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小部落有了希望，
大量小部落加入巴連衲都，給巴連衲都帶來了充足的人口。
別看一個小部落不過百來頂穹廬，小的幾百人，稍微大點的也不過千餘人。
但凡事架不住量多啊。
一個小部落百頂穹廬，十個小部落就是一個旗了啊。
而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小部落，有些是在草場爭奪戰爭中被打敗損失了大量人口被迫逃離的部落，有的是不甘忍受貴族頭人壓榨帶着牛羊從原有部落裡逃出來的，還有就是一些本來就被部落拋棄的牧民湊到一起報團取暖的。
這些小部落往往熬不過一個冬季，但每年都有許多這樣的小部落出現在草原上，又隨後消亡。
這個初春，巴連衲都已經接收了數十個小部落，他們被安排在廣大的巴連衲都草原上，組成一個個新的牧場。
原本林丹巴爾圖還指望冬季過後吞併一些小部落恢復恢復元氣呢，畢竟他林丹巴爾圖可是黃金家族的成員，是漠南的大汗，他的察哈爾部也是漠南最大的部族，加入漠南就代表有了安全保障。
然而，林丹巴爾圖派出去的人馬一無所獲的回來了，他們告訴林丹巴爾圖，西邊的巴連衲都在和他們搶奪小部落。
一聽巴連衲都在和他搶人口，林丹巴爾圖氣的直接摔了杯子。
自從去年他敗給皇太極後，就彷彿流年不利一樣，幹甚麼都不順心。
隨着大敗，察哈爾部失去了兩個萬騎後，科爾沁部，土默特部都對他蒙古大汗的位置產生了質疑，甚至阿速部都想趁着他戰敗來索取些好處。
雖然這在草原上很正常，都能林丹巴爾圖就是不舒服，他是蒙古大汗，是黃金家族的後代，他怎麼可能受這樣的委屈？
可本來漠南蒙古就分裂，科爾沁部，土默特部，鄂爾多斯部都不聽他的號令，眼下他一敗，威望大減，各部就更不搭理他了。
哪怕他喊着要召集各部去找皇太極復仇，可這些大部落依舊各幹各的，壓根沒把他這個蒙古大汗放在眼裡。
甚至林丹巴爾圖都懷疑，如果鄂爾多斯和察哈爾隔得有些遠，而且老早就分了出去，估計鄂爾多斯都要來挑戰他的威嚴。
還好，鄂爾多斯和察哈爾之間隔着不少草場和部落。
原本林丹巴爾圖還想吞併這些部落草場來恢復元氣呢，可誰曾向，巴連部和衲都部這兩個不小的部落開戰了！
林丹巴爾圖知道這個消息後嘴都快笑歪了，他就等着巴連部和衲都部打的兩敗俱傷，然後摘果子了，可誰成想，巴連部和衲都部最後誰都沒贏，反而讓大明吞下了這兩個部落。
面對如今打敗了皇太極，氣勢正盛的大明，林丹巴爾圖罵罵咧咧還是沒敢去惹事，他選擇埋起頭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心裡也是安慰自己：大明吞下巴連部和衲都部也好，起碼鄂爾多斯部是沒法過來了，他只需要對付土默特部和科爾沁部這兩個二五仔就好了。
然而，林丹巴爾圖沒想到，這一個冬季過去，大明吞下去的巴連部和衲都部變成了一個整體，並且還在草原上和他爭奪起了人口！
林丹巴爾圖氣的簡直要紅溫了，他纔是蒙古大汗，是草原的主人，怎麼是個人就要挑戰他的地位？！
如今皇太極出兵科爾沁，多爾袞和多鐸在科爾沁草原上肆意馳騁，簡直就是沒把科爾沁部和他這個蒙古大汗放在眼裡，但面對依舊強勢的滿清，他林丹巴爾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讓科爾沁拖延皇太極的時間也好，等科爾沁支撐不住了，他們肯定還會來找自己這個蒙古大汗幫助的。
