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葉小魚所說,這紀婉清說起話來確實是個知書識禮的,不似從前的宋黎一般,張揚跋扈咄咄逼人。魏央和巫靈這廂剛進了院子,那邊紀婉清聽了小丫鬟的稟報就是迎了出來。
“自進了府就是想找二位姑娘說說話,”紀婉清迎了出來,一臉的笑容,“原本該是我去拜訪二位姑娘,倒是勞煩二位姑娘跑這一趟了。”
魏央和巫靈皆是盈盈一拜道:“能與紀娘娘說說話,也是我們的福氣。”
三人這便一起進了門,魏央拉着巫靈慢了紀婉清一步,也是在紀婉清在主座上坐定,二人方纔坐在了紀婉清左邊下手處。
“不知巫姑娘與魏姑娘在這府上住的可還習慣?若有什麼短了缺了的可儘管同我說,無需客氣,”紀婉清一面說着,一面示意一旁的小丫鬟給二人上了茶,“這是今年新上的雪間玉,二位姑娘嚐嚐,可還入得了口?”
魏央與巫靈謝過了紀婉清,便端起了手邊的茶杯,尚未入口,嫋嫋縈繞於鼻尖的清香就叫人心頭一顫,待到入了喉嚨進了肚,就更是回味悠長。
巫靈是個小孩子心性,放下茶杯就是仰起頭來笑着對紀婉清說了一句:“紀娘娘的東西果真是好,我還從來不曾喝過這樣好的茶呢。”
“多謝紀娘娘賞,這府裡怕也只紀娘娘處有如此好東西,可見紀娘娘果真是與殿下伉儷情深。”魏央自然知曉紀婉清此舉的用意,便順着她的心意說了一句。
果然紀婉清面上就好看了許多,又是與魏央和巫靈隨意說了幾句話。不過這紀婉清今日叫魏央和巫靈前來,定然是不僅僅爲了和她們扯些家常,沒過多久,紀婉清便揮手遣散了身邊的丫鬟,只留了魏央和巫靈在屋中。
“我剛進府,也不知道這府裡有什麼該注意的,更是不知道殿下的喜惡,今日找二位姑娘來說話,也是爲了請教一二。”紀婉清面上仍舊帶着淺淺的笑意說了句。
巫靈日日呆在屋裡,自然是不知曉紀婉清所說這些問題到底該如何回答,便是下意識地偏頭看了魏央一眼,魏央頷首說了句:“我與魏姑娘也不過在這府裡借住,只知道守着規矩便是,倒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要注意,至於殿下的喜惡,想來娘娘是這後院的主子,又是殿下的心尖寵,殿下定然是不會惡娘娘的,咱們平日裡也不甚與殿下來往,只知道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觸了殿下的黴頭就是。”
“魏姑娘所言極是,”紀婉清聽了魏央的話微微愣住,爾後便是報之一笑,“難怪殿下時常提起魏姑娘,說魏姑娘最是個知禮的。”
雖是紀婉清這樣說,魏央面上卻是沒有絲毫羞赧的樣子,淺笑一下說了句:“娘娘這便是打趣我了,我不過是在這借住,自然是要好生守禮的,不然這一時惹惱了殿下,被掃地出門可就無家可歸了,自然是要知禮,到底這大皇子府不是我的家。”
“魏姑娘何必客氣,魏姑娘只將這府上當做自己的家便是。”魏央的話雖然是表明了自己對李千昊並沒有想法,可瞧着這紀婉清並不是完全相信,聽得她這樣說了之後,魏央也只是笑笑並未接話。
三人隨意聊了一會兒,紀婉清便是揉了額角,魏央瞧着紀婉清這是乏了的意思,趕忙起身告辭,紀婉清雖是挽留了幾句,卻也是帶着丫鬟將二人送到了門口。
