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道上的人賭博大多是牌九、吆大小、骰盅…麻將不過是老頭老太太玩兒的東西,可是川渝地界不一樣,那基本上也是老少皆宜的東西,至尊寶也算在八爺手上學了點,可這問題在腦中一合計——嘿,那還真是半天沒湊個數出來…
看至尊寶這麼折騰着,虎爺最終沒能忍住,笑着把那答案給說了出來:
“這樣着,我還是給你說說:第一位手上那牌是一對貳萬、一對三萬;第二位,手上是三個一萬,一個三萬;第三位手上三個四萬,一個貳萬…”“對,這前面我都能想明白嘍!”至尊寶搭話道:“就這第四位我想不出來。”
虎爺哈哈大笑,“當初吧,嫋嫋也是這樣,死活想不出個數來…開始吧,她就說那麻將算個數學問題,算算就可以知道答案,結果也是第四個卡了——其實啊,第四位的牌是這樣的,四五六七萬加個貳萬,你看啊,這牌同樣是下的二三萬的叫,然後這樣一湊,四家人都是下的二三萬叫,然後呢,下面還有一張牌可以胡,就是獨獨的三萬了…”
“原來如此啊!”至尊寶拍拍頭,滿臉懊惱道:“這道理簡單得!你說,要是沒想通啊,還真是弄不出這答案來…”
對視一眼,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正說話,忽然那門口田多壽顛顛跑了過來,先給諸位行禮,然後開口道:“爺。老太爺,那門外頭有人來請,說是什麼小坤家的——這是上門的帖子。”說着畢恭畢敬的把張燙金溜邊、金線銀條裝飾的請柬遞了上來。
小坤便是那外頭喊着坤少、坤爺的主,可在這田家宅子中根本看不起他,所以就連小廝背地裡也隨着主子喊着小坤,虎爺、田四海也知道是誰。
“小坤?這廝送什麼帖子?”虎爺笑着接過來,打開一看就是個平常的請柬,裡面說着晚上請客去吃個晚宴,下面具禮恭敬倒沒有別的,只說‘隨附’…
虎爺笑着把帖子扔給四海。笑道:“看看吧。這小子請客,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意思,還是說他覺着憑什麼我們能給他這個面子,嘿嘿。還隨附…”“那就喊過來問問吧。”四海把那帖子拿手中看看:“看他派來的人怎麼地。能說出朵花兒來?”
虎爺想了想,點頭,吩咐多壽去把那送帖的小廝叫了進來。
不多片刻。便見田多壽後面跟着個小廝返了回來,那人十七八歲年紀,低眉順目脣紅齒白,非但簡單的乾淨順眼,還頗有點面首的樣子——他一進來便乖覺無比的伏在地上,口中呼道:“見過虎老太爺,見過田老爺,見過…這位爺,小的順子給三位爺請安了!”
此時已非清末,可許多大戶人家還守着那舊日裡規矩,總以皇宮、五公府第以及宗室家庭中的跪安爲榮,守着這禮數的人家不少,可真正出門還守着規矩的就不多了——此處足可見那坤少對此的重視,想必也特意囑咐過。
“起來說話吧,”虎爺顯然對此禮數也頗爲滿意,顎略一揚,“你家這請客吃飯,究竟裡面有個什麼意思啊?”
“回老太爺的話,”那順子畢恭畢敬的再磕個頭起身,垂着手,低着頭道:
“我家老爺說了,昨天屋裡六混子那廝不知好歹,竟然連虎爺您的客人都敢得罪,所以回去把那傢伙好好罵了一頓,可是啊,沒想那傢伙居然不知好歹,背地裡還勾結了人說是這幾天還要找您哪位朋友的麻煩…這不,我家少爺已經把那傢伙給拿住了,現在打得半死丟柴房裡餓着,說是請您和田老爺一塊,大家當着面算是了結下,時間就定在明天晚上,東城斜陽樓,您看…?”
“好嘛!居然六混子還能反着小坤的話來招事?膽子也忒大了!”田四海哼了一聲:“這種人直接拍死得了,還搞那麼大動靜出來幹嘛?”轉頭問虎爺道:“爹,要不喊他回一聲,就說我們不去了,按規矩把瓢送來就成?”
虎爺倒是沒應聲,想了想問道:“順子,這事兒你家小坤還有什麼說法沒有?嘿嘿,要真是收拾這麼個狗東西,可是不值當請我走一趟吧?”
順子立刻應道:“老太爺您說的是——我們少爺說了,這次除請了您二位之外還請了猛爺和於老大,一則算是爲手下人不懂事向老爺子您道歉;二則是替您朋友在幾位舵爺面前長長臉,讓手下也都認識着,別一個不小心有點什麼磕磕碰碰的,那就真是該萬死了。”
這前面的話在虎爺看來倒也無所謂,可後面半句就讓他上心了——至尊寶可還得在那咸陽呆上不少日子呢,這後面的安全也確實算個事兒,旁的不說,如若有點悶棒、迷煙、三套門、仙人跳、大葫蘆…弄到頭上,那還真不知道會怎麼地了。
總歸一句,能多點潑皮無賴認識,那就算到是查點事找人,也方便許多不是?