可誰成想，科爾沁都特麼撐不下去了，還是不來找他，彷彿把他這個蒙古大汗當作空氣一樣！
眼下滿清伸手在科爾沁肆意征服，大明還在巴連衲都攪風攪雨，被夾在中間的林丹巴爾圖感覺自己異常難受，委屈。
堂堂黃金家族，北方的狼族，什麼時候遭受過這樣的委屈？！
於是林丹巴爾圖直接命令部下，讓他們直接去搶奪人口，能搶奪多少算多少，察哈爾部太需要新鮮血液了。
大汗都下令了，察哈爾部的騎手自然也跑來搶奪人口了。
就這樣，大明和林丹巴爾圖一起在巴連衲都和察哈爾中間的草場上爭奪人口，讓諸多騎牆觀望的小部落是苦不堪言，這些小部落也是感受到了林丹巴爾圖被大明和皇太極兩面夾擊的感覺，真的就是難受啊。
面對大明和林丹巴爾圖這個草原大汗的招攬，這些小部落也是猶豫不決，大明給你分草場，分牛羊，給你糧食，讓你可以安穩定居；林丹汗的察哈爾部則是漠南霸主，加入察哈爾部肯定也是能安穩下來的，至於牛羊？
那是別指望了。
加入察哈爾部，林丹汗不會分給他們草場，而是直接吞了他們，人口，牛羊都會分給察哈爾部的頭人貴族和林丹汗自己，一個部落進去，骨頭都給你剩不下。
但不管怎麼說，也是一條活路。
畢竟加入大明誰也不知道大明信譽如何啊？
小部落們的猶豫，不是曹文昭和林丹巴爾圖關心的，他們只在乎自己爭奪到了多少人口，因此，雙方一開始在草場上是宣傳，鼓動小部落加入自己，隨後就是明刀明槍的讓小部落歸順自己。
再到後來，雙方都已經出現小規模的摩擦了。
面對這樣充滿擦槍走火危險的摩擦，無論是曹文昭還是林丹巴爾圖都選擇視而不見，他們依舊讓一隊隊騎手去各個小部落宣傳，鼓動小部落加入己方，當然，要是發現了對方的騎手，那絕對是先動手幹掉再說。
這天，曹文昭派出的騎兵就和林丹巴爾圖派出的騎兵在一個小部落周圍遭遇了。
這個小部落有兩百頂穹廬，一千三百多人口，只是個小部落，騎兵都只能拉兩百人來。
然而，如今在這個人口只有一千三百多人的小部落周圍，卻是有上千騎兵，分別打着旗號對峙，面對這樣的場面，這個小部落是警惕不已，僅有的兩百騎手是攥緊了武器，警惕的看着部落外的兩股騎兵。
這兩股騎兵，一方是定遠將軍王林手下的一營騎兵，另一方則是林丹巴爾圖的察哈爾部派出的半個千騎。
雙方對峙不過一刻鐘後，立刻展開了攻擊。
沒有什麼提前預警，也沒有什麼談判，伴隨着馬蹄不安的刨動着地面，隨着不知道誰先喊得一句“殺！”，雙方那早有準備的騎手立刻張弓搭箭，一根根箭簇你來我往，緊接着就是拔出彎刀，拿起短矛進行衝鋒。
駿馬嘶鳴，馬蹄奔騰，打着大明旗幟和林丹汗旗幟的騎兵就這麼爆發了衝突，雙方加起來上千騎兵短兵交接在這片草場爲了這個一千三百餘人的部落展開爭奪。
值嗎？
當然！
因爲這樣的爭奪已經不是第一起了，雙方都已經有了火氣！
彎刀碰撞，戰馬互相撕咬，一聲聲蒙古語的怒罵和呼喊伴隨着彎刀碰撞，戰馬嘶鳴，讓呼嘯的寒風中多了幾絲溫熱的血腥氣息。
雙方一波衝鋒之後，調轉馬頭，已經互換了位置。
而中間交戰的地區，已經多出了上百具溫熱的屍體，這些屍體的戰馬還在低鳴着拱着主人的身體，企圖讓主人甦醒，繼續騎在他們身上帶着他們馳騁。
漢軍校尉看了看對面的騎兵，知道自己這次遇到了硬茬子，他已經摺損了幾十個兄弟，但對面的察哈爾部騎兵也不好受。
雙方各自警惕着，默默張弓搭箭，然後開始後退，後退，最後各自帶着屍體和戰馬回去，留下一片凌亂的草場。
