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的人來的竟然這麼快。
而且派來的還是柴令武這個廢物點心。
論關係的話,溫禾和他應該算是連襟了。
他日後會娶李世民的第七個女兒巴陵公主,那個小丫頭現在應該才兩三歲吧。
之所以溫禾覺得他是廢物點心,是因爲以他的家世背景,和李世民對平陽昭公主的思念。
他若是老老實實的,未必不會被李二重用。
奈何他卻把寶押在了李泰的身上,以爲李承幹瘸了之後,李世民便會很快厭棄太子,將日後的魏王李泰送上太子寶座。
如此倒也無妨,若是他在李治登基後老實一些也就罷了了,可偏偏他要去作死。
不但自己死,還讓長孫無忌藉着他這一次的謀反,剷除異己。
差一點就將李治的權力被架空了。
李道宗的死,讓宗室喪失了對兵權的掌控。
還好李績站在李治這邊,要不然這位唐高宗,只怕晚上是要睡不着覺了。
“譙國公世子,乃是太上皇的外孫,陛下的外甥,不可怠慢啊。”許敬宗見溫禾半天沒有反應,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溫禾睨了他一眼,用手指輕輕的敲打下桌面。
“咱們是百騎。”
許敬宗聞言一愣,不由得輕咳兩聲,故意板起了臉。
見狀,溫禾不禁失笑。
該是說這老許擔心的太多,還是說他還沒進化爲,未來那個只做皇帝手中刀的“奸臣”。
作爲百騎的參軍,他首先要做到的,便是無視一切的權貴。
也就是做所謂的孤臣。
先不說下場如何,只要老許知道進退,他至少有十幾年的榮華富貴。
而這恰恰是老許自己想要的。
否則以他的出身,想要更進一步,宛如登天。
“讓他先在外面等着。”
柴令武今日來定然是爲了給柴兆求情的。
可現在後者的罪證還沒有徹底的查清楚,所以溫禾絕對不會讓他進來。
要不然誰知道,他進來會不會擺什麼世家子弟的譜,要強制帶走柴兆。
到時候定然是要發生衝突了。
許敬宗端正的坐着,沒有反駁溫禾的意思。
那進來彙報的百騎見狀,也只好退下去了。
統軍府外,柴令武正有些不耐煩的在外頭踱步,揹着手,眼睛時不時睨着阻攔他進去的百騎。
來之前他父親便交代過,絕不可和百騎有任何的衝突。
面對那溫禾時,也不可輕視。
他知道他阿耶是忌憚百騎,也擔心因此會得罪了陛下。
所以他來此後,便老老實實的讓人進去稟報。
可這都過了多久的時間了,竟然還沒有人出來請他進去。
他朝着大門內眺望了幾眼,卻被百騎的人死死的攔住了。
就在這時。
方纔進去的百騎走了出來。
他見狀,臉上頓時展露笑顏:“可是高陽縣子要見某了?”
“柴小郎君溫長史讓您在此地等候。”
“什麼?”
柴令武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對那百騎問道:“你可仔細和他說了某是誰?”
“說了。”百騎點了點頭。
這認真的模樣,讓柴令武錯愕的握緊了拳頭。
溫禾這是在輕視某嗎?
他一個區區縣子!
柴令武心中頓時升起一團怒火。
可看着外頭的百騎,他強壓着怒意,忍了下來。
與此同時。
京兆統軍府內的賬簿都送到溫禾的面前了。
“開始吧。”
他伸了一個懶腰,隨即便開始查看。
許敬宗親自幫他記載。
之前查的賬簿是今年會州的兵冊,可這柴兆在此地當然統兵都尉有好幾載了。
他絕不可能只貪污了一次。
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溫禾和許敬宗才停了下來。
看着自己記錄的數字,許敬宗冷汗都下來了。
“少了三萬五千六百貫,下發隨軍的糧草少了整整兩千石。”
他執筆的手不由抖了一下,那筆落在了紙上,留下一團墨跡。
“去,把那柴兆叫來。”
許敬宗大怒。
可他話音才落下,溫禾卻攔住了他。
“叫他來,他打死都不認,到時候老許你待如何?”
“你說該怎麼辦?”
許敬宗聽溫禾的意思,便知道他心裡肯定有主意了。
索性便坐了回去,看溫禾怎麼處置了。
“先去將長史,和兵曹參軍叫來。”
溫禾淡淡的說了一句。
方纔百騎進來搜查的時候,便已經將這統軍府內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員都拿下了,關押到一處偏房之中。
不過他們和柴兆是分開關的。
這也是溫禾的意思,以免這些人串供。
沒多久,兩個被卸去了甲冑的中年人被押了上來。
二人雙腿發軟,走路幾乎是靠着百騎拽着他們,才能走動。
那臉上滿是心虛的模樣。
溫禾拿起一份賬簿走了過去。
“你們二人都是什麼時候來任職的?”