想明白這節,那虎爺便緩緩點頭道:“也行,這帖子既然有這說法,那我就接了——回一聲,明兒準時到。”
“哎!”順子脆生生的回道:“那小的就告退了!”說完,他又一整套的跪安,然後這才倒退三步,轉身離開。
……
等到順子走了,那四海才問道:“爹,這事兒你是真準備去了?”他端起茶杯哧溜一口,“這事兒吧,其實真沒那必要!小哥要真想露臉,外面的混混都認識,那也簡單——我明兒陪着先去趟賭檔開個三圈,然後轉着在奎元樓、斜陽樓、聚合樓開桌吃飯,最後約夏督軍出來喝個茶…這不就齊活了麼?”
虎爺呵呵一笑:“你那可就不叫讓他露臉,那是給他招事兒了,到時候別人可得打聽他是誰啊,打哪來啊,幹嘛的啊…這些事兒攪和一塊,那日子可別過了,是吧?”他瞧着至尊寶:“小兄弟,你就在外面潑皮那兒露露就成,以後少些麻煩事…”
至尊寶開始倒是沒管着那小廝在說嘛,趁着沒人搭理自己個,樂呵呵的吃着東西,虎爺一喊纔回過神來:“哎?!虎爺,您這不是有人請客吃飯麼,和我有嘛關係?”
兩人這纔算是知道了,至尊寶居然對此點都沒有留意…兩人也算是見多識廣,知道很多奇人都有點怪癖,對那些無謂的事兒也常常疏忽,無可奈何的只得又由四海再說了一遍。
至尊寶聽完這話,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嘆道:“虎爺啊,我這是在咸陽平平淡淡過日子的,那需要這些事兒啊?要不,這事兒就由您處理了,我偷懶在家陪着秧雞麻桿行不?”
“那不成!”兩人齊齊喝了起來,虎爺擺擺手:“你又不要我派人伺候你,又沒有個什麼跟班、小廝的,萬一出點事兒那不是麻煩麼?你要實在不願意露臉也成,但是那家裡的小廝……”
“行!我去!我去!”一聽那話至尊寶頓時覺得一個頭變做了兩個大,趕忙着莫口子的就應了:“只要您不派人來家裡,那是什麼都成!”
“好!”藉着這話頭四海趕忙上來把事兒拍板:“那明兒我就派車來接你,申時三刻左右到,您可在家給我候着別出去了。”
看着至尊寶無可奈何的點頭,虎爺也樂了…
這頓飯直吃到夜色漸稀纔算是了結,至尊寶惦記着家裡的秧雞麻桿便要告辭,可是四海卻說早已派人送了吃食過去,順便看幫忙把家裡的事兒給打理了一下,硬留着至尊寶在那院中吃茶,又閒話了許久,那才叫人送了至尊寶歸家。
果然到家一看,裡外都已經收拾得停當了,家中的東西都選的是那中等人家所用之物,簡單實用,牀上也都鋪着嶄新干淨的被褥,整個一應俱全的小康樣子。
除了那廳堂之外還有四間屋子,三人一人一間都弄得不錯,三人轉着圈看來看去,心中不由激盪分層:
秧雞麻桿都是苦孩子乞兒,根本不知道牀爲何物,平日在那破舊的乞兒窩中不過是佔據了一方屋檐,然後幾大捆稻草便是平日的睡覺之處;至尊寶雖然在城隍廟也有自己的牀鋪,可那無非是爛布褥子,老棉蓋子,何時有過這種日子?
他也是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原本在城隍廟看着稀鬆平常的本事,到了外面竟然如此管用——由此更加激發了他一心拜師,要進入那經緯宗的決心!
感慨之餘,至尊寶不知不覺朝着星空仰望而去,心中道:“爺爺,您放心!我一定學好那本事,無論你到底在什麼地方,是死是活,我也一定會找到您的——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心中起伏,那眼角突然一亮——他立刻轉眼,這纔看見六宮星宿衝那斜月主星而去,隱隱有着喧賓奪主之意,頓時心中一驚!
雖然他不懂星宿,也不知道那表示了什麼意思,只是感覺事有不妙…
一夜無事。
果不然,第二天申時三刻一到,那院外便來了一輛雙馬拉着的華蓋軟幔、嶄圈亮軸的馬車,至尊寶給秧雞麻桿叮囑幾句,也就上車而去。
隨着那馬蹄聲聲鼓響,馬車飛快的在東城中奔跑,穿過一大片半新不舊的街道,最後馬車停到個古樸的酒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