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低頭思慮一番,覺得白霜說的有道理,明日大祠堂審訊之期,相父不可能無緣無故叫孃親談話,別以爲孃親竟無緣無故跟着相父走了,肯定是相父叫孃親在先。
想到這裡,慕容雲嵐稍覺蓋在眼前的迷霧幡然清晰了些,這十有八九,丞相父親是信任孃親,換一句話說,父親是相信孃親不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孃親被大夫人上官玉瑤誣陷勾引京都衣匠衣錦繡的謠言不攻自破。
而父親對大夫人的態度儼然不像從前,慕容雲嵐從這一點可以推敲,父親恐怕已經查出大夫人和她的表哥葉春海之間的那點破事了,轉而去相信孃親。
這其中隱隱約約有很多內情揪扯,慕容雲嵐等找個機會問一問母親,也是好的。
是夜。相府華燈初上。
慕容雲嵐輾轉入孃親的正屋,見孃親正欲寬衣就寢,她這次來,是有事和孃親相商,還特意把紅菱與白霜留在房內,不許她們出來。
“女兒,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就寢?”楊氏坐在梳妝檯上,把手移走螓首上的紅玉鎏金短簪子,可巧的是,她在菱花鏡中看到女兒邁進門檻,一臉淺淺的笑意。
環視了一會兒,慕容雲嵐並不見小梅香不在孃親身側侍奉,“孃親,小梅香去哪兒?”
“小梅香我讓她去服侍她姐姐大梅香了。”楊氏清除了頭上繁雜的頭飾,旋即站起來。
雲嵐迎上去,扶着楊氏,“我想孃親是看穿了小梅香的心事吧,索性順水推舟讓小梅香守着她姐姐吧。”
“哎,我還真是沒什麼事情可以瞞着嵐兒你呀。”
楊氏沒好氣得拿手指頭戳了雲嵐一把,無奈得搖搖頭吃笑。
聽這話,慕容雲嵐連連搖頭,“我想啊,孃親還真有事情瞞着我哩。”
雲嵐姐兒這話感覺是話中有話,楊心瀾是何等人物,拉着雲嵐的手,憐愛得問道,“女兒啊,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啊?”
“看來孃親真不把我當成親親的閨女。”慕容雲嵐一屁股坐在梨花香凳子上,一臉的懊惱。
這一切只是慕容雲嵐詳作懊惱罷了,她還時不時把眼神暗暗得往楊氏這裡眯了好幾眼呢,夜上燈火迷濛,誰還能看清楚慕容雲嵐臉上忽明忽暗的神采。
想必是女兒發現了什麼,楊心瀾連忙補充道,“乖女兒呀,我也不打算瞞着你,其實呀,剛纔你爹爹喊我去與他談話的呢。”
“是嗎?”慕容雲嵐臉上洋溢着笑容,孃親她終於比自己先忍不住招了。
楊氏嘆息了一口氣,繼續道,“你爹爹與我說,明天大祠堂開審,讓我一口咬住斷然沒有和衣錦繡有染之事。叫我沒有承認!”
“什麼?”慕容雲嵐訝異得叫了一聲,連忙問道,“不會吧,爹爹他這話說的怎麼叫人聽來好生奇怪呀。”
屋子就楊氏和雲嵐二人,她們倆母女說着說着,以防隔牆有耳就直接往臥房去。
“一定還有下文,孃親,你繼續說呀。”慕容雲嵐拉着孃親的手就坐在牀沿上,兩顆眼珠子齊刷刷得盯着雲嵐,就怕錯漏了孃親所說的每一句話。
倒吸了一口涼氣,畢竟此事暫時沒有人知道,楊氏心裡頭彷彿揣着沉甸甸的物件,“他當時對我說,京都第一衣匠衣錦繡在老爺的明察暗訪之下得知,衣錦繡被大夫人威逼一定要製造假證供與我,須知衣錦繡在青樓坊此等風花雪月之地有一相好,名喚花傾城,是青樓坊的頭牌,大夫人威脅衣錦繡說,如果不配合,她就派人殺死花傾城旋即扔到南滄江去喂大王八。”
“怪不得呢,哼,上官玉瑤果然是老天都無法赦免的賤婦!孃親,咱們不怕她,明天大祠堂開審,定要叫這個賤婦付出慘重的代價!孃親,你說呢?”
