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叮囑了張匠頭不要疏忽火炮的研製工作,李徵便送走了自己那可憐的研發團隊。
如今已經是農曆五月中了,但是這個小冰河時期的鬼天氣,外面還是顯得有些冷意凜凜。
原本這個季節應該是小麥豐收的季節,但是現在看到校場外面的田地,還根本看不到能有收穫的樣子。想要收割,怕是還要再等個大半月。
不過雖然天公不作美,但一年一度的夏賦徵收工作卻依舊在開展着。
李徵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便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不多時,十數騎親兵便帶着李徵的命令,奔向了澤潞二州各地。
各地的駐軍也開始以小隊出動,開始執行李徵的命令,協助各府各縣官吏徵收夏賦。
這是李徵頭一次干涉徵稅之事,這也是他不得不做之事。
大明朝廷自崇禎皇帝上位以來,便再也看不到災荒和REN禍。這個看不見並不是事實上不存在,而是所有災荒兵禍的奏章,一稟告上去,就會完全石沉大海。
而自從崇禎二年開始,以賦稅完成度納入官員升遷的重要指標之後,爲了自己升遷着想,大明便開始了地獄式的官逼民反的道路。
有良心的官員基本上都被這種評選給刷了下去,剩下的都是能夠狠下心來對普通百姓徵收破家稅的官吏。
對於佔地和掛靠已經達到,地方田地八成以上的縉紳們,官員們是不敢隨意得罪的,而且他們是完全免稅的。
對於佔地不到兩成的普通百姓來說,這所有的賦稅壓力便全落在了他們身上。
憑良心說,大明徵集的賦稅並不重,如果嚴格按照賦稅徵集的數量來收,對百姓的生活影響並不是太多,就算幾次加賦,也根本不會讓普通百姓完全沒有活路。
只是當他們被迫承擔那些免稅田地的賦稅,再加上地方上官吏從糧賦中上下其手之後,實際收取的賦稅數量已經是名義稅賦的十數倍,甚至數十倍!
甚至有些地方比較黑心的官吏,他們一畝田地不到二錢的賦稅銀子,能夠收取六七兩之多!
這個價位已經不是賦稅了,完全就是將人向死裡逼了。
而且官吏們也總能想到辦法,讓這些百姓不得不賣兒售田,破家納稅。縉紳們拿到破產農民的地,官吏拿走老百姓賣掉兒子後的最後一個銅板。
隨着百姓的不斷破產,可徵收賦稅的百姓自然越來越少,這兩年來,還在苦苦堅持,靠着之前積蓄的小地主們,也不斷的加入破產的行列之中。
在這場徵加賦稅的狂歡中,受益最大的並不是屁事不知的崇禎皇帝,而是各地的官吏縉紳,還有朝中與他們利益相關的各位大佬。
只是縉紳們並不知道,或者不願意去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道理,那便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無數已經一無所有,而且還被官吏往死裡欺壓的百姓們,他們往往一村村,一縣縣的直接搖身一變,成爲肆虐各地的流寇。
他們發瘋一般的報復着所有人,無論官吏縉紳,還是其他還在苦苦堅持的小地主或者百姓們。
他們也徹底貫徹了東林黨的格言,不爲同道,便爲仇寇!
他們每攻下一地,縉紳官吏基本上被全部肅清,普通百姓要麼入夥,要麼就是死路一條。
流寇每到一地,就有無數已經走投無路的百姓加入,百姓一空後,賦稅就更沒有着落。
但是想剿滅越來越多的流寇,就必須拿出更多的糧餉來供應軍隊,就需要加徵更多的賦稅,就會有更多的百姓不得不加入流寇。
流寇之所以越剿越多,也就是因爲進入這一個死循環。
也許如今的大明已經能夠看到這個死結,但大明朝廷卻不得不繼續下去。
一旦失去這些賦稅,大明朝廷估計會立即財政崩潰,直接嚥氣。
只要大明一天不將手伸向吃的肥頭大耳的縉紳,就完全沒有任何解開的可能。
但被縉紳士大夫控制的大明朝廷,又怎麼可能將刀砍向自己身上?
好在,澤潞二州如今的賦稅徵集並沒有這般的爲難。
身爲澤潞二州最大的地主,受到後世依法納稅薰陶過的李徵,顯然沒有拒絕賦稅的意思。
不僅痛快的將自己名下田地的,所有應交的賦稅一文不少的交了出來,更是派人監督各地的田賦交納。
澤潞二州還沒有人敢對李徵應交的賦稅,加上十幾倍雜稅和火耗,而在各地,有着李徵的士兵監督,小吏們更是沒人敢太過分的對待普通百姓。
這並非是他們能自覺到這個地步,而是李徵是真的敢殺人的。
夏賦徵收的半個月之中,李徵已經連續殺了七八個還想如之前一般,徵稅各類雜稅的小吏!而且李徵殺人還要誅心,殺他們的罪名還是煽動民亂!
更令這些小吏們恐懼的是,李徵還不是說說,而是直接誅聯他們滿門,這幾人無不落得一個抄家滅門的下場。
最令其他小吏絕望的是,澤潞二州根本無人替他們說話的,無論是縉紳還是官府衙門,都完全給李徵這種行爲給背了書。
這兩年來,李徵發起過數次大規模的勞役,修築了無數的灌井與水渠,這些工程不是之前那般的無償,而是付錢的。
雖然李徵的銀子如同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但是澤潞二州的百姓,如今基本上都還有些許餘錢。
這些錢若是放在往年,也許根本無法應對各類雜稅和火耗,但如今小吏各個戰戰兢兢不敢伸手的情況下,卻勉強可以應付了。
因此,崇禎五年的夏賦徵收,便以驚人的速度快速的完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縉紳們依舊是免稅的,而且官吏們能夠從中拿到的也並不多。
如今李徵在澤潞二州威勢極大,利益又並未受損的縉紳們,難得的保持着沉默,對於這種情況選擇了默認和妥協。
沒有了以往相互勾結的縉紳們的支持,利益受損的小吏們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與如日中天的李徵抗衡,甚至連抱怨的話也不敢在大庭廣衆之下亂說。
進入了崇禎五年六月,夏賦徵收工作已經完全結束,卻是沒有引起什麼亂子。
但如同李徵預料的那般,一路跋涉的高闖大軍,來到河南後,卻是受到了無比熱烈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