魏央剛剛和巫靈走了不到兩步,就聽得身後紀婉清說了一句:“魏姑娘,我剛剛想起來,我這裡有新從北漢得來的一幅繡圖,上面繡着北漢的一首詩,還請魏姑娘幫着鑑賞一二,瞧瞧我買的值是不值。”
巫靈也是隨着魏央駐足,下意識地看了魏央一眼,似乎是想隨着魏央一起進去,魏央卻是微微一笑說了句:“那小靈你就先回去吧,我隨紀娘娘去瞧瞧。”
“這繡工瞧起來是北漢的針法。”魏央接過紀婉清遞過來的繡圖,摸了一下說了句,爾後又打開來看了看內裡繡着的詩句。
“風且歌兮月且吟,男兒豈可墜青雲。 丈夫之志存四海,萬里河山若比鄰。 不戀紅顏枉君子,逐風癡月非聖賢。 旌心淡定從容笑,且把江山作美人。”魏央將這一首詩喃喃念出,面上仍舊是神色不變,只說了句,“這繡圖頗爲唯美,雖是這詩意境波瀾壯闊絕非凡筆,到底和這繡圖不符,況且這詩句的針法,瞧着並不像是北漢繡娘慣用的針法。”
紀婉清只在桌旁坐下,仰起頭來彎脣一笑,接過了魏央手裡的繡圖,放在手上輕輕摩挲着,“魏姑娘好眼力,這詩句,是我後來繡上的。”
“這詩是北漢楊修之作,倒不知娘娘竟然不喜歡那些柔美詩詞,反而是偏愛這豪放之風。”魏央順着紀婉清的話讚了她一句,多餘的話卻是不肯說。
紀婉清也不遮掩,徑直說了句:“我是不歡喜這些的,繡上這個,不過是爲了勉勵殿下以大局爲重,今日喚魏姑娘前來,也是爲了同魏姑娘共勉。”
“紀娘娘何必擔心,我已經說了,我只是暫住於此,並無心久留,更不想影響殿下的家國天下,”魏央頓了頓,又加了句,“還希望娘娘最後纔是陪着殿下一起坐穩了江山的美人。”
紀婉清將那繡圖放在一旁,歪頭示意魏央在旁邊坐下,輕聲一笑道:“我倒沒有那麼高遠的志向,若殿下當真做了皇上,還是免不了一番爭鬥,我啊,不過是想同殿下好生在一塊兒罷了,雖是魏姑娘心中無殿下,可殿下心中,未必就沒有魏姑娘……”
“依着娘娘的意思,我該如何辦?”魏央挑眉,徑直對上了紀婉清的眼睛,她並不畏懼,她是真的和紀婉清沒有利益衝突,也不想和她有利益衝突。
紀婉清只打量着自己如玉一般的指甲,似是隨意地開口說了一句:“魏姑娘瞧着也不是甘願被禁錮的人,望着這四方的天怕也是沒有意思,依着我的意思,魏姑娘不如天高任鳥飛,既然魏姑娘對殿下並無意思,何苦要日日呆在這後院裡。”
“不是我不想離開,”魏央雖然是極力抑制,卻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想來依着紀娘娘的本事,也是應該知道,我身不由己。”
紀婉清突然綻開一個微笑,明亮到晃了一下魏央的眼睛,她以食指輕輕叩擊着桌面,偏頭說了一句:“若不是魏姑娘身不由己,我怕就不能任由魏姑娘活到現在了,既然魏姑娘並無心於此,我也會幫助魏姑娘一二。”
“那我就先謝過紀娘娘了,”魏央起身,福了福身子,又加了句,“只紀娘娘以後還是別隨意威脅別人的好,像我這樣膽小的,說不定被紀娘娘這一嚇,就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紀婉清顯然是高高在上慣了,一時間聽到魏央這樣說,還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勉強一笑說了句:“自然,是我唐突了。”
