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新來的,伱叫什麼名字?”
一頭體型肥大,穿着揹帶褲的魔沼蛙用四根宛若哥布林般的綠油油手指將一杯藍色的渾濁液體推到櫃檯前坐着的一個人族吟遊詩人面前,聲音略帶好奇的問道。隨後他更是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神秘兮兮道:“這杯酒名爲【回溯魔藥】,是我用昂貴的天使之淚和各種珍稀的魔法材料調配而成,喝下後可以回到過去。只有我開的大陸驛站酒館纔有的賣。整個大陸獨此一家。你嚐嚐,你頭一次來大陸驛站,這杯算是我請伱的。鄙人不才,名叫誇洛克。不過大家更喜歡稱我爲——魔蛙先生。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很顯然,說話者是一個蛙人族的獸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頭戴黑色禮帽,手持柺杖,穿着精緻而得體的人族吟遊詩人。身形消瘦,大部分的臉頰都隱藏在禮帽之下,看不太清,不過側邊硬朗的下頜線多少能隱約看出幾分英俊來。吟遊詩人並沒有將酒喝下,反而伸出食中二指駢指如劍,將藍色液體又輕輕的推了回去,在包漿與滿是刻痕的黃色桌面上發出“譁楞楞”的悶響。“來一杯純天使之淚就好了。”吟遊詩人扔出三枚銀幣,“謝謝,魔蛙先生。”至於名字,吟遊詩人也並沒有回答。
“哦?”誇洛克感到一絲微微意外,“看來閣下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有着一段神秘且悲傷、以至於不願意回憶的過往。”“你真不試一試?要知道,這一杯回溯魔藥,可是賣8.88枚銀幣的。”魔蛙先生繼續不遺餘力推銷着自己的產品,似乎對自家調製的酒有着十分篤定的自信。
“不。”遊吟詩人將自己的帽檐往下輕壓了壓,“我只是不喜歡喝別人的洗澡水。”說完他又叩了叩桌面,“再說,回憶只會懲罰那些念舊的人。”“我想”“我並沒有一顆懷舊的心臟。”
聽到這句話,誇洛克碩大的蛙頭上臉色不由一變。事實上,所謂的回溯魔藥其實就是天使之淚摻雜了一些他體表分泌出的毒素,只要控制毒素的量少上一些,就可以讓喝下之人陷入幻境,看見一些深藏於心底的過往又或者相思成疾的人物。許多人對此可謂欲罷不能。這可是他最爲驕傲的招牌和藏匿極深的隱秘。而眼前這個初來乍到的人族,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誇洛克的心中不禁又驚又疑,再一聯想到對方連名字也不願意透露,他一雙嬰兒拳頭大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便推測出對方很有可能是一個人族的超凡或者魔法師。吟遊詩人只是外表僞裝。是魔法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爲只有尊貴的魔法師纔會具有強大的精神力,感知到一些普通人無法感知的東西。
“失敬失敬。”誇洛克急忙將回溯魔藥收起,然後換上乾淨的杯子,倒上滿滿的兩杯天使之淚,雙手送到吟遊詩人的面前,“另外一杯算我的道歉,請原諒我的魯莽,尊貴的客人。”
“多謝您的慷慨。”吟遊詩人低調又禮貌的感謝,“魔蛙先生。”“您是我遇到過的最慷慨的獸人。”
“一切都是命運最好的安排。”誇洛克笑眯眯的說道。身爲獸人在精靈帝國東域開設一間龐大的酒館,誇洛克自然有着非凡的智慧,他知道哪些人不可以得罪,哪些人又是需要他攀識的存在。拿出酒杯,與對方輕碰一下,誇洛克自來熟的欺身上前,悄聲說道:“想來尊貴的閣下不遠萬里來到精靈帝國,也是爲了那件事吧?”說完,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酒館角落,努了努嘴道:“瞧,那位跟您一樣,也是孤身一人。大名鼎鼎的黑蠍子,四階超凡。”
吟遊詩人微微側頭,用餘光撇去。果然看見酒館昏暗的角落中,坐着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皮衣與面甲的曼妙身姿。她身上的皮衣有着別具一格的質感,說是鎧甲,又緊緊包裹着女人的身姿,前凸後翹,宛若緊身的情趣衣衫。說是皮衣,上面又鑲嵌着許多、類似於點綴般的金黃鐵片,保護着身體柔軟的部分。泛着幽幽的金屬光澤。而最特殊的,則是她臉上的面甲,整體宛若半個面具一般,額頭部分呈現一個V字形缺口,牢牢的罩在女人的臉上。而之所以說是半個面具,是因爲面甲只到鼻頭的下方,其粉嫩嬌媚的嘴脣,仍然可見。整個面甲並沒有完全覆蓋在臉上,而是像遮陽帽一般斜翹着遮擋在面容之上。距離臉頰還有着一指寬的縫隙。最特殊的,則是面甲整體部分並沒有任何鏤空,即便是女人雙眸的部分也沒有開口。而是不停閃爍着危險的猩紅光芒。狹長的光帶在面甲上一閃一閃,宛若是女人的一對雙眸般。赫然是一個附魔道具。其腦後,則是一道長長的棕色麻花辮。
