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今天之前，弗蘭克的心情還不錯。
自從那天他有了計劃之後，之前的蒙在心頭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
每天思考的都是如何找個合適的理由訪問華夏燕北大學，然後先去跟喬曦見上一面。
他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瞭解喬曦到現在還沒有嫁人。這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間，甚至也許喬曦對他還有舊情。
弗蘭克自認爲拿捏女人的心思還是很有一手的。只要喬曦出面幫他說話，讓喬喻認下他這個爹，他的未來就穩了。
前半輩子靠父母，中間這段靠妻族，之後靠兒子，妥妥的人生贏家。
誰能想到就在他已經計劃好一切之後，突然發生這種變故。
沒人喜歡這種突發狀況，尤其是弗蘭克也隱隱感覺喬喻的這個決定可能跟他有關。
不然完全想不出道理。
包括他的那些同事們，根本想不通喬喻爲什麼突然就要跟伯克利分校過不去，並感覺忿忿不平，這也直接讓弗蘭克慌的一逼。
如果喬喻真是因爲他的原因突然對伯克利分校發難，這意味着他不但在伯克利分校呆不下去了，這時候去了華夏也可能被針對。
就在弗蘭克大腦一會一片空白，一會又各種念頭紛雜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弗蘭克拿出手機看了眼，頓時感覺整個人更不好了，因爲電話是盧卡斯·艾森打來的。
他當然知道盧卡斯·艾森是加州大學系統董事會成員，這個時候董事會應該是正忙的時候，卻還專門給他打個電話。
這讓弗蘭克非常緊張。
大佬之所以能成爲大佬，大都是心思極爲縝密的。他跟喬喻有限的幾次接觸，盧卡斯·艾森都在旁邊。
弗蘭克不太確定，盧卡斯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又或者猜到了什麼。
尤其是此時他正心亂如麻的時候，有心不接電話，但這次盧卡斯明顯很有耐心。
電話一直響着，甚至第一次時間到後，對面又立刻撥了第二個。
最終弗蘭克終於意識到這個電話自己躲不過去的，做了兩個深呼吸，平靜了心緒之後，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
“怎麼一直不接電話？”
不等弗蘭克把話說完，聽筒裡就傳來盧卡斯·艾森不悅的聲音，甚至帶着一絲訓斥的味道。
以前還不覺得，但此時弗蘭克只覺得受夠了這個控制慾極強的老頭。
他都已經是三十多歲的教授了，接電話慢一點也要訓斥，簡直不可理喻。
不過開口時，弗蘭克還是壓抑着憤怒的情緒解釋了句：“我剛纔在隔壁辦公室，手機放在辦公桌上沒拿。聽到聲音纔過來的。”
沒辦法，他現在還寄人籬下，不過弗蘭克已經在心裡暗暗發誓，只要他發達之後，一定要讓這個糟老頭知道什麼叫人到中年不可辱！
“哦，現在這個時候你到隔壁辦公室做什麼？”
“今天聽到了一個消息，大家都在議論，所以我也去聊了幾句。”
“是關於喬喻的那個消息？”
“是的。大家都想不明白爲什麼喬喻會突然對伯克利分校發難。我們並不覺得學校裡有人得罪過他。”
“那麼你呢？弗蘭克。我們都知道伯克利分校如果有人跟喬喻有交集就是你了。你之前跟丹尼斯合作的項目如果沒有他橫插一腳，你的未來會比現在更光明。”
“不，爺爺，你知道的。我這件事早就過去了。我並沒有什麼怨懟之心，也從沒因爲這件事跟喬喻起過任何爭執，這一點您應該是最清楚的。”
“是的，弗蘭克我很清楚。但說實話，這件事情我一直覺得挺奇怪的。但又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直接到現在我突然明白爲什麼我會感覺奇怪了。這不是你的性格！弗蘭克，我非常瞭解你，你花費數年的時間，研究出的成果，被人給證明錯了，你不會這麼平靜的接受。
顯然你對喬喻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你似乎很平靜的就接受了，甚至沒有去專門盯着喬喻的研究成果。