紀婉清今日喚了魏央和巫靈前來不過是試探一下她二人,巫靈一看就是個沒有心眼的,又是大巫醫的女兒,她自然是不能輕易動,現下又探了魏央的心思,也就放心了幾分,只告訴了魏央自己會派人去往北漢嘗試解救一下爲家人,隨即就放了她回去。
李千昊雖是第一夜並沒有去紀婉清院子裡過,不過接下來卻是連着七天都去的紀婉清處,一時間這紀婉清在後院便是風頭無兩,更是差點將萬洛洛氣歪了嘴,每天想起來從前李千昊對自己的寵愛和秦淺就是忍不住哭,沒有幾日整個人就瘦到了皮包骨頭的地步。
“夫人,您可吃些吧,”唯睛現在是完全失了寵,平時伺候着萬洛洛起居的都是青羌,“您這個樣子,連奴婢瞧着都是心疼。”
萬洛洛半臥在榻上,望着窗外出神,這幾日她總是沒有食慾,每每夜裡不是夢見秦淺還在,就是夢見自己仍舊懷着孩子,李千昊待自己百般溫存。夢中萬千好,醒來一場空。萬洛洛擡手一抹,又是不知不覺流了一臉的淚水,“連你都心疼我,可從前與我同牀共枕的殿下,現如今卻是連看我一眼都懶得看。”
“紀娘娘剛剛進府,殿下說什麼也是要寵着點的,”青羌連自己說起來都是有點心虛,擡手給萬洛洛披了件衣裳,“夫人且再忍幾日,殿下總會想起娘娘的好來的,娘娘也該好生養着自己的身子,到時候殿下若是突然來了,娘娘面色這樣不好看怕殿下心裡也是不舒坦。”
萬洛洛突然笑出了聲了,偏過頭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淚,“他心裡不舒坦,是因爲我不復從前美貌,而不是因爲我失了孩子,不是因爲我纏綿病榻,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這世上男子,果真都是如此薄情。”
“夫人……”青羌似也是心有不忍,執起手絹給萬洛洛擦了擦眼淚,“您可莫傷心熬壞了身子,到底什麼都是虛的,您還是要自己對自己好一點。”
萬洛洛接過青羌手裡的帕子,輕輕給自己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因着現在日日呆在院子裡,萬洛洛也是不再施脂粉,瞧着也是有幾分病美人的樣子,“是啊,除了自己,還有誰關心我啊……若我是秦姐姐,怕也會背叛殿下吧,這樣薄情的男子,何德何能叫我爲他守着這一片心。”
“夫人可慎言,”青羌知曉萬洛洛雖是口出此言,但心裡卻未必是真的這麼想,只是現在心裡對李千昊極其失望罷了,故而就說了句,“這院子裡保不準就有殿下的人呢。”
萬洛洛閉上了眼睛,緩緩滑落到了牀上,拉上了被子,輕輕說了句:“有便有吧,他除了將我殺了,還能怎麼樣呢。”
“想來夫人是乏了,奴婢就先退下了,”青羌福了福身子,“夫人醒了喚奴婢便是,奴婢就在門口等着
。”
待到萬洛洛睡着,青羌就揹着人去往了小花園那裡,在第二棵樹下裝了一聲鳥叫,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人從不遠處飛身而來,落到青羌面前,負手而立問了句:“最近怎麼樣?”
