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大雨已歇,空氣清新,有股塵土和綠葉混雜的味道。
沈凌還在牀上睡着,他的頭髮在洗的發白的牀單披散着,那睫毛纖長的像是蝴蝶撲朔的翅膀在柔和的五官上投下淡淡的陰影。睡相很好,兩手合放在胸前,隨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盼盼醒來時就看見美人熟睡之圖,再看看被自己睡得皺皺巴巴的被子,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沈凌睡醒時房間只剩他一人,左手掀開被子,下了牀,胃不疼了,全身是休息夠的舒酸感。
推開窗子外面就是一個街道,現在大約是辰時末了,這個時候外面的小攤早就支起招牌,吆喝的,討價還價的,熱鬧極了。
盼盼端了一碗薄粥和一碟小菜推門而進,見沈凌起了,把東西放在桌上招呼道:“你起來啦,身體好點了嗎?”
沈凌關了窗坐下,“已經沒事了,昨晚辛苦你了,我昨晚鬧的你沒休息好吧。”一臉愧疚道。
盼盼見他一臉自責,忙揮手道:“我睡覺很隨意的,在家的時候我爹的呼嚕聲震天響,我還照樣能能睡着呢。”
沈凌聽罷,笑了笑。
盼盼把粥往他眼前一推,“你快把粥喝了,白粥養胃呢。”
這碗粥熱騰騰的,上面還飄着一層薄薄的米油,散發着誘人的米香。
沈凌接過筷子,想要動筷時,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看向盼盼道:“你不吃嗎?”
“我早就吃過啦,你快點吃,一會粥就該涼了。”
這下沈凌可以安心地吃了,粥熬的正好,喝一口米湯,整個胃都暖起來了。
即使沈凌現在很餓,吃起飯來卻慢條斯理,動作優雅,嘴裡吃的好像不是一碗普通的粥,而是燕窩蔘湯似的。
沈凌喝粥,盼盼大大咧咧地撐着頭在旁邊看着,看得沈凌怪不好意思的。
一碗粥下肚,沈凌十分滿足。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也。
盼盼邊收拾碗筷邊對沈凌說道:“等我把這收拾好了,我們在鎮上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家小廝可以嗎?”
沈凌自然沒有異議,昨天他就覺得盼盼是個值得結交,再想起昨晚讓他汗毛豎起的噩夢,他現在覺得盼盼就是來就他於苦難的女神仙。
盼盼弄好了,不等小二上來催,挎着包袱就和沈凌離開了。
走在溼溼的青石板,地上留下兩人一大一小兩排腳印,轉眼又不見了。
“你家小廝真的沒什麼特徵嗎?”找了半時辰,瀋海半個影子都沒瞧見。
“唉,普通也不是他的錯,我們先去那歇歇腳吧。”沈凌指的地方正巧他們找到昨日吃板栗的地方。
盼盼不累,平時在家忙起來半天都不帶坐的,才找了半時辰,她根本不放在眼裡。但她覺得沈凌應該累了,便同意了。
屁股還沒捂熱石頭,盼盼就聽見後面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少爺!我找的你好苦啊!”
盼盼和沈凌同時轉頭一看,兩人都嚇了一跳。
來者看不出年紀,衣服又溼又髒,他的額頭上頂了三個大包,而且神奇的並在一排,像哄小孩的鬼故事裡的個三角大王。三角大王邊喊邊踉踉蹌蹌地向他們衝來,周圍的百姓都被他嚇到了,紛紛往後退了三尺遠。
“這……是你的小廝?”盼盼呆呆地問道。
“好像是的……”沈凌也愣住了,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他還真認出來了,這就是瀋海……
這就是所說的普通!?這是欺負她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面嘛……
眨眼的功夫,瀋海就撲到了他們前面,抓住沈凌的腳哭道:“少爺我總算找到你了!嗚嗚嗚嗚嗚,我還以爲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
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這讓沈凌十分受不了,踢了下,“放開我起來,在大街上呢。”
稍微平復了心情的瀋海,擦乾眼淚站了起來,剛纔太激動都忘記他家少爺的小潔癖,就直接撲上去了,現在他才發現他家少爺旁邊還站了一個姑娘。
沈凌咳嗽了聲,對盼盼說:“這個就是我的小廝,瀋海。”
見瀋海疑惑地望着他,本不想和這麼醜的人講話的沈凌,看了兩眼瀋海頭上的三個大包,心裡飄過一絲絲愧疚:“這位是昨天從山上救我下來的盼盼。盼盼正好也要去京都,和我們同路。”
噢,原來是救了他們家少爺呀,那便是大恩人了,立馬向盼盼俯首道:“小的在這裡謝謝盼盼姑娘的施手相助。”
盼盼哪裡受過這樣的大禮,連忙將瀋海扶起來,“順手,順手,不打緊。”
瀋海這大活人杵在這兒,礙人眼還影響鎮容的,盼盼和沈凌決定還是先回到剛纔的客棧,要一間房給瀋海梳洗梳洗。
小二看到去而復回的兩人,哦不,是三人要了一間房,不由得在前面想入非非,口味這麼重的嗎?