二人擡頭,望着溫禾。
雖然詫異爲何來問話的是個孩子,可他們心裡卻沒有一點輕視的意思。
左邊那個先回答道:“下官是,是武德七年來,來此地任長史的。”
“下官亦是,亦是。”
武德七年,李淵改制,將原本的車騎將軍府隸驃騎府改爲統軍府。
所以統軍都尉,又稱爲驃騎將軍。
不過這驃騎將軍的份量,與漢朝時的相差甚遠。
“武德七年。”
溫禾輕笑一聲,翻開手中的賬簿,翻了幾頁後,拿到二人的面前。
“武德七年,戶部調撥兩千三百石糧草,其中損耗高達七成,下發的撫卹高達一萬七千二百貫,當年京兆統軍府所調派的府兵不過四千人,這些人即便是全部陣亡了,也用不着這麼多錢吧!”
他突然的一聲大喝,嚇的那二人面上頓時毫無血色。
那長史連忙搖頭辯駁道:“下,下官不知啊,武德七年的撫卹全是上任長史,下官負責的是武德八年的。”
“哦,武德八年,那是我錯怪你了。”溫禾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又將賬簿翻了幾頁。
“武德八年,京兆統軍府調派六千府兵,耗費糧餉六萬貫,戰後犒賞各級軍士以及撫卹共計二十萬三千六百貫,另外武德九年也是你吧,武德九年……”
溫禾一串串數字報出去,那長史身上已經被汗淋溼了。
“你是兵曹參軍,負責的是調配吧。”
溫禾突然將矛頭轉向那兵曹參軍身上。
後者神情一滯,惶恐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也不嚇唬你了,只要你說出你拿了多少,我可以許諾你罪減一等,如果他比你先說,你的罪比他多加一等。”
溫禾收起了賬簿,含笑着望着他。
兵曹參軍頓時懵了,他還以爲溫禾會像剛纔那樣,拿着賬簿追問他。
卻沒想到他竟然釜底抽薪。
“你也一樣。”
溫禾睨了那長史一眼。
“下官,下官,下官拿了一,一千。”
“某會派人去查,若是少說了一文錢,某就割你身上一塊肉,別以爲某不敢,陛下許諾某,便宜行事。”
溫禾負着手,“和善”的笑着。
那二人頓時嚇的將眼眸一縮。這少年是怎麼說出這麼恐怖的話的?
“不說是吧,好,張文嘯!”
“卑下在!”
“我說,我說,下官這幾年拿了至少七千貫,其中四千貫都孝敬上官了。”
率先喊出來的是那兵曹參軍。
“老許,派人去查。”溫禾淡淡的說了一句。
正坐在那品茶看戲的許敬宗,遲疑了片刻,回過神來後,便派人去了這兵曹參軍的家。
“拿紙筆過來,讓他一五一十的將賄賂的,受賄的,以及錢財的去向都說出來,但凡記不住,就掰斷他一個手指。”
“饒命啊,上差饒命啊!”
那兵曹參軍被人拖到了一旁,筆墨就擺在地上,連桌子都沒有。
他只能撅着屁股在那寫着。
“該你了,說,還是我去查?”溫禾望着那長史。
長史不住的顫抖着,心中一直在猶豫,可就在溫禾逐漸失去耐心的時候,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
“下官說,下官檢舉,下官檢舉啊!”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突然在統軍府內響起。
門口在心裡大罵溫禾的柴令武被嚇了一哆嗦。
“裡面發生何事了?”
他回過神來,急忙向着百騎詢問道。
那守衛的百騎,站的宛若青松一般,只要他不靠近,連話都不和他說。
他一靠近,那些百騎便會直接拔刀。
柴令武不禁忐忑。
就在這時,門內突然來人。
“柴家小郎君可在?”
聞言,柴令武頓時一喜,心中的鬱郁瞬間消散,連忙上前說道:“某在,某在。”
“溫長史有請。”
那百騎冷着臉說道。
柴令武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原本還以爲自己還會被晾一段時間。
看來溫禾也不敢太過怠慢他。
整理了一下衣袍,他大步的朝着統軍府內走去。
就在他來到正堂時,眼前所見的一幕,讓他面無血色。
只見柴兆被捆在柱子上,他下面坐着一塊長條的木板,而在他雙腳的位置。
有人正不斷的在他的腳下放置磚塊。
柴兆疼的雙眸通紅,拼命的掙扎着。
‘這是什麼刑法?’