“回大人的話,奴婢可是聽您的話,在這府裡處處維護着魏姑娘,魏姑娘交待的事情奴婢也都是用心去辦,”青羌低着頭答道,“還請大人饒過奴婢吧。”
戴着面具的冀鐔瞧不出喜怒,唯有聲音冰冷且略含沙啞,叫人聽出來他並無心與面前這個人多做糾纏,只見他負手說了句:“我說過了,等你辦好了事情,我自然會給你解藥,你最近做的還不錯,記着,一定要護着魏姑娘周全。”
“魏姑娘此人可是精明得很,哪裡有人能傷着她,”青羌嘟囔了一句,“大人今日也該給奴婢解藥了吧,不然我奴婢是毒發了卻要怎麼護着魏姑娘。”
微風拂起冀鐔的衣衫,他衣袖翻飛似是下凡的謫仙,自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遞給了青羌,又在青羌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將那瓷瓶揣回了自己懷裡,只說了句:“我知曉你有些小聰明,才選中了你爲魏姑娘辦事,我只告訴你,別起什麼不該起的心思。”
“奴婢不敢。”青羌屈身,再擡起頭時面前卻早就沒有了冀鐔的身影。
和青羌一樣,李千昊最近也是有不少煩心事,雖然言殺門在朝堂上配合自己打擊了李千承,可卻沒想到夏日多雨,李千承半年前主導建造的橋樑竟然就擋住疏通了大洪水,偏偏這唐獻帝還就一個開心賞了他一個王做,生生狠狠地打了李千昊的臉,李千昊這幾日去上朝時都是不敢與人對視,就生怕別人是在嘲笑自己。
另外利安錢莊的事情也是叫李千昊心煩,好在方丞相傳來了消息,說是已經拿錢堵住了那些人的嘴,雖然是還差一些,不過也都允諾了今後會一一還了,那些人就安生了些。好歹是叫李千昊舒了口氣,不過想起來勤王的事情還是心裡堵得慌。
自紀婉清嫁入自己府上之後,原本持中立態度的紀司馬對李千昊的態度也是明顯好了起來,原本打算着好生完善自己的勢力並且聯合着李千封一起扳倒李千承的李千昊卻是覺得這事難了許多。
因着心中焦躁,李千昊也曾約了紀昀生一起吃飯並且談了此事,但是紀昀生也說了,到底這洪水一事是天災,偏偏這天災就被李千承建造的橋樑攔住了,也算是天意。
李千昊也是嘆了口氣,知曉此事確實是無可避免,只能說李千承的運氣太好,事已至此,也只能看看下一步到底怎麼辦。
“三弟現在已經是父皇心裡的好兒子好臣子,說不準再過幾日這太子之位也是要傳給我三弟了,”李千昊端起面前的酒杯卻是不飲只細細打量着,“若是要將他扳倒,必須要先讓他出錯,既然三弟是拯救了不少百姓,咱們就想法子叫他害了整個國家,不知紀門主可有什麼法子?”
紀昀生輕輕敲擊着桌面,細細思量了一會兒,方緩緩說了句:“若是殿下能在朝中想法子叫三殿下帶兵出征的話,我們應該也能想法子在北漢和南唐邊境上挑起一個小戰事,到時候咱們想法子叫三皇子惹惱了北漢又無法收場,聽聞大殿下與北漢元乾帝關係甚好,到時候由大殿下出面,這事情定然是圓滿解決。”
“如此甚好……”李千昊考慮了一番,也是覺得此計可行,便頷首說了句,“那我就先謝過紀門主了。”
言殺門的辦事效率也是快得很,沒幾日這一場小型戰事就是在北漢和南唐的邊境打響,唐獻帝原本並未將此次暴亂放在心上,只打算派個將軍去鎮壓一下便是。誰知不少大臣卻是紛紛請旨要求李千承帶兵出征,且這話裡話外都是說李千承這個勤王做得難以服衆,僅僅修建一座橋樑的功勞怎麼能讓他跨過兩個哥哥先封了王。
後宮中的馨貴妃聽說了這些言論,氣得摔了好些個花瓶,還打算去往唐獻帝那裡鬧上一鬧,叫他說出來是哪些大臣說的這些混賬話,她倒是要親自去問問,李千承這勤王做得怎麼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可李千承卻是親自進宮勸住了馨貴妃,說是自己並不在意這些外界言論,可人到底還是要叫旁人知道自己並不是軟柿子,不是任誰上來都可以捏上一把,若是此次自己凱旋,那些大臣便是沒有話說了。
馨貴妃雖然只是李千承的養母,可是到底也是養了李千承這麼多年,馨貴妃自己也沒有孩子,在李千承身上不僅寄託了許多期望,也是投注了不少的情感,此時李千承要帶兵親征,她自然也是放心不下。
見怎麼也勸不住馨貴妃,李千承只好撒着嬌說了句:“母妃還不相信兒臣嗎,母妃要是再攔着,兒臣可就覺得母妃和那些大臣一樣,都是瞧不起兒臣呢。”
“你這個小子啊,”馨貴妃戳了戳李千承的額頭,嘆了口氣說了句。“真是叫人不放心。”
李千昊打背後抱住馨貴妃,將頭放在她肩上,撒着嬌說道:“兒臣知道母妃是擔心兒臣,可兒臣已經這麼大了,也是到了獨當一面的時候了,兒臣不再是那個需要母妃保護的小孩子了,以後啊,就由兒臣保護母妃,好不好?”
