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𤩽那聲憤怒的‘草泥馬’還在空中迴盪,張飆已經帶着他的‘審計天團‘拐過了街角,把錦衣衛的陰沉臉色拋在了腦後。
雖然在老朱沒醒來之前,他確實能吃定蔣𤩽這羣鷹犬,但老朱醒來之後,那就說不定了。
所以,他現在只求把事情鬧大,鬧得天怒人怨,鬧得老朱不得不殺了他這個罪魁禍首。
至於沈浪他們,如果老朱想把事情繼續擴大,搞個什麼張飆案之類的,那就只能跟大明一起陪葬了。
這一點,其實沈浪他們也是有這個覺悟的。
否則,他們絕不會跟着張飆一起瘋狂。
而張飆對此,心知肚明。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與其憋屈的活着,不如通通快快的、瀟灑走一遭。
“兄弟們——!”
張飆冷不防地呼喝了一聲,然後環顧衆人道;“接下來,咱們去給曹國公搞個‘府邸開放式財務審計暨藝術品鑑會’,怎麼樣?!”
“好——!”
衆人異口同聲,發出了興奮的狼嚎。
與六部衙門的負隅頑抗不同,國公府門前站着的是一羣頂盔貫甲、手持利刃的家將部曲。
只見他們眼神銳利,殺氣騰騰,試圖維護這勳貴門第的最後威嚴。
“周頭兒,你說他們敢來咱們國公府鬧騰嗎?”
一名國公府的家將,小心翼翼地詢問旁邊的家將頭領周通。
卻聽周通冷哼一聲,滿臉不屑地道:
“咱們家老爺,可是聖上的外甥。咱們家公爺,大明第一國公,誰敢招惹?一羣臭魚爛蝦,想在我國公府撒野?真當我手中的刀劍不鋒利嗎!?”
“那是那是.”
家將打着哈哈,連連應承。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嘈雜的、如同趕集般的喧鬧聲,還夾雜着某種有節奏的、難聽的歌聲,驟然傳來: “審計審計~嘻嘻哈哈~”
“挖出蛀蟲~打你媽媽~”
“夜壺燈呀~亮晃晃喲~”
“照得國公~心發慌啊~”
“!!!”
原本還目空一切的周通,此刻不禁渾身一顫。
尤其是看到那個穿着破袍官衫卻一臉囂張的傢伙,所有的威嚴都化作了肉眼可見的緊張和恐懼。
我尼瑪! 他們怎麼來得這麼快?!
不是應該輪到刑部、禮部、工部之一,最後纔來咱們國公府嗎? 怎麼從吏部出來,直接就到國公府了?! 周通現在真想罵娘,但爲了維持國公府的體面,他還是硬着頭皮上前,攔住了張飆他們的去路: “來者止步!此乃曹國公府邸,閒雜人等”
“什麼閒雜人等?”
張飆直接打斷,旋即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認識老子?”
“呃,”
周通嘴角一抽,心說現在整個應天府,誰不認識您啊張祖宗!?
卻聽他語氣艱難地道: “張張御史,您有何貴幹?我家國公爺今日不見客。”
“不見客?”
張飆笑了,然後一本正經地道: “本官可不是什麼客人,本官是來審計的公務人員。”
“審計?”
周通懵了:“國公府並非朝廷衙門,有何可審計的?”
“誰說不是朝廷衙門就不能審計了?”
張飆理直氣壯,擲地有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爾等勳貴,世受國恩,俸祿優厚,田莊無數,難道就沒有貪墨侵佔?沒有挪用公款?沒有非法收入?”
“本官身爲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奉旨監察百官,自然也包括你們家國公!這叫擴大審計覆蓋面!”
說着,扭頭看向沈浪,假裝詢問道:“沈會計,有沒有這一條?”
“有的飆哥!”
沈浪立刻大聲的配合道:“根據大明審計律·審計補充條例第一條:凡拿朝廷俸祿者,皆可審計!”
“.”
周通瞬間無語,心說這特麼是哪門子律法?自己聽都沒聽說過!