這個小部落看着兩股騎兵離開後也是長長的鬆了口氣，看着眼前那被戰馬奔騰踐踏的草場，那地面上凌亂的痕跡，那一灘灘血跡，這個小部落的牧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作爲小部落裡最年長的老首領，愁眉苦臉的看着部落裡族人那期盼的目光，沉默了良久才說道：“唉，我們得搬家了。”
一個牧民問道：“首領，我們又要搬家了嗎？”
老首領很無奈的說道：“眼下大明和大汗要爭奪草場和人口，我們繼續在這裡只能成爲犧牲品，還是離開這裡吧，去尋找新的地方生存。”
又有牧民問道：“首領，我們還要流浪嗎？我們不能選擇一方加入嗎？”
老首領則是說道：“眼下加入任何一方，我們都會成爲犧牲品，還是先遠離這裡吧，等戰爭分出了結果，我們再加入勝利的那方。”
族人們默默地點了點頭，開始收拾各自的穹頂，聚攏牛羊馬匹準備遷移。
對於這些小部落來說，不斷的遷移就是他們的宿命，他們要追逐着草場，追逐着天氣，追逐着生存的希望。
而眼下，他們又要遷移了，這次他們不是要追逐，而是要逃避戰爭。
這個小部落很幸運。
因爲他們前腳離開，後腳大股騎兵就趕到了。
先是察哈爾部一個完整的千騎，上千騎兵抵達，看着已經空無一人的草場還沒來得及發愣呢，遠處就有大片馬蹄聲傳來，這是兩個營上千大明騎兵趕到了。
明軍校尉看着部落沒了，還以爲是察哈爾部搶先一步把人帶走了呢，雙方面面相覷，繼而就是互相戒備，然後就是喊人支援。
一隊隊騎手撒出去，一批批援軍趕到。
雙方從原本加起來不過兩千人的對峙，逐漸變成了三千人，四千人，五千人，最後成爲了上萬人對峙。
明軍定遠將軍王林親自帶着本部趕到，而察哈爾部也來了一位萬騎長，雙方加起來上萬騎兵在這片草場對峙了整整半天，最後誰也沒敢輕易開戰，默默退去，全程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而這樣的對峙，還在愈演愈烈，曹文昭和林丹巴爾圖都知道了眼下的情況，但倆人依舊保持沉默，就等着看誰先支撐不住。
看起來曹文昭還保持着鎮定，但他手裡如今加起來不過四萬蒙古騎兵和一萬明軍，面對擁有十幾萬頂穹廬，擁有數十萬部衆的察哈爾部，曹文昭心裡還是有些沒底的。
首輔雖然說了讓他放心打，放開了做事，但那是贏啊，如果輸了，那情況可就不妙了。
看着如今巴連衲都和察哈爾之間的對峙形勢，曹文昭沉吟良久，他思索着有沒有什麼好的舉措能夠打破眼下的局面。
巴連衲都不是其他蒙古部落，巴連衲都是大明的一個府，大量牧民是要安居，放牧，耕種的，更何況巴連衲都還在籌備築城和修路的事情，因此能調動的人手並不多。
眼下四萬騎兵是最合適的狀態，多抽調騎兵，巴連衲都人手就真的不夠用了。
而曹文昭正在思索破局之策時，林丹巴爾圖也在發愁。
眼下對峙，看起來察哈爾部有恃無恐，但實際上，林丹巴爾圖是真的有些心虛。
畢竟大明現在今非昔比了，國力強盛，正面野戰都能打敗皇太極了，而皇太極又能打敗自己，這怎麼看，怎麼都不佔優勢。
因此林丹巴爾圖還是很怕打不過巴連衲都的明軍的，如果先敗給皇太極，又敗給巴連衲都，那麼他這個蒙古大汗就真的沒有部落搭理了。
到時候別說科爾沁，土默特，鄂爾多斯浙西大部落，那些中小部落都不會把屢戰屢敗的察哈爾部放在眼裡，草原上那些小偷強盜也不會再畏懼察哈爾部，敢到察哈爾部這裡偷盜牛羊。
那他這個蒙古大汗毫無威嚴不說，察哈爾部的頭人，貴族們也會質疑他的權威，會換一個更帶領察哈爾部走向勝利的新大汗上來。
畢竟對於草原上這樣弱肉強食的世界來說，一個部落的首領可以殘暴，可以狡猾，可以兇狠，但絕對不能無能。