馨貴妃原本心中還有幾分不開心,認爲李千承翅膀硬了就不聽自己的話了,此刻卻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只說了句:“你啊,就是會鬥母妃開心。”
雖是已經同意,不過馨貴妃還是放心不下李千承,反反覆覆將囑咐的話說了好幾遍,才放了李千承離開。離開了馨貴妃處,李千承就徑直去了唐獻帝處,待到門口的太監進去通報了一聲,方纔推了門進去。
李千承進去的時候,正好瞧見莊楚楚從裡頭出來,二人見了禮,便是一個出門一個進了門。
“見過父皇。”李千承行了個禮,彎着腰直到唐獻帝說了句平身才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唐獻帝自書桌後擡起頭來,偏了偏頭示意李千承在一旁坐下,問了一句:“此次動亂實在不大,依着朕的意思,其實派個小將領去鎮壓了就是。”
“可是衆大臣紛紛請旨,”雖是唐獻帝並沒有說,李千承也是聽出了他那句話後面藏的半句話,“兒臣不願叫父皇爲難,且依父皇所言,此次動亂並不算大,兒臣定然也是能鎮壓的,還請父皇放心,到時候,也算是能勉強服衆。”
唐獻帝擡起頭來細細打量了自己的三兒子好一會兒,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他這個人一般,“老三啊,朕記得從前你是最調皮的,沒想到如今也是會爲父皇分憂了,其實封你爲王到底是朕的事情,哪裡容得那些人置喙,這些大臣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完全不將朕放在眼裡,朕……唉,終歸是委屈你了……”
“兒臣不覺得委屈,”李千承起身行禮,“那些大臣都是國之棟樑,父皇不能爲了兒臣而待他們不敬,能爲父皇分憂,是兒臣的福分。”
唐獻帝聽了李千承的話也很是開心,同他講了一些行軍帶兵之事,又是囑咐他一人在外要好好照顧着自己的身子。
李千承和唐獻帝說完話之後,已經是夕陽西斜,他出了宮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神是鬼差地就跳入了李千昊的府裡。
待到進了李千昊府裡,李千承才發現自己確實是莽撞了些,但是來都來了,索性就去和魏央告個別。
李千昊正好也是不在府上,正約着紀昀生在和慶功酒,李千承輕車熟路地竄到了魏央的院子裡,路過的時候差點叫一個小丫鬟看見他,還好他及時躲到了樹後,這纔沒有被發現。
因着不知道魏央的屋子裡有沒有別人,李千承先去了魏央的屋後,打算先看一眼,誰知道剛剛到了窗外,就有人自屋裡將窗子推開,正正好撞在了李千承的頭上,他捂住了自己的頭蹲下身子,差點就將自己喉間那聲驚呼放了出來。
魏央似是沒有察覺到什麼,只轉頭和秋棠說了一句,“昨日巫姑娘說是有點咳嗽,她又不喜吃藥,你去將那新摘的梨子用冰糖燉了,給她送去一碗。”
“奴婢省得了,”秋棠應了一聲,“一會兒奴婢也給您燉上一碗,使點涼水鎮着,等奴婢從巫姑娘處回來的時候,您用就剛剛好。”
魏央嘴角的笑容愈放愈盛,點頭說了一句:“去吧。”
秋棠這便闔了門退下,魏央只走到桌邊坐下,往窗子處偏了偏頭,低聲說了一句:“王爺請進來吧。”
“你也太不厚道了些,”李千承捂着額頭跳了進來,“等我去稟告父皇,就說你暗害於我,到時候我不能上戰場了,你可要替着我帶兵哈。”
魏央擡手給李千承倒了一杯茶,又是取過一塊毛巾將一旁小冰盆裡的一塊包了,遞給了李千承,“不知三殿下深夜來此,所爲何事?”
