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王妃微微頷了頷首,風輕雲淡的話語聲帶着三分冷凝的味道,“本王妃是如何知道的?你不必操心!你還是操心你日後被月溟初利用完了,試想一下被烹成肉醬的悲慘下場吧!”
語罷,慕容雲嵐眸子宛如鋼刀似的,一刀一刀刻烙在莫雪的心坎上。
太子殿下月溟初是莫雪一輩子想要窮盡一生之力,哪怕是肝腦塗地,渾身碎骨也要報答的人。
他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如此忠心耿耿的自己?
不,這一切,一定是慕容雲嵐這個賤人妄想挑撥離間!
莫雪咬着銀牙,目光滿是一片森然,“王妃娘娘還是請回去吧,不必在莫某這裡多費脣舌……”就算今天王妃娘娘說破脣舌,莫某對太子殿下的至誠之心,永遠不變!”
“你就顧着你自己的死活,渾然不顧老家山東濰坊的八十歲老母嗎?她老人家能否安養天年,就看你到底聽話還是不聽話了?”
慕容雲嵐兩世爲人,上一世的莫雪私底下是背叛了風靜玥,但他對於老家山東濰坊的老母親還是奉以至孝的,每兩個月都會帶着大把的銀兩回去孝敬母親,他還在爲鄉下的老母親置辦了一間小莊,二十來畝地,五個佃戶,兩個貼身丫鬟在母親膝前侍奉着。
如此一言,無疑是抓中了莫雪心中的死結,上一世的慕容雲嵐明明知道這樣的情況,卻完全不知道莫雪早有了謀逆之心,如果早早抓到莫雪的弱點,否則風靜玥就不會死了。
“你……”莫雪雙瞳透着一股寒意,咬牙切齒道,“王妃娘娘,此事是莫某一個人的事,與莫某家中老母無關!你要殺要剮,衝莫某來就好,何須牽扯到老母的身上。”
喲,瞧不出他還真真是個二十四孝兒子呢!不過可惜啊……
慕容雲嵐幽幽一笑,“你說與你山東濰坊老家的老母無關,好,本王妃且問你,你背叛風靜玥二殿下,還不是,不忠不仁不孝不義,怎麼現在開口閉口要保衛着你家老母?真是好笑!你如此胡作非爲?本王妃如何不責怪你家中老母親錢莫氏不好生管教於你,叫你對風靜玥二殿下心生判別之心,錢莫氏,罪責當誅!”
錢莫氏,那是山東濰坊老家老母親的名諱!
太可怕了!
她雲嵐王妃連鄉下家中的老母的名字都調查得如此清楚,這些還是慕容雲嵐親口告訴自己的,那麼還沒有親口告訴自己的東西,恐怕是更多了吧。
一時之間,莫雪覺得自己就好像沐猴而冠的小丑猴子被人一下子剝離了衣物,紅果果得被人圍觀着。
莫雪他快要崩潰了,渾身就好像千萬只的螞蟻上樹那般,倍顯侷促不安,狠狠得盯着慕容雲嵐那宛如凝脂般的俏臉,“此事與我母親無關,如果你殺了我母親,我發誓,一定要你和你肚子的孩子陪葬!”
