽兒金，她的衣衫完整，她的耳朵也還在。
“彤彤，你和我一起登城樓吧。”宜寧郡主說道。
宜寧郡主大口地喘着粗氣，原來那一切都是一場夢。
沈彤讓她躲進通往後山的密道，可是卻沒讓嬤嬤和大丫鬟跟着她一起來。
那是郡主的人馬，郡主就在前面。
宜寧郡主終於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好，我回去就修書一封，讓父王給你加價，如果他不肯，我就哭，就鬧，就打滾兒！”
“我也不知道呢，死了很多人，我也不知道這是誰的血了。”沈彤伸個懶腰，她有些累了。
想到這些，宜寧郡主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沒有什麼可怕的，比起夢中的一切，她現在的處境可謂是神仙洞府。
她依然在密道里，只是這條密道的盡頭不是樊家，而是後山。
“我是拿錢辦事啊，王爺給了我一千兩黃金，這是給我的酬勞，不過這次我有點虧了，一千兩黃金肯定不夠，你一定要和王爺說，我要加價，少說也要再加一千兩，否則就沒有下次了。”沈彤一臉正色，這不是開玩笑，真金白銀的事，從來就是正經事，最正經的事。
城門前，宜寧郡主勒住了繮繩，沈彤微笑：“郡主，上城樓吧，百姓們都想看看你。”
宜寧郡主嚇了一跳，死了很多人，還是死了很多人，和夢中一樣嗎？韃子在榆林城裡肆意殺戮，街道上流淌着的都是鮮血。
她是秦王的女兒，她是太祖皇帝的孫女，她的祖母是前朝公主，她是大齊朝血統最高貴的女子。
郡主護住了榆林城，郡主護住了榆林城的百姓。
“這不是我的血。”沈彤說道。
宜寧郡主不再多言，她翻身下馬，一步一步登上城樓。
“郡主看我們了，快跪下給郡主磕頭！”
她忐忑不安，她從未有過獨自一人在黑暗中的經歷，她害怕。
沈彤說這條密道已經探過了，讓她只管在這裡等着便好，密道有通氣口，不會把人憋死。
宜寧郡主下意識地伸手去抓沈彤的衣袖，喃喃道：“我......我沒有啊，這是你的功勞。”
“蕭韌？七哥？”宜寧郡主的臉上剎時有了光彩，宛若清晨的朝霞。
彤彤沒有食言，她真的來接她了。
“郡主，醒醒，我來接你了。”
人羣裡有老有少，年青的扶着年長的，大人拉着孩子，他們紛紛跪倒。
笑聲戛然而止，鮮血從她口中涌出，她環視着四周的豺狼，嘴邊依然掛着笑容......
“那是誰的？”宜寧郡主還是很擔心。
他們一夜未睡，他們從城裡一路跟來，他們走得氣喘吁吁，可是他們不覺辛苦，如果不是郡主護住了他們，他們在昨夜就死了，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郡主仁慈，郡主大義！”
呼喊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宜寧郡主挺起了胸膛，她是太祖子孫，這裡都是她的百姓。
沈彤說的對，做郡主是她的職責，接受百姓歡呼是她的職責，她，宜寧，會履行這一職責；她，宜寧，會像兄長們那樣，保護父王，保護百姓，保護這得之不易的太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