“我就要走了,”李千承一手將那毛巾捂在自己頭上,癟着嘴往上看了一眼,“可能要途徑薔薇那裡,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薔薇。”
魏央原本因爲李千承撞着頭而綻放出的笑容此刻又蔫了幾分,“薔薇……不知道是不是還放不下,你若能見着她,最好是能勸她一勸。”
“我前些日子也曾見過她,”李千承又想起了那日與楊薔薇共處的時光,只覺得這心中又是尷尬又是歡喜,“她過得倒也尚好,整個岐山現在差不多都在她的掌中,想來再過些日子她也就想開了,倒是你,等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京裡,可是要小心。”
魏央尚來不及答一句什麼,又聽得李千承說了一句:“雖是有人在保護你……可在這
後院裡,怕也是危機四伏,紀婉清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你平日裡莫要和她多接觸。”
“紀娘娘說……”魏央想了想,還是決定將紀婉清的話告訴李千承,到底李千承在這臨安浸淫了十幾年,知道的事情還是要比自己多,“說她願意幫我離開這後院,且已經派人去了北漢,只我……尚未查出那月竹公主到底和皇后有什麼關係。我所知道的,怕是殿下也早就知道了。”
魏央將那日葉小魚告訴自己的有關月竹公主當年的事情都和李千承說了,李千承點了點頭道:“倒是比我知道的還要詳細一些,這事本就年代久遠不甚好查,你也莫要着急,那紀婉清所說的話雖是合情合理到底也不要盡信,北漢那邊……你且當心,我此次前去,若是有機會,定然也會幫你一幫。月竹公主的事若是實在不好查就先放一放,我這次去的地方正好就是當年月竹公主失蹤的地方,等我去查探一下當年之事,咱們也好再做打算。”
“如此就先謝過王爺了,”魏央頷首道,“王爺以三皇子之位封王,本就遭了不少人的嫉恨,王爺此次離京,定然是要多加小心。”
李千承點了點頭,剛要說句什麼,卻聽得一陣敲門聲,葉小魚在屋外說了句:“魏姑娘,你在嗎?”
魏央看了李千承一眼,李千承聽見葉小魚的聲音便愣在了那裡,然後慌忙起身自窗口跳了出去,此時葉小魚又問了一句:“我進來啦?”
“請進吧,”魏央不去回頭看李千承,起身去迎了葉小魚,“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葉小魚一進門就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爾後便在桌邊坐下,一雙眼睛卻是不停地轉着,“這大晚上的,怎麼就你一個人在,秋棠呢?”
“秋棠去給小靈送冰糖燉梨去了,倒是你,怎麼這麼晚了,一個人來我這裡?”魏央心裡忽然升起了幾分疑惑,而且看起來葉小魚今天也有點不正常。
葉小魚只咳了幾聲,甩着帕子答了句:“哎呀,我這不是想你了嗎?”