“混賬!”蕭大王蕭子都幾乎在同一時間內,抵達地下黑牢,怒罵着窩在水牢底下的人,那還能算是人嗎?蓬頭垢面,披頭散髮,滿臉泥污,恐怕地獄裡的那些惡鬼都要比他好看幾分吧。
他這麼咒罵愛妃,蕭子都當然是氣不過了,當下朝地下黑牢的門外吼叫下令道,“蘭陵衛士何在?馬上給本王將此等狗賊五馬分屍,對了,順便剁成肉醬喂狗。”
赫赫洶涌來五六個蘭陵衛兵,拿出鑰匙,打開牢房矮門,腳重重得一踹,幾個人洪涌而入,霎時間莫雪就像狗一樣得給拎起來。
莫雪的眼珠子可憐巴巴得凝着蕭大王,慕容雲嵐二人,一改先前狂拽跋扈的模樣。
那樣的表情,入了雲嵐的眼皮底,雲嵐若不是怕動了胎氣,真想大聲得拍手叫好呢。
“愛妃,本王這麼做,你沒有意見吧。”蕭子都這是向雲嵐詢問建議。
大王的意思,慕容雲嵐再清楚明白不過了的,眼下是該如何處置莫雪,並不一定是要五馬分屍剁成肉醬……亦或者有其他更爲殘忍的刑法,諸如炮烙,挖眼,去髕,腰斬,宮刑,開加官……每一個酷刑都堪稱極品,雲嵐在前世深居內宮,也耳濡目染了一些,無非就是懲治人戕害人的把戲罷了。
“對了,大王,莫雪與我西疆第一勇士曹木大將軍長相簡直是如出一轍,要不這樣吧大王……爲了避免此歹人日後又假扮成愛將曹木將軍做壞事,賜他墨刑吧。”雲嵐道。
蕭子都很是贊同得點點頭,“愛妃此法甚妙!好!好!好哇!一來可以懲罰這個不知道好歹的莫雪,二來,日後可以方便區分莫雪與曹大將軍了,本王又不是砍的頭,只是在莫雪臉上留下一輩子都去不掉的印記罷了,對於曹木大將軍也是一種交代,不是嗎?”其實,蕭大王還是挺理解曹木的感受的。
墨刑又稱爲鯨刑。
在莫雪的慘叫聲中,幾個魁梧壯大的蘭陵衛士,一人手裡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一人手裡託着狼毫筆,硯臺上的墨汁波光盈盈,很是攝人心魄。
“西奴!”
其中一個高個子的西疆衛兵在莫雪的額頭上,用匕首深深刻出兩個字,鮮血如注般得狂流,流到他的鼻樑,又順着莫雪的鼻樑流到脣邊。
然後,又一個矮個子的西疆衛兵拿着沾溼了墨汁的狼毫筆,順着血跡斑斑的疤痕上,塗上墨跡。
這樣看來,莫雪額頭上的倆墨色字“西奴”就更爲明顯了。
西奴,顧名思義,西疆奴籍。
“大王,瞧,在莫雪的額頭上永恆留下西疆奴籍的印記,這代表他是永遠是我西疆的奴役了。”
慕容雲嵐下視着一臉慘淡無光的莫雪,見他被一刀刀刻畫着,又一筆一筆得塗上墨汁,除非莫雪他不要這張臉,自我毀容,否則,他就要帶着這樣的印記陪伴他一生一世。
“嗯。本王早就說過愛妃這個方法甚好。”蕭子都臉上一片神采奕奕,頓了頓,對雲嵐無比愛憐得道,“好了,這樣的懲罰也是爲了我們日後出世的孩子留一點福源吧。”
“大王,我們走吧。”雲嵐真心覺得呆這裡有些久了,潮溼的空氣令人覺得一陣反胃。
蕭子都託付着雲嵐愛妃的手腕兒,護着她一步一步得走着,生怕她磕磕碰碰了,或者是摔倒了什麼的,蕭大王很是緊着雲嵐。
至於那莫雪,被施罷了墨刑,就被衆西疆衛兵們像扔死狗一樣,直接給扔進水牢下層。
莫雪顧忌額頭的刺痛,他頓時間覺得腦袋一懵,也直接給碰到水牢最底部的一塊堅硬的石頭上面,造成短暫的暈厥。
入了夜,處理好了日常瑣事的曹木將軍,順從蕭大王的指令,前來地下黑牢說服莫雪能夠棄暗投明。
“大哥!大哥!你在哪裡?”
曹木是一個人進去的,他故意清散了周邊的蘭陵衛兵們,不讓他們緊跟上來,他們只是在地下黑牢的門口駐守。
地下黑牢所能夠採集到外邊的光線是很有限的,何況今夜乃是無月之夜,外頭都伸手不見五指了,何況是陰森潮溼的地下黑牢,之前傍晚十分,有看守的蘭陵衛兵給關押在裡邊各個間室的慕容仙歌和莫雪送過飯菜了。
曹木擎着火把,四下裡查看,卻看不到莫雪親生大哥之所在,難道他逃獄了,如果真逃走了,一輩子也不要被大王抓住了纔好,自己倒是省下不好的氣力了。
“滾……我莫雪沒有你這樣的親生弟弟……”黑暗的水牢底部,幽幽得躥出這麼一句森然的話語來,給人的感覺就好像聽到了地獄鬼魅的叫聲,不過曹木卻爲之一喜。
曹木的眸光四處飄逸,終於在地下黑牢的一處乾燥角落撇見了一團物體,火把燈影幢幢的,根本無法看清它,“莫雪大哥,是你嗎?”