然而,張彪根本不理會這個快要石化的家將頭領,直接就在國公府門外現場辦公了。
卻聽他指揮若定地道: “孫員外郎!把你那個燈舉高點,對!就照這大門!好傢伙!你們看看,上好的金絲楠木!這得花多少錢?記下來!疑似超標違制!”
“李編修!你去看看那對石獅子!雕工精細,白如凝脂,是不是漢白玉的?估價!看看是不是超出他國公的俸祿水平了?!”
“還有那匾額!我靠!居然是鎏金的!這‘曹國公府’四個字,誰寫的?有沒有收取潤筆費?給我仔細審查!”
“.”
隨着張飆不斷對國公府的門面指指點點,大聲地評頭論足,身後的‘審計天團’也開始配合默契。
一時間,府門外的算盤聲、刻石聲、估價聲此起彼伏。
而府內的李景隆,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不敢出去。
因爲他害怕一出去就被張飆抓住審計,只能躲在門房裡透過縫隙往外看。
但是,聽着外面對自己家大門的審計評估,他的心都在滴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李景隆氣得渾身發抖,卻毫無辦法。
動武?蔣𤩽的錦衣衛肯定就在附近看着,而且張飆這瘋子巴不得你動武,好給他理由升級衝突。
講理?跟張飆講理?除非他腦子秀逗了!
“怎麼辦,怎麼辦啊!?”
李景隆在房間裡急得團團轉,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張飆審計,而是像戶部、兵部、吏部那樣跟他算帳。
如果張飆在他府門外算帳,那他這輩子基本算是完了。
“不行!絕不能讓張飆在外面待太久了,否則,他若發起瘋來.”
想到這裡,李景隆不敢再猶豫,當即朝門外的管家道: “快!快迎接張御史他們進來!”
“啊?”
門外的管家吃了一驚,彷彿自己耳朵聽錯了一般:“國公爺,您要請張飆那個瘋子進府?”
“廢你孃的什麼話,快去請!”
李景隆不耐煩地吼了一聲。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
管家嚇得連滾帶爬的衝了出去。
而張飆此時正在評估門口鋪地的青金石值多少錢:“李編修,記錄一下.”
“嘎吱!”
張飆的話音還沒落下,國公府的側門就被打開了。
只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臉上堆滿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着張飆躬身道: “張御史,我家國公爺有請”
“這就對了嘛!”
張飆咧嘴一笑,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配合審計工作,是每個大明臣子的義務。”
說着,朝沈浪等人擺手道:“走吧兄弟們,進去看看曹國公家的庫房豐不豐盈。”
“好嘞!”
沈浪他們笑着應了一聲,然後一窩蜂的就跟着張飆,進入了國公府。
雖然他們之前在戶部、兵部、吏部,已經算見過大場面了,但進了國公府,他們忽地覺得,自己有點一葉遮目,不見泰山。
只見這國公府裡,亭臺樓閣,雕樑畫棟,奇珍異寶隨處可見,比皇宮內苑也不遑多讓。
沈浪的算盤打得都快冒煙了:
“飆哥!初步估算,光是前院這太湖石假山,就價值不下五千兩!”
孫貴則感覺自己的夜壺燈,在這些精美的漆器面前,光芒驟減,不由道:“我看這描金漆櫃!絕對是宮廷御製!”
李墨連忙記錄:“疑似僭越,疑似貪腐”
“張御史!”
李景隆彷彿沒聽到他們的審計,強作鎮定的來到客廳門口,試圖維持勳貴的優雅:“張御史與諸位同僚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知有何指教?”
張飆聞言,卻沒有搭理他,而是一屁股坐在客廳主位那張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黃花梨圈椅上,翹起二郎腿道:“指教不敢當,就是例行審計。”
“曹國公,咱們聊聊你的收入來源吧?俸祿多少?田莊多少?鋪面多少?有沒有做什麼小生意?比如私下販賣點鹽鐵什麼的?”
李景隆臉色瞬間白了:“張御史!你休得胡言!本公爺豈會做那等亂七八糟的事!?”
“沒有就好。”
張飆點點頭,然後突然對沈浪道:
“沈會計,我渴了,看看曹國公家待客用什麼茶?估個價,看看是不是比他一年俸祿還高。”
“好的飆哥!”
