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猶如廢墟一般的房間,勁風捲起漫天殘頁,形成一道曼妙的雪月飛花的景緻,只不過現在,蘇牧卻是沒有這般心情去欣賞此景。
目光稍移,排列整齊的楠木書架,此刻橫七豎八的栽倒在地,折斷的木板堆散一地,仔細的掃視着廢墟,片刻之後,緩緩的落在一道蒼老的身影之上。
此時的葉重,面容頗爲狼狽,一身寬大的袖袍之上,斑點的嫣紅血跡極爲刺目,佝僂的身軀整個陷在了破損的書架之中。
若非親眼所見,恐怕就算是蘇牧所言,也無人相信。
這位叱吒半生的老者,此刻卻是猶如死狗一般的躺在自己的面前,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卻是極爲安靜的立在牆角,甚至連一絲的異動,都是未曾顯現。
腳步一踏,連忙將癱倒在地葉重扶起。
“前輩,你這是?”目光焦急的望着面前面色慘白的老者,看來先前的那道靈氣能量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傷勢。
無力的擺了擺手,葉重輕喘了一口氣,道:“不用擔心,只是受了些內傷。”
聞言,蘇牧也是緩緩的舒了一口氣,房間之內,只有兩人,若是連葉重都在這詭異的長槍一擊之下喪失了戰力,那麼自己的依仗也就瞬間消失。
看着蘇牧這般緊張的模樣,葉重緩緩的坐起身來,雙手緩慢結着手印,進入了修煉狀態。
望着一旁獨自運轉着練氣術的老者,蘇牧也是不敢放鬆,手掌一探,乾坤訣運轉而起,經脈之中奔騰的靈氣瞬間將要害部位包裹在內。
隨着靈氣的涌入,蘇牧懸起的心緩緩的落了下來,腳掌一踏,站在老者的身前,一雙眸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長槍,隨時警惕着再有異動。
修煉狀態是武者最爲脆弱的時刻,莫看老者這等境界,若是此時蘇牧有意,恐怕就是一拳之下,都能夠將之斃於掌下,因此,若非兩人關係十分親近,無人會在外人面前修煉。
而此時老者這番毫無保留的舉動,也是令得蘇牧心頭一暖,暗暗站在一旁爲老者護法。
昏暗的房間再度恢復寧靜,若非面前的廢墟一片,恐怕任誰都不會知曉這裡發生過的一切,燭火閃爍,時間點點流逝。
這般詭異的氣氛持續了許久,某一刻,老者身上那淡淡的青芒閃爍之間,兀自消散,隨着青芒的散去,猶如木樁般佝僂的身軀緩緩的挪動起來。
雙掌合十,一股隱晦的強悍靈氣猶如奔騰的江海一般翻騰一下,隨後便逐漸消散而去。
“多謝了。”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葉重收了勢,朝着蘇牧道。
看着老者恢復狀態,蘇牧也是重重的呼了一口涼氣,道:“前輩無礙就好,小子不敢有所奢望。”
搖了搖頭,葉重目光緩緩移動,隨後重重的落在牆角之處,眼眸之中,涌上一絲失落之色,輕嘆道:“本以爲今日這霸王槍的異動是找到了主人,卻不曾想到,我還是沒有那個資格得到它的認可啊。”
低沉的嘆息之聲飄落,老者那熠熠神采的面孔也是瞬間蒼老了許多,此時看來,哪裡還有叱詫風雲的壯志豪情,這般模樣卻是與尋常老人無異。
“罷了!”神色低迷的拍了拍手掌,渾濁的老眼之中終是緩緩的涌上一絲神色,望向長槍的目光也是閃着一抹釋然。
“葉家祖輩都無法辦到的事情,不肖子孫葉重又哪裡能夠辦到。”雙手緩緩合十,老者喃喃自語起來。
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對於這種家族情懷並不是十分了解,但是華夏幾千年文明,代代相傳,對於祖先,大都是抱着敬畏的態度,儘管自己這種情懷並不是十分的強烈,但是此時看着老者這般虔誠的模樣,卻也不好出聲打擾。
一板一眼的行完了禮,葉重緩緩的站起身來,目光緩緩的移到蘇牧的身上,若有所思道:“蘇牧小子,你在此之前見到這霸王槍產生什麼變化麼?”