以我對你的瞭解，你一定會花費很多時間去尋找喬喻研究中的漏洞，哪怕這次沒有問題，你也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盯着喬喻的研究不放。
但你並沒有這麼做！這跟一點都不像你，你覺得呢？所以我真的很好奇這是爲什麼，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什麼叫老奸巨猾？
這就是了。
如果此時盧卡斯·艾森就站在他對面，弗蘭克發誓一定會揪着這個老頭的頭髮，讓他把剛纔的話重複一遍，然後問問他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讓他去找史上最年輕菲爾茲得主的研究成果有沒有問題？意思是他的能力已經能比彼得·舒爾茨，皮埃爾·德里尼這些人更強了嗎？
這些人都沒法從喬喻的研究中找到問題，他有可能找到問題所在嗎？
好吧，雖然弗蘭克知道喬喻那個時候名氣還沒這麼大，但他就是想要發脾氣！
他在生這個老頭的氣，弗蘭克知道這個老傢伙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他在生這個國家的氣，因爲他在這裡生活了十多年，卻從沒被平等的對待過！
他更生自己親生父母的氣！
如果不是他們一定要把他帶到美國來，他現在的人生絕對比現在更美好！
如果他是一個人，怎麼可能把生活過成這個鬼樣子！
每個人都在最不適合的時候逼他！
於是弗蘭克在這一刻爆發了。
“解釋？你讓我怎麼解釋？盧卡斯！難道你忘了當時發生了什麼嗎？你逼着我去國際代數幾何大會，去跟喬喻打交道！
也許你已經忘了，但我清楚的記得！我本來不打算去的，但你一個電話，我就得立刻訂購機票！
接下來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我買了一張廉價航空的經濟艙，在狹窄逼仄的空間裡待了整整八個小時。
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麼嗎？我千里迢迢趕去，甚至連覺都沒睡，只是爲了在大會間隙跟當時已經風頭無二的喬喻說兩句話！
而這一切都是你——艾森教授的意思！現在你卻以高高在上的語氣說了解我，並詢問我當時爲什麼給你的感覺很奇怪？
所以你想給我一個什麼回答呢？因爲我只能礙於你的淫威，所以壓下心頭那口氣！這個回答您還滿意嗎？”
弗蘭克語速極快的說着。
他豁出去了，甚至已經做好了對面那個老頭會勃然大怒把他怒斥一通的準備。
沒辦法了，只能選擇把自己置於死地而後生了。暫時他還要保住伯克利分校數學教授的位置。否則他甚至沒有合適的身份去華夏！
讓他沒想的是，對面的老人依然保持着冷靜，幾乎在他剛停下說話，便很平靜的再次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沒得罪過喬喻，也跟喬喻沒有任何關係，是這樣的嗎？”
“彆着急，先想好再回答。我不確定你是否清楚這次事件的嚴重性。如果之後我知道你沒說實話，騙了我，後果會非常非常嚴重。甚至有人可能會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老人肅穆的聲音跟驚人之語，讓弗蘭克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有種心臟都要蹦出胸腔的感覺。
好吧，弗蘭克此時是真的感覺緊張了。打死他都沒想到會從盧卡斯·艾森口中說出這麼可怕的一番話來。
生命的代價？
他今年纔可才三十五歲，身體健康，精力旺盛，事實上這本就是一個男人最爲珍貴的黃金年齡，他從來就沒有考慮死亡，因爲這離他還很遙遠！
但剛剛從盧卡斯·艾森口裡蹦出這句話之後，弗蘭克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隨後突然意識到喬喻最好不是因爲他的原因才突然要跟伯克利分校過不去，不然他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這個國度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起碼他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尤其是如果喬喻不改變主意，那些發了瘋的傢伙，說不定真會把他撕成碎片。