等吟遊詩人回過頭來,誇洛克接着說道:“她也是爲了遺蹟而來,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幫您牽線,讓您二人組成一個冒險者小隊。不過黑蠍子這個人性情冷傲,極難相處,並且眼光很是挑剔,若您的實力不達標的話,她會嫌棄的。”
吟遊詩人默默喝着天使之淚,並沒有說話。
誇洛克只能再次介紹道:“看那邊,四個三階超凡!!他們是凱恩斯帝國卡地亞行省大名鼎鼎的傭兵,叫渡鴉鐵砧。此行的任務目的是尋找卡地亞行省杜納伯爵的獨生女。聽說寶貝女兒失蹤,杜納伯爵已經急瘋了!花了足足5萬枚金幣懸賞女兒的下落!原本他們應該去精靈帝國與卡地亞行省相鄰的東域。可是您也知道,那裡有着吃人不吐骨頭的遠古森林,魔獸實在太多,太過危險。如果杜納伯爵的女兒真迷失在了遠古森林中,想必也沒有尋找的意義了。所以他們便迂迴來到了東域,打算從這裡入手尋找。”
“不過我看是沒戲。”誇洛克搖晃着巨大的頭顱,“他們已經在這裡三個多月了,來回出去了5趟,也沒能找到一丁點的線索。”“還有一種說法是,杜納伯爵的女兒悄悄去了法師公會的自治領!”“我想,以您的尊貴和實力,一定也是來自那裡吧?聽說那裡是所有魔法師的聖地。”“是一個三角形的領地,緊鄰精靈帝國、卡地亞行省和血腥高地!”
吟遊詩人順着目光望去,酒館內最大的圓桌邊坐着四個鬍鬚茂密的彪形大漢,裸露在外的肌肉宛若粗壯樹根般虯結隆起,令人畏懼。“不。”收回目光,吟遊詩人輕輕轉動着酒杯,“我來自奴隸灣,魔蛙先生。”
“哦?”誇洛克有些吃驚,“我還是頭一次與奴隸灣的人打交道呢。敬我們的初相識,尊貴的閣下。”
“乾杯。”吟遊詩人一飲而盡。
“說起來,我還很想去奴隸灣遊歷一番呢。”誇洛克忽然輕嘆一聲,臉上出現了一絲落寞的神色,“只可惜這是我們家6代人經營的酒館,我得守店,並不能離開。”
說完後,他再次挑了挑眉,“瞧那邊,有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千萬別沾惹他們。他們都是來自暗影兄弟會的人,在這裡捕捉精靈販賣。”“暗影兄弟會伱知道吧?那可是死亡之手教團麾下的組織。個個都不要命的狠。”誇洛克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懼怕和厭惡。
吟遊詩人往左邊看去,果然看到三個骨瘦如柴、狀若竹節蟲的傢伙,他們一個個穿着帶兜帽的麻黃色披風,正在大口大口貪婪喝着桌子上的天使之淚,時不時低聲的附耳攀談。
“怪不得你家的酒館敢叫大陸驛站。”吟遊詩人似是有感而發,“名不虛傳。”
“哈”誇洛克的臉上露出笑容,頗有幾分得意,“英雄所見略同,來,閣下,這一杯敬我們的恨見晚。”
不得不說,誇洛克雖然只是一介獸人,但卻具備着超乎尋常的口才與情商。不知不覺,吟遊詩人就在與他的攀談中,喝下了七八杯天使之淚。消費了足足20多枚銀幣。如果繼續這樣聊下去,恐怕1金幣都擋不住。
噠噠噠
高跟鞋踩在木質的樓梯上,發出迷人又動人心絃的聲響,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倩影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但兜帽兩邊十分明顯的隆起還是讓人能注意到那尖尖的耳朵。
精靈!
下一刻,原本正在喝酒的三個暗影兄弟會的傢伙立刻站起了身子,目光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黑袍精靈。
很顯然,他們三個之所以堵在這裡,爲的就是這隻精靈!
“喂!你們三個討厭的傢伙!這裡是大陸驛站,不是你們三個放肆撒野的地方!”誇洛克急忙出聲喊道:“如果你們在這裡打鬥的話,大陸驛站不歡迎你們!”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們也沒必要再給伱這頭獸人面子了。”爲首的傢伙摘下兜帽,露出裡面兩腮無肉宛若骷髏的面容,“今天,我們只抓這頭精靈,其他人不多管閒事,否則……桀桀桀……得罪了我們暗影兄弟會,後果自己去想吧!”
說完,三人身上相繼冒出鬥氣光耀,竟然是三個四階超凡!
“嘿嘿,我改主意了,將人全部殺光!將天使之淚全部搶走!”
