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醒得早,是多年的習慣,客棧靜悄悄沒一點動靜,她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走到了後院。
馬經過一夜的休息,精神抖擻,見有人來了,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股熱氣。
盼盼抓了把乾草湊到馬嘴邊,馬好似也認識她,親暱地用頭靠靠她的手臂,就着手吃了起來。
“乖傢伙。”盼盼摸摸它的頭,又抓了大把草給它。
天越來越亮,趕着上路的旅客吃過早飯就走了。清晨的天還沒熱起來,大家都想趕着涼爽多走幾裡。
盼盼擡頭看向沈凌的房間,還沒有動靜。好在他們有馬車,晚些太陽起來了也不會太熱。
瀋海衣服皺皺巴巴的,揉着眼走出房門,他睡得一點也不好,大通鋪的牀板硬邦邦的,一羣大老爺們睡在一起,一股怪味。他昨晚硬是聽着此起披伏的呼嚕聲睡着的。
“盼盼姑娘你起地可真早啊。”瀋海見盼盼在給馬刷毛,已經刷了大半了。
“早上好啊。”盼盼望着瀋海萎靡的樣子,心裡有些愧疚,本來她是該睡大通鋪的,沒想到最後被他睡了。瀋海雖是沈凌小廝,但沈凌過得細緻,想來瀋海也不會差到哪去。
“昨晚你睡那沒睡好吧,真是不好意啊。”盼盼一臉歉意地望着瀋海。
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又用涼水衝過臉,瀋海精神好了幾分,從地上拿起刷子一起刷馬,“沒事,我是天生操勞的命,習慣了習慣了。”
他怎麼可能怪盼盼姑娘呢,只恨有個薄情的主子。他是看出來了,這結交兩天的姑娘在他少爺心中也比他這個跟了十多年的奴才重要。
兩人刷好馬,盼盼端着盆把水倒了。瀋海問小二要了盆熱水,屁顛屁顛上去照顧他家少爺起牀了。
瀋海上來時,沈凌正在穿衣服。瀋海把水放架子上,幫他把腰帶繫好。
“盼盼醒了沒?”洗好臉,沈凌接過瀋海遞過來的布,把手上的水珠擦淨。
“盼盼姑娘早醒了,正等着少爺一起吃早飯呢。”
行李亂七八糟地攤了一牀,瀋海伺候完洗漱,便趕忙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整齊地裝進包裡。
“把桌上的棋帶上。”沈凌看了眼正在收拾的瀋海,拋下這句話便下樓了。
早上因爲廚子還沒上工,想要吃早飯的話,不嫌棄地可以讓小二搗鼓一碗,不將就的也可以自己去廚房做。早飯錢一般算在住宿費上,不另外收錢。
沈凌下來轉了一圈並沒看到盼盼,隨意找了張看起來乾淨的桌子坐下了。
在京都他從來不在大堂裡吃飯,一來是大堂人聲嘈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能遇到;二是不差錢,既然有安靜環境又好的雅閣,爲什麼還選亂糟糟的大堂呢;三是他長得豐朗英俊,在京都可是上了少女想嫁排行榜前十的,在下面吃勢必會招來許多愛慕者,他可沒有被人盯着吃飯的癖好。現在店裡人不多,他倒可以感受感受。
盼盼端着粥和煎餅從廚房出來,一眼看到了坐得筆直的沈凌。
“你咋坐這了,我還正想端上去呢。”盼盼把粥和餅從托盤裡擺到桌上。
“這是你燒的嗎?”和昨天早上的粥一樣,厚薄正和他的口味,散發着濃濃的米香。
“嗯,早上起的早,廚房正空着,熬了些粥。你嚐嚐看好不好吃。”盼盼笑眯眯道。
沈凌夾了塊煎餅,黃澄澄的,外酥裡脆,十分可口,誇讚道:“很好吃,你的廚藝很好,你的家人可有福了。”