似是覺得自己的話沒有多少信服力,葉小魚就又加了一句:“大殿下現在可是得意得很,不知道三殿下此行是否會順利。”
“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會完全而歸,”魏央也不想再和葉小魚就着這個話題多費脣舌,便問了一句,“你上次說,大殿下將莊楚楚送進宮裡,是爲了什麼?”
葉小魚經魏央這麼一提醒也是想起了上次沒有說完的話,往前湊了湊,小聲說了一句:“據我所知,莊楚楚似乎和從前一個仙女長得很像,大殿下將莊楚楚送進宮裡,似乎是爲了取得皇上的信任,好爲自己吹一吹枕邊風。”
“仙女?”魏央皺了皺眉頭,她自然是不信這些,便多問了一句,“這是怎麼一回事?”
葉小魚又將自己所知道的當年北漢和南唐一起聯合對抗大秦的事情告訴了魏央,只中間關於月竹公主的事情葉小魚尚不知道,自然也就沒有告訴魏央。
躲在屋外的李千承自然也聽見了葉小魚的話,這些事情他也聽肖芃說過,只這段時間肖芃總是和李千玟呆在一起,他也有很長時間不曾見過肖芃了,也不知道這葉小魚是什麼本事,打聽到了這些消息。
“對了,紀婉清找你去是爲了什麼事情,她不曾爲難你吧?”葉小魚見魏央的屋子裡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便託着自己的腮百無聊賴地問了一句。
魏央也是將紀婉清同自己說的簡單地告訴了葉小魚,原本她並不打算同葉小魚有所隱瞞,可瞧着葉小魚今天的樣子,實在是叫她有點不放心。
“若她當真能將你送出府去,倒也算是咱們的一個幫手,”葉小魚毫無節奏地以食指叩擊着桌子說了句,“只是到底北漢那邊你還有所牽掛,也不能就這麼走了。”
“是啊……”魏央含糊地答了一句,“可她是這後院裡的主子,我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當着她的面還是要謙恭一點……”
葉小魚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想要伸手去捏捏魏央的臉卻是被魏央下意識避開,“你又沒想着委身於大殿下,管她紀婉清做什麼。”
魏央也想隨着葉小魚笑一笑,可扯了扯嘴角終究是沒有笑出聲來,葉小魚見魏央這個樣子,也是覺得有幾分尷尬,兩人隨意說了幾句話,葉小魚便起身作辭。
“魏姑娘,”葉小魚已經走到了門口,想了想還是頓住了腳說了一句,“我當魏姑娘是朋友,雖然有些事情我不便同魏姑娘說,也請魏姑娘放心,我不會做傷害魏姑娘你的事情。”
魏央起身,“既然葉夫人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不若我送葉夫人一送,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我祝葉夫人早日心想事成,只是葉夫人……小靈同你說的話,你還是好生考慮一下。”
“求不得嗎?”葉小魚折回身來,對着魏央笑了笑,“可我還是想求上一求啊,我今日前來……實不相瞞,殿下可是來找了魏姑娘你?”