爲首的傢伙發出一道嘶吼,手中驀然多出一顆發光的寶石。居然是一顆高階的魔紋符石!隨着他猛地一摔,嘭的一聲炸裂開來。隨後無數陰冷灰霧瀰漫而起。伴隨着陣陣嗆人的毒障!
“屏住呼吸!”“小心!”“這灰霧有毒!”“可惡!”“該死的混蛋”……
一時間,整個酒館都凌亂了起來。不斷有哀嚎聲、咒罵聲、以及利刃刺入身體的悶聲響起。誰也無法想象,這三個傢伙的真正目的竟然不單是擄掠精靈,而是洗劫一整個酒館和殺光其內的所有人!
原本還想置身事外的人紛紛驚怒起來,但是不等他們站起身,脖子便猛地冰涼一下,伸手摸去,溫熱滑膩、帶着腥味的血液嘩啦啦往下流淌。下一秒,脖子與腦袋猛地開裂,血液更是變成噴泉般的往外噴濺!
“逃!快逃啊!”終於有人回過味來。在這樣類似於領域般的主場內,暗影兄弟會的三個四階超凡宛若神祇般的存在。幾乎所有人都不再抱有任何幻想,而是朝着酒館的大門跑去。然而沒跑幾步,便忽然感到頭暈目眩,渾身痠軟無力,體內鬥氣連一丁點也無法調動了。
“啊——”
砰的一聲,全身籠罩在黑袍內的精靈被其中一人擊飛,頓時發出痛苦哀嚎,吐血的倒飛而去。如果不是還要留着性命販賣的話,就剛剛那一下,足以要了精靈的性命!
“善惡寂輪!”
伸手不見五指的灰霧中,傳出一道嘶啞至極的大吼,隨後手中射出的一道飛輪武器猛地光芒大炙,驟然分化爲一金一黑的兩片,朝着那四個傭兵絞殺而去!
那四個傭兵人高馬大,更是三階的超凡,抵抗力遠非其他人可以比擬。此刻正渾身冒着鬥氣光耀,雙手掩鼻的還在往門外跑去。聽見動靜後不得不轉過身來應付對方的戰技。可還沒等他們動手,其中一人的胸膛便被劈開,金色飛輪從身後飛出,再次回到亡靈超凡的手中。而另一個傭兵則更加悽慘,頭顱直接被黑色飛輪齊齊削掉,無頭屍體在原地七搖八晃,似乎完全沒料到自己今日的死亡,不甘心倒下自己的身軀。堂堂兩個三階超凡,就這樣毫無抵抗的被一個四階亡靈超凡收割了性命!
“該你了,小妞。”與此同時,一道宛若來自魔底深淵、尚還帶着陣陣迴音的嗓聲悠悠響起,“剛好那精靈要賣,損傷不得,便拿你來當泄慾之池吧。”魔音蕩蕩,飄忽不定,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原本坐在角落中的黑蠍子猛地起身,她帶着面甲,看不清臉上表情。只英姿颯爽的站着,但下一刻,她手上明明毫無動作,可面前的酒桌卻像是被人拿了一柄大劍猛烈斬下般砰的一聲從中間劈開,兩半各自飛出,在半空中更是炸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尾後”“針!!!!!!!!!”黑蠍子終於開口,聲音略帶點粗啞,偏向中性嗓音。與她性感的身材格格不入。隨着她的呼喝,其穿着宛若瑜伽褲般的黑色皮衣緊緻包裹下的大長腿往後猛地一踢,腦後的麻花辮竟好似暗器般從她低頭彎腰的方向射出,期間更是不斷變長,迅疾無比。
啪!
一個亡靈超凡在濃郁的陰冷灰霧中現身,一把伸手抓住麻花辮,“喲呵?原來這不是伱的頭髮,竟也是伱的僞裝武器?”然而他的話音尚未結束,麻花辮的尾端竟如蛇口般猝然張開,旋即從其內射出一根中指長的纖細毒針!那亡靈超凡猛地側頭,噗呲一聲,毒針刺入他的肩頭。
“該死的婊子!你實在太惡毒了!”那亡靈超凡顯然大怒,二話不說,竟五指成爪直接猛地一抓自己肩頭,將那一大塊中毒的血肉硬生生剜了出來!隨後欺身上前,手掌放出慘白光芒,大喝一聲:“血莽噬!”隨着他的吼聲,其手掌內剛剛從肩頭剜下來的一大塊血肉像是活物般旋轉扭曲起來。很快變成一個由血肉組成的尖利鑽頭,朝着黑蠍子打去。
如此之近的距離,黑蠍子自然躲閃不開,噗呲一聲,血肉鑽從其大腿上刺入,又洞穿而過。讓她忍不住嘶哈一聲。剛想繼續與對方廝殺,可體內的鬥氣霎時消弭無蹤,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倒是我大意了呢,原來還是個四階的女人。”亡靈超凡來到黑蠍子的面前,一巴掌便將黑蠍子臉上的附魔面甲打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