到了房間,盼盼好奇的問道:“瀋海,你怎麼把你少爺搞丟了,還弄成這副樣子呢?”
深海正要答道,就看見向他拼命使眼色的少爺,轉口笑道:“路上遇到一隻馬蜂,見我印堂發黑,便咬了我三個包。你看我現在可是印堂發紅呢,最近有好運要發生。”
盼盼一聽就知道這是胡話,這時小二提了水上來,她便沒有追問下去,和小二一起出去了。
沈凌拋下一句讓他好好洗乾淨之類的話跟着出去了。
坐在浴桶裡的瀋海也在思考爲什麼搞成這樣?只能說如果你有一個不靠譜的主子,擁有一段波瀾起伏的人生不是問題。
昨日他們路途這裡,少爺非說那山長的清奇俊秀,出去遊歷一番他會終身後悔。瀋海看了半天,只能看出普通的山普通的樹,什麼清奇俊秀完全是他家少爺馬車坐多了想出去溜達找出的藉口。
但主子這麼說了,他一個做奴才的除了把馬車栓在山下,捨身陪主子還能做什麼。結果剛到山上,沈凌又嫌上面蚊蟲多但還是要往上爬,瀋海苦笑着跟着,摘了片大葉子幫沈凌驅趕。
然後,他們就碰到了那個馬蜂窩……一個好大好大的蜂窩。沈凌看到的第一眼決定了瀋海後面的一串悲劇。
沈凌盯着馬蜂窩對瀋海道:“聽說野生蜂蜜對人體好,我覺得家裡頭那些瓶瓶罐罐的蜂蜜都有水分吶。”
這話裡頭意思從小就是人精的瀋海還能不明白嗎。他決定先去把馬蜂窩捅下來,引走裡面的馬蜂,好讓他家少爺撿漏。但他還沒有想過以身餵馬蜂,他敢這樣做是因爲他剛上山的時候看見了條河。事情也按他計劃的進行,捅完之後,他撒腿就跑,看見水源就往裡縱身一躍,人算不如天算,那水纔剛沒過他的膝蓋,看見呼嘯而至殺氣騰騰的馬蜂,他本能的一蹲,幸運的是馬蜂只能盯到他的額頭。
氣極的馬蜂嗡嗡啦啦在他的頭上繞了好久才散了去,等到他頂着三個大包,溼答答地回去找他少爺時,地上只留下一個馬蜂窩和他們的包袱。他在周圍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家少爺的蹤影,心不斷滴往下落。完了,他把他家少爺給弄丟了,他已經想象到夫人將怎麼剝了他的皮的過程了。
惴惴不安的瀋海將整個山翻了過來都沒有找到他家少爺,後來天色漸晚,瀋海只能心灰意冷的下了山,發現這條路下去通到一個小鎮上。他又在小鎮上找了半宿,最後在一個破廟中歇息了。
其實他們倆所有的錢都在瀋海的包袱裡,但是他一想到他家少爺身無分文,只能在一個小角落裡蜷着,他的心就如破廟外的大雨被澆得拔涼拔涼的。
唉,說多了都是淚啊!在他終於保住了這身皮。
再說那沈凌好好的怎麼會崴到腳呢?
當時瀋海引走馬蜂之後,沈凌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馬蜂窩,結果裡面還有幾個小的沒有走掉,看見有人上來,便拿起武器與他拼命。沈凌被嚇了一跳,好在腿長腳長,求生欲強,輕鬆甩掉了小馬蜂。麻煩精就是麻煩精,健步如飛的腳在停下歇口氣的時候崴到了。然後就遇上盼盼的呀,然後跟着她下了山了呀,然後瀋海找不到沈凌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