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這一去直到中午纔回來,雖看不見臉色,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就知道,他的心情相當不好。“怎麼?痘瘡已經讓你無兵可用了麼?”我不怕死的開口。血影笑道:“我無兵,清庭同樣無兵。”我聳聳肩,“原本還想幫幫你,現在看來,你並不需要。”說着,我轉身朝外走去。“站住!”血影閃至我面前,“如何幫我?”聲音冰冷,大有一副你不說我就再掐死你的架勢。我直視着他,“我有預防痘瘡的方法,不是土方,不會死人。”古時就有用天花病人的痘瘡塞入健康的人鼻孔的方法來使健康人患上輕微天花,從而起到免疫的作用,稱“種痘”。但由於痘痂來源於人,也有一部分人因種痘失敗而真正的染上天花身亡,所以並沒有被廣泛使用。
血影不信任的看着我,我說到:“可以先做實驗,用清軍做實驗。”牛痘法,因該不會出問題吧?血影雙眼微眯,“你要什麼條件交換。”我露齒而笑,“很簡單,自由。”我指着湘雲道:“我與她的自由”血影沉默了半響,我接着道:“你也見到了,順治並不喜歡我,他也不可能爲我來御駕親征,那麼我存在的價值也就是能換些土地,但顯然你又不想要這些,所以,和不跟我做個交易,保住你的血魂。”我說這話時血影沒有看我,反射直勾勾的看着湘雲,他寒聲道:“你也是這麼想的麼?”湘雲垂目道:“姐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血影踱了兩步。到湘雲面前緩緩道:“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湘雲擡起頭來與他對視,咬着牙說“你認爲我對着強暴自己的人,會有真心麼?”血影身上的殺氣猛地爆發。讓人絲毫不懷疑他會立刻殺了湘雲,我搶身上前急道:“你可以不答應。看着你的血魂全部死光。”血影的眼神滿是寒意,“你說的最好是真的。”“我當然不會騙你,你是否也該拿出些誠意來?”我說道:“放湘雲回去。我就開始試驗。”“不行!”他想也不想的便冷聲拒絕,“在你成功前。她只能留在這裡。”“我堅持!”“那就取消交易。”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事實上,我不太在乎他們的性命。”“你……”我氣得說不出話,“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出爾反爾。”他森森笑道,“你可以賭賭看。起碼還有五成的機會。”
雖然我的心一直在告訴我,他是變態。他不會履行諾言,但我卻仍在考慮着,五成機會,別說有五成,哪怕只有一成機會,也是值得一試的。我沉吟了半天,自由的渴望還是讓我點下頭去,“我要選一些清軍來做實驗。”“隨你去挑。”“還要個大夫協助我,”我又補充道:“有一個叫方仲堂地,就要他。”我要趕在他感染天花前替他種痘,免得這樣一個美人死了多可惜!血影的眼神瞬間閃過一絲錯愕,接着便恢復了冷酷,“不準在接近他。”“我需要人協助,就要他!”“聽不懂我的話麼?”血影逼近兩步,“除了他!”我被他身上散發的危險氣息嚇到,哆嗦了一下只好妥協,真是沒用!