“你來做什麼?”莫雪擡起頭來,冷語相加。
順着聲音發出的那個方向,曹木脣邊浮現一絲喜悅的笑容,旋兒似乎有欣慰之狀,“之前我聽聞大王和王妃娘娘他們也來看你了,如今你還活着,說明大王和王妃娘娘對你已經是最大的恩德了。作爲弟弟,我希望大哥你能棄暗投明,從此以後不要再爲月溟初那狗賊賣命了!相信我,只要你順從蕭大王,他一定會對你好的。我們倆兄弟跟隨着蕭大王打下大陵皇朝的整座江山,到時候我們兄弟倆再把老家山東濰坊的老母親接過來,咱們倆個一同孝敬她,難道這樣,你還不願意?”
“呸!”莫雪站起來,手腳上的枷鎖起着哐哐噹噹的響聲,他撩起長長的頭髮,露出額頭來,上面的墨跡在火把光芒的照樣下,愈發清明。
曹木哽咽一聲,幾乎都說不出來話,“西奴!”
“你倒是跟我說說,西奴!什麼是西奴!西疆的奴役!這個墨色印記是無法消去的,也就是說,我莫雪只能成爲西疆的奴役,一輩子是這樣,待我投胎轉世,也會帶着這個該死的印記吧。哈哈哈哈——”
狂笑之間,莫雪瘋狂得顫動着手腳,怎奈,雙手雙腳被束縛得緊緊的。
曹木無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眼下莫雪大哥被蕭大王如此對待,只能是接受,因爲蕭子都是君,他曹木是臣下,蕭大王沒有把莫雪殺了,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墨刑點綴在莫雪額頭上,只是難看了一點,好歹保存了性命,還有身體也是完好的。
“大哥,還是聽弟弟的話,歸順蕭大王吧。額頭上被點了墨刑那又當如何?哪怕你比現在還要醜陋十倍,一百倍,難道還擔心找不到女人嗎?只要歸順了蕭大王,吃穿用度一輩子,咱們倆兄弟是不用愁的。”
轉念一想,曹木覺得還是要勸服莫雪大哥,跟蕭大王作對是得不到任何的好處的。
約莫半個時辰。
莫雪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旋兒又跪在地上啼哭起來,“弟弟,我的好弟弟,你能不能放我走。哥哥好想念山東濰坊的老母親,大哥想明白了,這一輩子再也不踏足京都一步,更不會去豐州壩協助太子幫他打下一整片天下!可以嗎?如果你不答應哥哥,哥哥只好咬舌自盡!”
這,當然是莫雪的詭計,這苦肉計對於擁有着血緣關係的兩人,是極有用的。
以前,曹木以爲自己是個孤兒,沒有兄弟姐妹,沒有父母,沒有家鄉,可是現在,他有了,他有大哥莫雪,有身在山東濰坊的老母親,好像什麼都有了。
如果命運要把曹木身邊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全部給奪走了,曹木他哪怕自己死,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實發生。
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現在,曹木眼眶溼潤,他原本自己向來木訥,哭在別人看來是極爲常見的,可是對於曹木將軍無疑是那麼陌生,直到此刻,曹木覺得,他真的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剛纔說的,可是真的嗎?若放你走,你這一輩子不再踏足京都一步,也不會去豐州壩協助太子月溟初對抗蕭大王?”
曹木眸光快若閃電一般,閃過那地下黑牢角落處的莫雪。
這麼說來,曹木這個傻弟弟極有可能被自己打動了?
好啊,老子就再加一把火吧。
莫雪一邊哭腔,一邊將頭磕在地上,幾乎都磕出一片污血來,“弟弟,我是你的同胞兄弟!別人能騙你,我能騙你嗎?如果真那樣子做的話,那我莫雪就是豬,就是狗,以後,你也別認我這個兄弟了。如何?”