眉頭緊鎖,蘇牧回憶道:“的確,在我靠近牆角之時,一聲沉悶的轟鳴之聲好似虛空般傳來,那道聲波之中,蘊含着某種隱晦的能量,就連我的靈氣在那聲波的壓制之下,都是動彈不得。”
“難道說,這霸王槍產生這般變化的原因,並不是因爲我?”疑惑的目光落在牆角之處,此時的霸王槍,於普通長槍無疑,那先前縈繞的黑色淡芒此刻盡數消散,接着閃耀的昏暗燭光,黝黑的槍身若有若現。
眉頭緊鎖的思量一番,半晌,老者咬了咬呀,朝着蘇牧低聲道:“小子,你去試試能否拿起那柄霸王槍。”
“啊?”面色驚訝的望着神情堅定的葉重,蘇牧對於葉重的這番決定頗爲驚異。
目光緩緩的落在牆角之處,昏暗的燭火閃爍着深邃的光芒,映照在通體雪白的冰冷長槍,雖然此刻無法清晰的瞧見,但是空氣之中吹襲的絲絲冰涼卻是昭示着霸王槍的不凡。
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蘇牧擦拭了掌心的汗水,乾澀的笑道:“前輩,這可是連你都無法辦到的事情,小子怎麼可能拿起來。”
緩緩的搖了搖頭,葉重道:“雖然你是實力不如我,但是,這柄霸王槍卻不是實力越高才能拿起,它是有靈性的,若是你與它有緣,它定然不會傷害你。”
“可是,您老人家都接不住它的一道攻擊,我這小身板,估計隨手一道靈氣攻擊,就能夠將我轟殺至渣!”面色一急,望着神情淡然的老者,蘇牧連忙補充道。
雖然對這神秘的霸王槍十分垂涎,但是,寶物乃能者居之,比起這雞肋的兵刃,蘇牧更加愛惜自己的小命,因此,果斷的拒絕葉重的建議。
神情一定,葉重眉頭緊鎖,沉吟了半晌,隨後遲疑道:“真的不打算嘗試一下?”
腳步微撤,確定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距離,方纔止住了腳步,重重的點了點頭,蘇牧眼中的決然表示了他的決心。
“如果你能夠拿起來,這柄霸王槍,就送予你了!”捋了捋花白的鬍子,葉重滿眼嚴肅之中閃過一絲戲謔,試探的問道。
神情一滯,蘇牧咬了咬呀,面色複雜的思索了一番,隨後依舊搖了搖頭,認真道:“前輩,這霸王槍雖然是件寶物,但是小子卻沒有那個本事據有,我看,今日之時,還是就此作罷吧。”
望着蘇牧這番決然的神情,老者也是一陣驚訝,往日裡若是攤上什麼好事,這小傢伙定然衝在最前方,怎麼今日變了性子,難道這霸王槍今日異動,與他無關?”
手掌緩緩的握起,望着躲在八丈開外的少年,葉重心中思量一番,片刻之後,緩緩的嘆了一口氣,笑道:“也罷,既然如此,今日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重重的點了點頭,蘇牧心中懸起的巨石也是落了下來,此時聽到葉重此言,立馬頭搗如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等寶物雖然蘇牧並不感興趣,但是對於此中癡人來說,簡直是勾魂攝魄般的稀世珍寶,儘管以葉家的實力並不畏懼,然而,然而,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誰也不想自己整日被別人當成肥肉,明裡暗裡警惕這別人的暗算。
站在樓梯扶手一側,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然過去,對於這房內頗爲詭異的氣氛,蘇牧並不感興趣,只想早早離去,因此,望着依舊有些不死心的葉重催促道:“前輩,時辰已到,我們該離去了。”
目光微移,葉重撤回了不捨的目光,緩緩的挪着步子朝着蘇牧走來。
看着老者終於放棄了目的,蘇牧心中也是忍不住的微嘆道:“終於可以離開了。”
正當蘇牧滿心歡喜只是,空氣之中,一道隱晦的靈氣波動陡然釋放開來。
神色異動,緊繃的神經使得蘇牧瞬間身軀一顫,體內的靈氣猶如大火一般轟然升騰而起。
餘光一瞥,想要尋找靈氣波動的源頭,卻見到葉重乾枯的老臉之上閃過一道隱晦的冷笑。
心中一顫,一股涼氣自脊柱之上蔓延開來,不待他有所動作,一掌乾枯的手掌劈頭蓋下。
猶如鐵鉗一般死死的將蘇牧鎖住,葉重餘光一瞥,目光所向,正是存放霸王槍所在之處。
“小子,還是嘗試一下爲好!”一聲怪笑傳出,陡然間,一股狂力直接捲起漫天勁風,將蘇牧的身軀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卷向牆角之處。
面前一黑,老者在將蘇牧拋出之時,手指一彈,一道風刃激射而出,原本昏暗的燭光渾身一顫,泯滅與漫漫黑暗之中。
面色大駭,這突入起來的變化使得蘇牧腦袋一懵,手掌一探,自虛空中胡亂一抓,想要穩住身形。
深邃的黑暗之中,強悍的勁風將蘇牧捲入角落之中,一股凜冽直接將他吹得腳步一個趔趄,身影不穩的栽倒在地。
手掌朝着虛空一抓,黑夜之中,一道銀白閃電猶如霹靂一般,自擎天怒斬而下,強烈的刺眼光芒將偌大的房間照射的宛如白晝。
目光呆滯的望着前方,手掌一握,空氣之中,一聲清脆聲響猛然炸響。
“鏘!”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蘇牧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咻!”