出了營帳,湘雲跟着我出來,血影並未阻攔,她拉着我的手道:“姐姐有必成的把握麼?那可是痘瘡,不慎染上了會要了性命的。”“放心,我不會治,但預防還是有些把握的,”我笑道:“你就等着跟我走吧。”隨後,我跟着血魂去了關押清軍的地方,俘虜出奇的少,大概只有十幾人,趙常就在其中,我本欲將它們全部帶走,卻遭到拒絕,他們要用俘虜來操作一切與天花有關的事情,無奈之下,儘可能多的選了十人,與他們來到一處偏僻的營帳之中,問了趙常才知道,其餘的清軍有一些染上天花被送到廢營去了,另一些則被用來做了俘虜交換,趙常原本應被換回去,可他卻與人調換,留了下來。看着他見到我的欣喜神情我已大概明白,他不走,十之八九是爲了我,這個樸實而單純的男人,難道他真的以爲跟我有了“肌膚之親”,便要負責到底麼?真是傻的離譜。
實驗工作正式展開,叫血魂找來幾頭牛,又前去廢營取一些病人的痘漿,用棉花沾了痘漿塞到牛的鼻子裡和傷口上,過了幾天,牛身上的痘瘡終於長了出來,我欣喜的挑開一些,小心地取了痘漿,琴納,對不起了,牛痘免疫法的創始人要改成我榮惠了,所謂牛痘,就是溫和的天花,不會對人體產生太大的傷害,卻能使人免疫。清軍得知要做痘瘡實驗難免會有些害怕,我正要以身相試,趙常卻堅持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我感激的朝他笑笑,因爲沒有注射器,我只能將沾了病毒的棉花塞到他的鼻子裡,又在他腕上劃開道小口,將病毒塗上,三日後,趙常體溫升高,身上滿是紅點,有過一日,他居然沒再起來,斷了生機。
第一次試驗失敗了,這讓多有人都對我的方法失去了信心。血影指揮着清軍將趙常的屍體擡往距軍營數裡遠的墳場,看着他們的背影,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心情很不好麼?”耳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居然是方仲堂,我掩飾着心中的不安將他拉進賬內道:“一開始我就想找你,可血影不準。”方仲堂笑道:“我這不是來了。”我遲疑了一下,“實驗失敗了。”他安慰我道:“不用太心急,如果你成功。不知將會爲多少人造福。”
我勉強咧嘴笑了笑,心中卻緊張得“砰砰”亂跳,趙常。你一定要逃出去!不錯,實驗根本沒有失敗。我成功的爲趙常種下了牛痘疫苗,他此生都不再會受天花困擾,實驗失敗而死只是我們造出來得假象。由於趙常時常往墳場搬運死人,所以當我聽到他說死人送往墳場後並不會立即焚燒而是等到傍晚統一進行時。這個想法便在我心中形成。天花肆虐。不僅是在血魂軍中,清軍中同樣如此,我得想辦法讓人將牛痘疫苗法帶回去,以防血影食言。還有那條隧道,我們只能推測它在天山之中。如果不找出這條隧道,天山地屏障將如同虛設。
我的不安被方仲堂查覺,他還以爲是實驗的失敗讓我灰心,不斷的寬慰我,美人的安慰真地能讓人好過一些,我長吐一口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趙常能不能逃得出去,就全看天意吧。盯着他異常美麗的臉龐,我不禁問道:“你與血影究竟是什麼關係?”她笑了笑,“我與他啊……很複雜的關係呢。”我白了他一眼,總弄得這麼曖昧,害得我誤會。“你說如果我成功了,他會放我們走麼?”他想了想,輕嘆了一聲,“他啊……是個不會放手的人。”果然!我臉色一變,心中不斷咒罵血影,開始考慮是不是不要交出牛痘法,眼睜睜的看着這麼多人一個個染上天花身亡,就算不死,也落得你一臉麻子!到時候還叫什麼血魂,改叫麻子大軍得了。
啊!我恍然大悟地想到,難怪他們個個都頂個頭盔面具,大概是爲了這麼一天做準備,否則一上戰場,數千個芝麻燒餅站在面前,還沒打仗對方就要笑死了。嗯,血影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在笑什麼?”我地天馬行空被美人那溫潤地嗓音打斷。“沒事。”我意猶未盡地又笑了兩聲,“對了,湘雲……就是你給開藥方的那位姑娘,你知不知道她這兩天怎麼樣了?”自從試驗開始我便被隔離在這,照那天血影的表現看,他很生氣,那麼湘雲……方仲堂笑道:“她沒事,身子也好了許多。”“真的?你去見過她?血影沒有虐待她麼?”他搖搖頭,“他那裡捨得讓我見她。”我愣了下,沒明白他地意思,沒見過怎麼知道她沒事?他笑道:“總之你放心,湘雲姑娘不會有事。”
雖然很想相信他的話,但一想到血影那天那樣暴虐的眼神,我還是會忍不住打冷戰,過了兩天,沒聽說抓到逃犯的消息,趙常一定是潛逃成功了,這讓我的心微微放下,實驗也到了第二階段,有了趙常的例子,那些清軍不免有些膽戰心驚,我自告奮勇的搶險嘗試,不知怎地,我身上的症狀異常輕微,沒過兩天便好了,我懷疑自己有沒有成功種痘,但也不能馬上試驗,就當他種上了吧。有了我的帶頭,清軍們很快都一個個擼起袖子排隊等我爲他們“種痘”,理由是,娘娘都不怕,我們又怕什麼。