魏央見葉小魚這樣問了,也是不再隱瞞,只說了句:“葉夫人果然消息靈通,不過我還是要和葉夫人多餘囑咐一句,我與王爺之間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我們兩個人不過是合作,但是葉夫人……王爺不一定沒有心上人。”
“我知道,”葉小魚咳了咳,壓住喉嚨中的哽咽,“我不過想幫幫他罷了,可有些時候,我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
魏央不知道葉小魚與李千承之間的糾纏,也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葉小魚,只好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了一句:“你不是說大殿下在莊楚楚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等咱們將此事查明瞭稟告王爺,定然是會幫他一個大忙的。”
“行了,”葉小魚擦了擦尚未來得及流出眼眶的淚水,對着魏央擠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夜深易傷感,我也不同你多說了,你明日若是無事啊,咱們上街去逛逛,我在紅鸞樓還有個好姐妹,唱曲甚是好聽,等我帶你去聽聽。”
魏央抿脣一笑,應了一聲,“好。”
李千承爲了避免被人發現,早就離開,是以也就不曾聽見葉小魚和魏央後面的對話。
雖然爲何葉小魚這裡是一派祥和景象,可萬洛洛這幾日卻是越來越暴躁,只要青羌一時不在旁邊安慰着,她就是摔東西罵人,好些丫鬟都不敢近得她的身,連唯睛都是撫胸慶幸自己現在並不在萬洛洛的身邊伺候。
“夫人,你何苦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啊,”青羌瞧着萬洛洛又摔了一碗燕窩,趕忙揮手遣退了那個小丫鬟自己上前安慰萬洛洛道,“這廚房現如今的燕窩已經不多了,奴婢這要了好久纔要來的,本想着給夫人您補補身子,可這……”
萬洛洛現如今也就能聽進去幾句青羌說的話,這幾日青羌又總是拐着彎的叫她知道李千昊待紀婉清是有多好,葉小魚每每見着她也是要冷嘲熱諷一番,更是叫她覺得這世間沒有人再關心她,這身子一日日就從內裡被掏空,整個人也是不似從前一般容光煥發。
“我現在連吃個燕窩都是要求爺爺告奶奶了,”萬洛洛冷笑一聲,卻是由不得轉化成了一汪苦笑,“怕是過幾日我連飯都吃不上了,到時候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青羌見萬洛洛這樣說,又是好言好語地勸上了一番,萬洛洛雖是平靜了下來,心裡卻是對李千昊又怨恨上了幾分。
從前萬洛洛很是受李千昊的寵,李千昊做的不少事情她也都知道一些內幕,如今她怨恨上了李千昊,不僅覺得他害死了秦淺,還覺得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恨不能當即就將這些事情捅了出去,不過她也知道,此事還需慢慢考量。
瞧着萬洛洛的樣子,青羌心中也是有了幾分數,趁着萬洛洛睡熟就是去了魏央的院子裡,秋棠一早就知道青羌和魏央有聯繫,故而見着她便努了努嘴,示意魏央此刻正在屋中。
青羌將萬洛洛現如今的轉變說給了魏央聽,魏央點了點頭,自一旁的梳妝匣中取出了一根金釵,遞到了青羌的手上,“你做的很好,這整個府裡怕也找不到幾個比你還要機靈的丫鬟了,你這些日子先不要輕舉妄動,還是先叫萬夫人將這個火在心裡燒出來,到時候,你且從她嘴裡套出一些話來。這些年來大殿下定然是做了不少的事情,萬夫人所知道的,對大殿下不利的,你儘量都問出來。”
“奴婢省得了,”青羌嘴上這樣說着,卻將魏央給她的金釵又推了回去,“能爲魏姑娘效勞是奴婢的榮幸,這東西奴婢是萬萬不能收,只到時候奴婢幫魏姑娘做完了事,還請魏姑娘在大人面前幫着奴婢美言幾句,留奴婢一條命便是。”
魏央挑了挑眉毛,似是沒有聽懂青羌在說些什麼,問了句:“大人?”
“奴婢不該多言,這便退下了,”青羌瞧着魏央似乎是並不知道冀鐔的事,想起冀鐔那副冰冷的樣子,她自然也不敢多說,只福身道,“奴婢會好好做姑娘交待的事情的。”
待到青羌出了門,魏央卻是怎麼想怎麼奇怪,自己第一次見到青羌的時候還是和那隨風在一起,因着差點被發現,那隨風纔給青羌問了一顆藥,並且威脅她要守口如瓶。現如今這青羌日日忠心爲自己辦事,可是卻連獎賞都不要,只希望那“大人”能饒她一命。
隨風前些日子倒是一直在暗處保護自己,如此瞧來,那青羌口中的大人,莫不會就是……
這隨風是言殺門中的人,言殺門和李千昊似乎是有不少的糾葛,可他又……魏央思念及此,朝門外說了一聲,“秋棠,你進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