是的，那些人不會去找始作俑者的麻煩，因爲他們根本無法對在華夏的喬喻做任何事情，只會把遷怒到他身上。
這幫狗日的傢伙從來都是這樣，欺軟怕硬，畏威而不懷德。
雖然心裡更爲憤懣，但因爲恐懼，弗蘭克還是不自覺的放緩了語氣。
“盧卡斯，我能瞞你什麼呢？請你仔細想想，我跟喬喻怎麼可能有矛盾！我最多隻是給他發過幾封郵件，還都是探討學術問題的。關於這一點你可以直接當面問喬喻。”
“好吧，最好是這樣，但是弗蘭克，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不管你怎麼看我，我始終把你當成一個還不懂事的晚輩，畢竟你是我孫女的丈夫，我們是一家人。
只是這次的事情太大了，如果是因爲你而起，我護不住你，誰也沒辦法護住你。所以我語氣重了點，如果讓你不舒服了，我道歉！”
“不，不，額……是我情緒失控了，我很抱歉，爺爺。”失去了勇氣的弗蘭克磕磕絆絆的說道。
“好了，那就這樣吧。我已經叫朋友去打聽了，今天晚上應該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希望我們能順利解決這件事。
如果你在華夏有朋友能跟喬喻說上話，也可以想想辦法。其實只要他不再針對伯克利分校，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好的，只是現在這個時間不太對。等晚一點我也打幾個電話問問，華清的潘教授我很熟，說不定能幫着跟喬喻說說。”
“好，我掛了。”
“再見，爺爺。”
終於掛斷了電話，弗蘭克直接擡手捂住了胸口。如果此時有人在這間辦公室裡就會看到他臉色蒼白，滿頭虛汗……
弗蘭克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後背都已經被冷汗完全浸溼了。來自死亡的恐懼已經讓他無法呼吸。
哪怕之前最不順利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自己可能會死。
此時弗蘭克怕了。
他猛得轉過身，就打算趕緊去找他的父母，然後一家人立刻回華夏。
但剛踏出一步突然便又停下。
不行，這個時候如果他全家回國的話，目標太大了。
說不定剛訂好機票就會被攔下來。
這個時候已經管不了他們了，他自己能走就已經很不錯了，他得自救。
想來這些人不會那麼沒人性，找不到他應該也不會去找他父母的麻煩。而且他只要見到喬曦跟喬喻，讓母子倆不再找伯克利分校的麻煩，這個事也就過去了。
很快，弗蘭克就說服了自己，然後決定立刻趕到舊金山國際機場。SFO放在全美也是最重要的航空樞紐之一。
每天都有前往世界各地的航班。如果有即將起飛去華夏的機票最好，沒有的話他也要先到第三國，然後轉機去華夏。
當然第一件事還是要回家去拿護照。然而他的完美計劃從剛走出辦公室開始就結束了。
“嗨，弗蘭克，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是不舒服嗎？”
“是的，突然有些胃疼，我得回家去拿點藥。”
“很遺憾，我就是來通知大家十分鐘後數學系有場臨時會議，所有人在校教職工都不允許缺席。不過我辦公室裡還有些曲馬多，能有效緩解疼痛，你需要嗎？”
“哦，吉米，你是個好人，太感謝你了。”
“小事，正好我已經通知得差不多了，不如跟我去辦公室。然後我們正好可以一起去開會。”
“嗯……走吧。”
……
華夏，喬喻伸了個懶腰，拿起早早就設置了免打攪的手機看了眼，然後發現手機竟然快炸了。
十多個未接電話，跟一堆的郵件提示，就好像他捅了馬蜂窩一樣。
喬喻只瞟了幾眼郵件，就知道這全都是打算問他爲什麼突然想找伯克利分校麻煩的。
只能說消息傳得太快了。果然那些大型科技公司跟這些高校圈的人一直都在互通有無。
他本以爲事件發酵起碼還要等幾天呢。
現在看來他誤解了西方的效率，事實上真的耽誤到一些人的錢途了，他們反應還是相當快的。
但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喬喻想到了當年他黑麻省理工的時候，可以說半點風浪都沒刮起來，事情就過去了。
但這次他還沒發力呢，風浪就這麼大了，這也太嚇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