柴令武赫然感覺心驚肉跳。
如果溫禾知道他此刻的心聲,一定會告訴他,這叫老虎凳。
只是可惜,沒有凳子,只能弄個簡陋版的。
柴令武壓下心中的驚駭,目光找尋溫禾和許敬宗。
在場所有人也就溫禾最好認,那坐在他身旁的那位定然就是許敬宗了。
“柴令武見過高陽縣子,許參軍。”
“柴郎君,今日到此,可是爲了那柴兆?”許敬宗語氣沉沉的問道。
柴令武聞言,笑道:“柴兆雖是柴家旁支,可終究是柴家人,既然其觸犯國法,自然罪不可饒,所以柴家願意贖買,填補其所貪錢財。”
就在柴令武侃侃而談之時。
溫禾正細細的打量他。
歷史上說,柴令武生的俊郎,身高八尺有餘。
不過此刻的他應該才十四五歲的樣子。
歷史上雖然沒有記載平陽昭公主和柴紹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但有記載,二人成親時柴紹還只是千牛備身。
所以二人成親的時候,應該還是隋朝還未徹底混亂的時候。
“填補?”
溫禾只覺得可笑。
他指着那柴兆說道:“此人武德七年便調到此處,這幾年所貪錢財何止十萬,據他招供,其中有一部分錢財,孝敬了霍國公,不知小郎君如何解釋?”
“什麼?”
柴令武大吃一驚。
他連忙搖頭否認:“此事定然是有誤會,家父乃是國之重臣,如何會收這宵小之輩的錢財,這是污衊!”
“他說這是污衊。”溫禾扭過頭看向柴兆。
他身旁的百騎,赫然拿出一塊磚石,另一個百騎用力的將柴兆的腿擡起。
只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給了給了,某給了,真的給了,每年五萬貫啊,要斷了,斷了!”
溫禾頷首,回過頭來繼續望着柴令武,笑道:“他說給了,每年五萬貫,從武德七年到今年,合計十萬,不知柴郎君如何解釋?”
柴令武額頭赫然滴落下一滴冷汗,眼中惶恐不已。
他現在好似有些明白了,爲何阿耶不讓兄長來,而是讓他來了。
“此事,在下不知。”
“那就請回去問問令尊,某給他一個晚上的時間,若是明日辰時,某見不到那十萬貫,那某會親自帶百騎上門去拿。”
溫禾的語氣不急不緩,可柴令武卻感覺好似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望着周圍的那些百騎,那些人滿臉的肅穆,絲毫沒有一點猶豫。
好似只要溫禾一聲令下,他們真的敢闖入霍國公府。
“溫縣子,先妣乃是昭公主!”
柴令武硬着頭皮,只想挽回一點顏面。
許敬宗聞言,連忙用目光提醒溫禾,他擔心後者會口不擇言。
那可是平陽昭公主啊。
“若不是因爲某敬重公主,某剛纔便直接帶人押着你去霍國公府了,回去好好和令尊說,此事陛下許我便宜行事,即便是親王某也能拿下。”
就單單這京兆統軍府所貪污的錢財,就足足有七十六萬貫,這還不算那些被貪墨的糧草、軍馬。
這些錢足以讓李世民雷霆大怒了。
更別說其他地方的統軍府。
柴令武一愣,知道自己是說服不了溫禾了。
他行了一禮,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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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國公會把錢帶來嗎?”
“他沒有選擇。”
柴紹是個聰明人,至少史書上是這麼記載的。
所以溫禾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好了,下一個。”溫禾望着那柴兆,笑着問了一句。
柴兆送錢給柴紹,是因爲他是本家,又是國公,還是皇親國戚。
這最多算是交好。
可柴兆敢貪墨如此大的金額,上面沒有人,溫禾絕不相信。
柴兆猶豫的不敢言。
溫禾知道他已經快到極限了,便起身走到他面前,從他腳下抽走一塊板磚,讓他鬆了口氣。
“這是我的誠意,接下來你該獻上你的誠意了,不如這樣,我給你提個醒,咱們先從兵部來,從小到大,你慢慢說。”
溫禾笑的宛如一個童真的孩子在詢問大人問題。
面無血色的柴兆,卻感覺渾身好似掉入寒潭一般寒冷。
他咬着牙,遲疑着。
溫禾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罷了,既然你不領我的好意,那便算了。”
他搖了搖頭,退後了幾步。
“幫他卸甲,每隔一息便用針刺入他的皮膚。”
“你,你不能如此,某是驃騎將軍,某是四品武職!”
柴兆驚恐的大喊着。
溫禾依舊淡淡的問他一句:“說,還是不說?”
就在這時,已經有百騎將針拿了過來。
這可不是繡花針,每一根針都有一尺多長。
望着那些針,柴兆渾身不住的顫抖,掙扎了好一會,最終紅着眼睛爆哭道:“說,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