漆黑的房間之內,一道火光帶着金黃色的尾巴在空中飄逸的閃過,隨後猶如精靈一般落在燭臺之上。
“轟!”
昏暗的房間之內,宛如精靈般的熒熒火光跳躍數下之後,一道光芒瞬間涼氣,偌大的房間之內,充斥着刺目的金色燭光。
眸子微眯,蘇牧連忙將手掌擋住面龐,片刻之後,燭光稍弱,方纔緩緩的放下手掌。
望見不遠處滿眼駭然的葉重,蘇牧頓時感到一股烈火自小腹之內升騰而起,拳頭一握,雙目瞪得溜圓,蘇牧毫無顧忌的怒罵道:“前輩,你這是何意!”
瞧見蘇牧這般微怒的神情,葉重眼中的驚駭緩緩收斂,一雙手掌點指道:“瞧瞧你手中之物!”
“我手中有什麼東西?”嘴巴一撇,蘇牧頭顱微偏,霎時間,清亮的眸子逐漸呆滯了些許,嘴巴微微張大,半晌之後,方纔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道:“霸王槍,拿起來了?”
靜!有人死一般沉寂,偌大的房間之內,就連一絲聲響,都是未曾發出,兩道身影在燭火之下飄然跳動,一柄丈八長槍極不相稱的握在蘇牧的手中。
手掌一橫,森然槍頭在空氣之中劃出一道黑線,隨後緩緩的微垂而下,手掌微握,通體雪白的槍身之上,隱約的流光自手掌交接自處散發,隨後逐漸消散。
老臉一紅,葉重幾乎是一個閃身,撲騰一聲竄到蘇牧面前,雙眸含着血紅淚花,道:“沒想到,我葉家傳世之物,今天居然被一個外人如此輕易的拿起。”
“額。”
面色尷尬的望着老者,蘇牧有些手足無措的將長槍立起,連忙推到葉重面前道:“這是葉家之物,小子可不敢據爲己有,現在物歸原主。”
乾澀的喉嚨艱難的滾動一番,蘇牧此刻心中猶如萬馬奔騰一般,其一是未曾想過如此輕易的將霸王槍拿了起來,其二,見識到這柄長槍的威力之後,蘇牧可不想就此將之歸還,若說是沒有據有之心,那是虛言,此時既然已經到了自己手裡,哪裡還有歸還之理。
老淚縱橫的撫摸着冰涼的槍身,半晌之後,葉重終是止住了激動的神情,道:“此物雖然是葉家的傳世之寶,但是,我葉家子弟無能,穿了千年,都未曾有一人能夠將之拿起。”
緩緩的搖了搖頭,老者滿臉失落的自責起來。
眉頭一挑,蘇牧試探性的問道:“那麼前輩有何打算?”
眸子微眯,葉重緩緩的大量着面前的少年,片刻之後,痛心疾首的一拍手掌,道:“既然此物與你有緣,我到也能做主,將之贈送與你!”
拳頭一握,蘇牧瘋狂的抑制住內心的喜悅之情,望着老者那滿含深意的目光,心中咯噔一聲,暗歎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