方仲堂偶而過來,對我的方法始終是有些憂心,他是個大夫,終是不忍見到拿人做實驗品的,但我卻胸有成竹,只要再過幾天,他們身上的病症痊癒,就大功告成。不過有一件事我卻忽略了,除了趙常外還餘下九名“試驗品”,我給他們全部種上牛痘卻忘了他們發病期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所以當這九個實驗品集體臥病在牀後,我不得不擔任起護士的責任,雖然症狀不重,但畢竟是九個人,所以幾天來我毫無精神可言,這天端着剛熬好的清熱湯藥正往“病號帳”走着,一不留神,腳下不知踩了什麼讓我倉促了一下跌倒在地,看着撒了一地的湯藥,我挫敗的嘆了口氣,正要站起,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我忍不住叫喚一聲,隨即又放棄,這裡全是血魂,誰會來扶我?我就做在地上揉着腳踝,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那感覺就像有人以直盯着你看,擡起頭,兩個血魂站在遠處,牽着數匹戰馬,其中一個不時的左顧右盼,另一個,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肯定他在看我,心中不覺有些奇怪,忽然那血魂擡起雙手,飛快地將兩手的拇指和食指拼在一起,那……是一個心形,我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會是……他麼?我不顧腳上傳來的疼痛,心急的想站起來,卻再次跌倒,我見到那名血魂的身子動了一下,似是要跑過來,卻終因身邊不斷經過的血魂巡軍而作罷。
此時一隊巡軍停在他們面前,似在索要口令,我的心幾乎跳出胸口,那兩名血魂遞過兩塊令牌,又作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巡軍繼續前進,我卻嚇出了一身冷汗,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剛朝那方向走了兩步,胳膊便被拉住,眼見我身子一片又要摔倒,卻倒入一個厚實的胸膛之中,是方仲堂,他擔心的看着我道:“腳怎麼了?”我搖搖頭,心中惦念那兩個血魂,想要回頭,卻又怕引起他的懷疑,方仲堂晃了晃手中的拎盒,笑道:“見你這幾天沒什麼精神,給你帶了好東西。”說着他拉着我的胳膊就要入賬,我驚呼一聲,腳上疼痛不已,他連忙扶住我的腰,憂心地道:“腳扭到了?”我微一點頭,他輕輕地扶着我:“也不小心一點,我給你瞧瞧。”
回神之際,我的雙眼迅速捕捉着那兩道身影,可我卻大失所望,剛剛的地方空空如也,沒喲人,也沒有戰馬,我不禁懷疑是否自己眼花了,或是說,我看錯了那個動作?方仲堂將我扶入賬內,推下我的鞋襪仔細查看,“沒事,”他輕笑,“只是扭了一下。”我心慌意亂的點點頭,腦中仍然不斷閃現着那個血混的身影,會是他麼?他爲了我潛到這裡來?但很快我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血魂軍中戒備森嚴,別看人人都帶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入營是要口令和令牌的,口令一日三變,就是謹防有奸細混入,別說以他的身份清軍不會讓他深入敵軍,就算屯齊他們肯,他又如何混進來?果然還是我神經過敏吧?是我太想他了麼?方仲堂沒有察覺我的心思,他簡單的爲我打了個包紮,“以後小心一點。”“哦。”我呆呆的回答一聲,他朝我笑笑,打開拎着的盒子,拿出一小包東西交給我道:“以後沒精神時就喝點這個,很有效,但不能多喝。”
我打開那個小包,“哎?這個是……卻敵茶?”去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太后曾讓人拿過我喝過“你也知道?”方仲堂不禁大感興趣,“以前有很多,不過現在已經很稀少了。”我點點頭,“我喝過一次,的確很有效。”我想着去年生日時的情景,“唉,喝完就中邪了。”“中邪?”方仲堂失笑道:“你麼?”我白了他一眼,“廢話!”我將那時的情景大致的說給他聽,他聽後久久不語,好像再想着什麼,我沒空去理他,因爲我也在走神,我的眼前,始終晃着那個血魂的手,一雙圈成心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