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書也笑了,說道:“知道我就好了,那你們也該知道,就算是當朝宰相都拿我沒辦法麼?”
“哈哈哈,傻子也懂說大話?”
那遊手似乎聽到了世間最搞笑的話,仰頭大笑道。
“你可以不信,要不我讓開封府府尹呂相公過來,給你說說他是怎麼調停我們兩家矛盾的?”張正書也不惱,還是這般風輕雲淡的說道,“對了,我忘了說,後面那人是汴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林百間,他背後有誰你該知曉吧?你剛剛說的安肅門大街一事,他可是全程聽到了的……”
“你想怎樣?”
這遊手後悔了,他今天就不應該死纏着不放的。雖然宋人習慣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也不是沒有熱血之人,他在勒索敲詐,逼良爲娼的時候,也沒少遇到像張正書這種“多管閒事”的人。只是張正書一上來就太有欺騙性,還以爲他是來“助紂爲虐”的,沒想到居然也是來多管閒事是!
“不想怎麼樣……”
張正書也是感慨,不管什麼年代,有白就有黑,也有中間地帶的灰色。就算是在法律昌明的後世,還不是有混嘿社會的?所以,張正書也拿這夥人是沒辦法的。強如包拯,不也是沒辦法把“鬼樊樓”蕩平?所以,張正書真的不想怎麼樣。“但你把人家打成這副模樣,你得賠錢吧?五千文,別想少了!”
那遊手看着張正書,乾笑了幾聲,說道“小官人,你這是壞了規矩啊……”
張正書也笑了,冷眼掃了他幾下,說道:“到底是誰壞了規矩?國有國法,難不成你想進開封府大牢裡走一遭?”
要知道,這會的開封府大牢,那就是活閻王殿的代名詞。不管是汪洋大盜,還是什麼綠林好漢進去了,都是出不來的。就算沒事進去,少說也得掉一層皮。這些遊手也知道,在開封有三種人是惹不得的,第一種肯定是官了,第二種就是吏,第三種就是張正書這種背後“有人”的商賈。惹上一次,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這遊手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態:“小官人,有話好生說,莫要動怒……”這種商賈打又打不得,要知道他可不是什麼衙內,可以有一個強硬的後臺。他之所以能橫行鄉里,是因爲他很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張正書也不急,說道:“你打人了……”
“額,小官人,我……”
“你打人了……”
“我們也是混口飯吃的……”
“你打人了……”
“小官人,能不能給條活路?”
“你打人了……”
“我賠錢,賠錢還不行嗎?”
這個遊手快要哭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過往幾個朝代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說不清。現在大宋文人的地位飆升,別說張正書還佔着理,這叫‘以理服人’——好吧,其實就是仗勢欺人。遊手仗勢欺負船家,張正書扯着莫須有的背景欺負他們,倒也是絕配。就算沒佔着理,這遊手估計都說不過他。無奈何,只能賠錢了。但這幾個遊手你一貫我一貫錢,把五千文錢湊出來後,才灰溜溜地走了。
“大哥,爲何不去打殺一番,要這般服軟?瞧那廝的模樣,一拳就放倒了……”一個遊手憤憤不平地說道。
“是啊,眼瞅着事情要成了,那家小娘子也要到手了,賞錢也有百貫,今個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啊!”
衆遊手附和道,都有點不忿氣。
“嚷甚麼!”那領頭的遊手也怒道,“要出手何須我多言,你等不會出手,怎生又不敢了?”
身爲他們的領頭,哪裡不知道他們只會放狠話,其實根本沒什麼膽量?這也纔是遊手,整日遊手好閒,只會欺負老實人,真遇上硬茬子了,他們就慫了。當然,一般權貴是不會理會這些遊手的,因爲他們放不下架子。然而,張正書卻不一樣。雖然他如今的身份是“大桶張家”小官人,但他還沒墮落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今個回去,同那老鴇說,這差事做不來,好生換一個罷。我也納悶,那家小娘子要身段沒身段,要姿色沒姿色,不過十一二歲黃毛丫頭,要來作甚?”領頭那人爲了保住自己的臉面,只能把責任推卸給老鴇了。
“興許是那老鴇見那妞兒可憐,想叫她吃好穿好罷!”
“哈哈哈哈……”
一衆遊手也笑了,這年頭做船家和做姐兒,確實是天壤之別。只是窮人有窮人的骨氣,即便做青樓娼妓衣食無憂,可總歸那是娼妓!這時候的風氣就算是“笑貧不笑娼”又如何,社會上總有些人是例外的,就如同張正書一樣。
那老漢和漢子也呆住了,迷迷糊糊地接過張正書遞過來的沉甸甸一大串銅錢,等張正書要走才連忙說道:“小官人,使不得,使不得,這錢我們不能要……”
張正書愣住了,說道:“爲何不能要?他們把你的腿都打折了,這是賠與你的湯藥費。好生找個郎中,把腿接上。如若不是,日後成了瘸子就怨不得別個了。”
那漢子熱淚盈眶,激動地說道:“俺該死,竟污衊小官人與那遊手是一夥的……”
張正書苦笑道:“你們太過於不長心眼,也就遇到了我。像我這樣的,也可能是居心不良。你想想,那些人做惡人,我來做好人,目的還是把你家小娘子拐到青樓,這又如何是好?好了,莫要謝我了,我不過是路見不平罷了。”
那老漢卻抓住了張正書的胳膊,激動地說道:“老漢不會看錯人的,小官人乃是熱心腸之人,敢問恩公姓名,當銜草結環,以報恩德!”
“呵!”張正書笑了,“我的名聲臭大街了,你到汴梁城一打聽,‘大桶張家’那無惡不作的小官人便是我了。報恩什麼的不用提了,快些離開此處吧,別再招惹那些人了……”說罷,張正書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心情卻不見得好轉。他是見不得人家窮的,雖然知道宋朝肯定有窮人,但沒想到以打漁爲生的汴河船家,也是這麼窮困。
張正書此刻心裡就好像壓着一塊石頭,不知道如何宣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