沈浪應了一聲,立刻拿起桌上的一個精美瓷杯: “飆哥你看,景德鎮官窯青花!一盞茶錢夠普通百姓一家吃半年!”
李景隆:“.”
這傢伙看起來窮酸,倒是挺識貨的啊! 不過,老子怎麼感覺好心塞。
“張飆!”
李景隆氣得渾身發抖,推開試圖阻攔他的家僕,猛地向前一步,試圖維持最後的體面:
“你別欺人太甚!此乃國公府邸!豈容你如此放肆!?我要上奏我要”
“你要上奏啥?”
張飆掏掏耳朵,漫不經心地道: “奏我幫你找到了你失散多年的藝術細胞?還是奏我幫你清點了一下你多得沒地方放的家產?”
“或者說,您要皇上知道您收藏的前朝字畫比宮裡還多?您資助的文人雅士比國子監還雜?讓皇上誇您有品位,誇您比他大明國庫還有錢?”
轟隆!
李景隆如遭雷擊,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只見張飆又轉頭朝趙豐滿道:
“趙御史,我餓了,問問廚房今天準備了什麼點心?看看有沒有逾制。”
“好的張僉憲!”
趙豐滿隨口答應,但是還沒有動身去廚房,李景隆就徹底崩潰了:“都他孃的給老子停下!”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瘋子就是來找茬的。
他根本就不是來審計的,他要用各種細節羞辱他,逼他崩潰。
“你到底想怎樣?!”
李景隆直接不裝了,攤牌了:“說吧!你要多少錢?我給你!”
“什麼叫要錢?你當本官臭要飯的啊?”
張飆眉毛一挑,隨即朝李墨道:
“李編修!記錄一下,公然侮辱朝廷命官”
“張御史!我錯了!我給您認錯行不!?您要什麼就直說!我承認我玩不過您!”
李景隆被氣哭了。
而張飆卻很滿意他現在的樣子,於是笑吟吟地打趣道: “早這麼認慫不就行了?審計初步結果呢,是發現你生活奢侈,嚴重超出收入水平,疑似有非法所得。”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一,我們繼續深入審計,包括但不限於查你家所有賬本、庫房、地契,以及你小舅子、管家的賬戶”
“我選二!我選二!”
李景隆毫不猶豫地尖叫起來,他一點也不想被公開處刑。
“二嘛.”
張彪慢悠悠地道: “那就主動繳納審計補償款和超額消費特別稅,用於彌補國庫空虛和補償被拖欠俸祿的官員。”
“好好好!您說個數!”
“呵,不愧是大明第一國公,就是爽快!這樣吧,我也不爲難你,就你門口那對石獅子,加這個客廳的擺設,估個價,湊個整,三萬兩吧。”
多少?三萬兩!? 李景隆眼前一黑。
張飆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李國公深明大義,爲國紓難!現銀還是銀票?我們支持各種支付方式。”
李景隆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沒沒那麼多現銀”
“沒關係!”
張飆大手一揮:“我們可以接受‘以資抵債’!您府上這些超標裝修,我們就勉爲其難的幫你處理了!”
說完這這話,當即對着沈浪他們,大手一揮:“搬!”
於是,更誇張的零元購開始了。
不僅打包好的箱子被重新搬走,就連客廳裡的紫檀桌子、黃花梨椅子、多寶閣上的擺件、甚至廚房裡鑲銀的碗筷,都被貼上了‘抵債物資’的標籤。
李景隆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家被快速搬空,連客廳的窗簾都被孫貴扯下來打包了,說是料子好能改幾條褲子。
最終,張飆心滿意足地看着再次被裝滿的‘審計戰車,以及幾乎快要哭暈在門口的李景隆。
“李國公,感謝您爲大明財政做出的突出貢獻!回頭我讓沈會計給您送個納稅光榮的錦旗來!”
張飆對李景隆露出了一個看似友好的笑容,剛準備轉身離開,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
“李國公,你看我們這公事辦完了,飯點也到了,是不是.”
他頓了頓,又道;“是不是應該給我們管頓飯?”
李景隆:“.”
他管家:“.”
什麼玩意兒?! 你特麼剛帶人搶了我家!居然還要在我家吃飯?!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嘭——!”
一代大明戰神,最終還是被氣得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