說到家人,盼盼笑容逐漸落下。每天早上她都要做一大家子的早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家裡食材有限,她就着有的材料儘量做的管飽,繼母李花吃的時候就虎着臉不高興,像是在逼她吃豬食似的。
看到盼盼寂寥的神情,沈凌心中暗罵自己蠢。盼盼選擇去路途遙遠的京都也不留在家鄉,肯定是家中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在這裡瞎提什麼。以往沈凌不高興了,大把的人擠到他面前安慰他,但他還從來沒安慰過別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瀋海在樓梯上就聞到了一股香味,走到桌前發現是他們桌的香味。看了眼周圍幾桌寒磣的早飯,心中一陣竊喜,“盼盼姑娘,這是你親手燒的嗎?可真香呀,我老遠就聞見了。”
沒想到自己的手藝被這兩人如此肯定,盼盼忘掉剛纔回憶裡的不高興,開心道:“那就多吃點,別浪費了。”夾了塊大的放到他碗裡。
瀋海受寵若驚,喜滋滋的正要吃時,眼角瞟見他家少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筷子上的煎餅,跟了那麼多年,瀋海自然知道他家少爺是不高興了。作爲一名優秀貼心的小廝,瀋海把要放進嘴裡的煎餅轉了個彎,送到了沈凌的碗裡。
“少爺,這幾天你勞累了,這個大的給你吃。”討好道。
看着碗中香氣誘人的餅,沈凌才滿意地嗯了聲。盼盼還沒給他夾過菜呢,這混小子想吃?沒門。不過沈凌這次難得大發善心,順手夾了個小的給瀋海作爲補償。
瀋海內心狂吐槽他家少爺的心裡的小九九,但面上一副感激之樣。
不知底情的盼盼看着對面兩人主僕情深的場景,心中大爲感動。她以前幫潘老爹賣豆腐時,見過地主家的少爺一個不順心就對他的小廝拳打腳踢。當時她十分同情疼得蜷縮在地上的小廝,還慶幸雖然她家貧,還好沒到把她賣到有錢人府中當奴才的地步。直到今天看到沈凌瀋海,她才發現主子和奴才之間也可以有溫情啊。
吃完早飯,沈凌先上馬車,盼盼隨後把行李搬上去。盼盼先開始是坐在前面向瀋海學習如何駕車的,剛學一會沈凌撩簾出來,說是他也想學。
但前面哪坐的下三人,瀋海知道他家主子也不是真想學,前幾日他日日駕車,也沒見的他家少爺說要學,只不過現在盼盼姑娘在前面坐着罷了。
還能不能好好趕路了,瀋海苦笑地對盼盼說道:“盼盼姑娘,你瞧這太陽越來越大了,你還是快到裡面歇着吧。”
駕車不難,瀋海提點幾句後盼盼就上手了,正趕得興奮,搖搖頭道:“曬太陽好,不僅長個還殺菌,好多田裡活都是在八月伏暑幹完的。”
沈凌和瀋海擠在一邊,長手長腳的根本無處安放,嫌棄道:“你沒事就別在待着,坐車裡去。”
“是啊,這路寬敞,剛你教我的不難,你放心我保證教會你家少爺。”盼盼贊同道。
哪有主子給奴才駕車的,被夫人知道了還不削了他的皮,剛要反對就收到了沈凌你好煩還不告退的眼神,心態差點沒繃住,利索地滾進馬車。
然後官道上就這樣出現了這樣的畫面,一對男女坐在轅座上駕着馬車,男子氣質風華,儀表不凡,女子眉清目秀,笑起來神氣十足。後面馬車裡卻坐了個相貌常常的男子,實在要說有什麼不一般的話,他的額頭上有三個並排的大包。
天氣熱,路上的人很少,即使有偶爾遇到三五成羣趕路的,他們也儘量不說話以保持體力,路上唯有馬車駛過車輪轆轆的聲音,出了鎮子,向前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