“起來吧。”曹木長嘆一聲,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扔給莫雪。
莫雪欣喜若狂,三兩下就除去手和腳部的枷鎖,沒有了枷鎖的束縛,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輕輕鬆鬆的。
那種感覺,是相當爽快的。
“多謝弟弟救命之恩!多謝多謝!哥哥出去了一定會好生侍奉母親,到時候我和母親一起等你放假了探望我們啊。”
如果說莫雪跟豬狗一般無二,那簡直就是豬狗一般無二,說到底曹木是他的親生弟弟,他爲了逃命爲了重新回到太子月溟初的身邊,用得着三跪九叩?莫雪他對自家的莫氏祖宗恐怕都沒有此番來得虔誠。
擡手的曹木作了一個阻止的手勢,“你是我的哥哥,怎麼能對我作此大禮!你要跪!你要拜!應該是跪拜咱們遠在山東濰坊的老母親,咱們的老祖宗,你跪我,成何體統?”
“弟弟,大哥這不是高興來着嘛。”莫雪起來,摸索着走出牢房,眸光帶着一絲狡黠,“對了,我該怎麼出去呢?別說是大門,大門有蘭陵衛兵們看守,大門是出不去了。”
“這裡有個別的出口,通往王妃娘娘的水榭的,這條小密道,連王妃娘娘都不曾知道的,我也是最近無意間才發現的。”
說完,莫雪還真的在水牢的某個角落重重一推那個吐出來的瓦磚,頓時間出現了一個足夠容得下一個成人大小的身軀通過,說那是狗洞,也是很合理的。
莫雪跟曹木又是假惺惺得一頓惜惜告別。
曹木嗯了一聲,沉默不做聲,目送莫雪像狗一樣鑽出去。待曹木看莫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這個地下黑牢的時候,他沒有急着出去,要不然很容易引起外邊守衛的蘭陵衛兵們懷疑的。
出了一個小密道,莫雪還真的從雲嵐水榭的竹林間的一處小低窪坳口鑽出來,莫雪鑽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溼透了,此間正是入了夜,一片黑漆漆的,他看不見別人,別人也看不到他。
當然,這一切都是莫雪自己一個人的想法,殊不知,水榭另外一側的矮小牆根下,跺着一個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便是白霜丫頭。
白霜在這裡守株待兔,是順了王妃娘娘的意思的,王妃娘娘對白霜說在此處潛伏,要看着莫雪離開此地。
白霜也搞不懂,爲什麼雲嵐王妃娘娘明明知道曹木會協助莫雪離開此地,還要自己蹲在這裡,要看着莫雪離開,爲什麼不直接把莫雪殺掉了,以免留下後患呢。
雲嵐王妃有她自己的意思,只是白霜直到現在仍然沒有悟出來罷。
果然,莫雪畏畏縮縮得左顧右盼,就好像一個狼狽的小幽靈,搜尋到此處不遠有一個小矮牆根,就跳出去,外邊便是舊日大華京都的大街,想要找一條路去豐州壩,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不過外面呢,還有一撥人在潛伏着,正是年羹強副將,他暗中收到雲嵐王妃娘娘的旨意,密切追蹤莫雪的下落,關鍵是要查出莫雪是如何安然無恙得渡過豐州壩,這纔是雲嵐和蕭子都的計劃。
可惜,這個計劃,連曹木大將軍也被他們倆夫婦隱瞞在鼓裡呢。
棲靜院上房,燈火幢幢。
大夫人楊氏早已歇息了。
慕容雲嵐抿着脣瓣,剛剛汲了一口氤氳起汽的香茶,叫她的心腸無比舒暢。
蕭大王他回西疆有瑣事要處理,貌似是赫雲太后召他回去的。
對面坐了風靜玥二殿下,還有紅菱倆個人。
紅菱也學着雲嵐喝着茶水,然後瞥了一眼身側的二殿下,對雲嵐道,“王妃娘娘,您說白霜什麼時候會回來。”
“紅菱姐姐,是在叫我嗎?”這不,白霜丫頭推門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