而對草原上的大汗來說，如果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壓服不了各部族，那麼他丟失的不僅僅是蒙古大汗的威嚴，還有可能會捎帶上自己的小命。
草原上的狼王，一生都要經歷數不清的公狼挑戰，更何況蒙古大汗？
林丹巴爾圖在自己華麗的大帳內走來走去，一衆頭人貴族都等着他的命令。
當他看到自己的狼皮王座旁邊那柄黃金作鞘，包着狼皮，鑲嵌着寶石的金雕彎刀時，林丹巴爾圖不在遲疑，他已經有了決斷。
“諸位！”
“我們不能繼續放任巴連衲都搶奪我們的人口了！”
“草原上的狼，絕對不允許自己的獵物被鬣狗偷盜，如今周圍的小部落不斷被巴連衲都吞併，巴連衲都已經對察哈爾產生威脅了，本汗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繼續下去了。”
聽着林丹巴爾圖的話，一位頭人說道：“早就該如此了，大汗，我們不能讓那些明人小看了！”
另一個頭人也是說道：“是啊，那些都是本該屬於我們的牛羊和人口，如今讓明人奪了去，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在草原上生存，他們只會浪費掉那些人口和牛羊。”
一個貴族大笑着說道：“明人在長城裡生存還行，在草原上，是我們蒙古人的天下，他們那麼多人聚集在一起，難不成還想要在草原上修城池嗎？”
“他們只會成爲我們的獵物！”
有人問道：“如今，我們和明朝還是盟友，而巴連衲都也沒明確表示要和我們開戰，如果我們貿然和巴連衲都開戰，那麼明朝會不會說我們違背盟約啊？”
又一個頭人說道：“如今，明朝和我們是盟友，我們也的確不方便對明人出手，但我們可以對那些牧民出手啊，那些牧民本就是大汗的子民，就像長城之內的漢人都是明朝皇帝的臣民，這草原上的牧民也都是大汗的子民。”
“大汗處置自己的子民，管他明朝什麼事？”
“至於盟約，那東西本來就是撕毀之前有用，草原和明朝簽訂了那麼多盟約，哪次最後不是撕毀？如果盟約有用，還要打仗幹什麼？更何況我們和皇太極開戰的時候，也沒見明人來幫我們啊！”
聽着這個頭人的話，一衆貴族也是紛紛附和。
草原上是弱肉強食的，講的也是狼的法則，盟約這種東西，雙方都承認的時候才管用，雙方要是不承認，那盟約和廢紙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如今明人都跑到草原上來搶草場搶人口了，如果察哈爾部還容忍下去，那讓周圍的部落怎麼看？
林丹巴爾圖也是對這番話深表認同，他看向一位位頭人貴族，說道：“沒錯，本汗和明朝皇帝簽訂了盟約，但明朝皇帝並沒有幫助我們！”
“如今，他們還在草原上搶奪我們的牧民，牛羊，本汗不可能繼續容忍下去！”
“讓勇士們出發吧，去巴連衲都，去奪回我們的牛羊和牧民，那些都是我察哈爾部的資源，不是他明朝的。”
聽到林丹巴爾圖下達了命令，一衆頭人貴族也是齊齊彎腰行禮：“是，大汗！”
這些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殘忍和臉上的興奮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他們早就聽說巴連衲都安然度過了冬季，牛羊衆多，人口充足，他們對這些已經垂涎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