慕容雲嵐神色俱厲,抓着楊心瀾的手都幾乎掐疼了她。
緩緩浮上玉掌,玉掌緊緊貼住雲嵐女兒的臉頰,楊心瀾心中蔚然嘆息着女兒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煞有戾氣,她如此剛強以之前大不相同。
“怎麼了孃親,你一直看着我做什麼?”見孃親的眼珠子一直勾勾得凝着自己,慕容雲嵐有些不好意思了,怎麼莫非自己的臉上有東西麼,還是怎麼了呀。
倒是揚心瀾說道,“我可是明白了,老爺是相信我楊心瀾的清白,不過大夫人她就……”
“孃親這不是很好嗎?這不是我們母女倆一直想要的麼?”慕容雲嵐不禁莞爾,“父親這般做,說明他已經不相信大夫人了,他寧願相信孃親您,也不再相信大夫人,要不然父親也不會主動找你談話,明天大祠堂的公審不用想,用腳趾頭想一想就知道是怎麼樣的一結果。”
女兒的話淡化了揚心瀾內心深處的迷霧,她以爲自己經歷過了一場幻夢,沒有想到多年不曾重視過自己的老爺慕容徵又再一次把自個兒放在他堂堂正正的視線範圍內,這不得不令楊心瀾回憶往昔,回憶着回憶着,她的淚水也就簌簌而下。
“孃親,別傷心了,我想明天,爹爹和老祖母一定會爲你洗刷那個嫌疑的。”
慕容雲嵐極力去安慰孃親,她知道孃親受盡大夫人多年的欺誨,等待釋然的這一天等了那麼久,是該要好好得發泄一下情緒。
“對了,乖女兒,你去萬壽園的時候,老祖宗也是這般說道嗎?”楊心瀾連忙擦乾了眼淚,因爲女兒雲嵐的關係,老祖宗疼愛雲嵐也緊接着疼愛自己來,不可不說是沾了女兒的光芒。
慕容雲嵐輕輕嗯了一聲,“孃親,你知道嗎?老祖宗可是知道大夫人把他表哥葉春海毒死在地下黑牢還有大梅香這兩件事情的,不單單是老祖母,父親也早已知道,他們都深信大夫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狠毒嫡母!她對親表哥都如此,更別說殘害庶繫了。”
“也是,我也聽說雅扶四小姐今兒個去曲拱橋愈要輕生,前來幾個家丁護院們幫忙拉上來,潮水來的時候可是沒了一個小家丁?”
這話也是楊心瀾從別處聽來的,大家卻是議論紛紛,這偌大的相府因爲這茬事死了人,再說有那麼多雙眼睛在場看到,還不以訛傳訛?
“是的,孃親,當時我也在場。小家丁被潮水沖走了,趙四姨娘卻一點感激悲傷憐憫之心渾無,就拉着四妹的手就先行離去了,我也不好說什麼。”
慕容雲嵐淡淡得說道,此等事情,與自己無關,又何必要管呢?
慕容雲嵐她重生的第一天可早已對自己發誓,萬萬不與人爲善,除非那人真心待自己好。
“雲嵐,你快回去睡吧,明日大祠堂一審,你我可是要準時去的。”
孃親囑咐了一聲。
慕容雲嵐努了努嘴,“不行啊,孃親,今天晚上就讓我陪你睡吧,這幾天我都睡得很不踏實。”
也只有在孃親的面前,慕容雲嵐方能夠有自己屬於她這種年紀的女孩單純自然不戴着任何面具的一面。
“好孩子,都這麼大了,過個幾年就找個金龜婿的小大人了,還這麼黏着孃親啊。”楊心瀾把雲嵐擁入懷中,她知道女兒不管做什麼,她都是純粹得保護自己,保護母女二人能夠好生得在相府生存下來。
只是大夫人過於歹毒,一直想要謀害她們倆母女。
“好了,黏娘就黏娘吧,等你嫁了人,指不定還嫌棄起孃親羅嗦呢。”
楊心瀾沒好氣得輕輕白了雲嵐一眼,眼睛濃濃的滿是寵愛的意味。
“瞧孃親說的,孃親嫁給父親也不見得不對雲嵐好呀。”雲嵐寬了衣,就鑽到被褥裡去,想想還是高牀軟臥舒服啊,俗世太過煩躁了,雲嵐幾乎不想再提了。
見乖女兒閉上雙眸,楊心瀾心知這些日子女兒奔奔走走也實在累壞了。
哪怕楊心瀾平日裡不說,她的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雲嵐女兒天天上萬壽園,除了真心喜歡侍奉老祖宗膝前之外,慕容雲嵐是爲了拉近與老祖宗之間的距離,算是彌補之前斷裂得猶如鴻溝的親情關係,爲的就是讓母女二人在相府裡面站穩了腳跟,不再受那個大夫人的頤指氣使和兇辣手段。
楊心瀾想了一會兒也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慕容府邸大祠堂。
上位上坐滿了德高望重慕容府叔伯輩分的老頭兒,他們臉上一嚴厲之態,老祖宗拓跋氏身爲當朝一品誥命夫人自然是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旋即上位上依次坐着慕容老叔公慕容芒,丞相大人慕容徵,雲嵐二叔慕容徵等人,嫡長子慕容夜和嫡長女慕容仙歌分立左右,至於慕容雲嵐她原本是沒有資格進入大祠堂的,只是爲了“嫌疑罪”的孃親提供證詞,還有指認犯婦上官玉瑤。
堂下,上官玉瑤和楊心瀾同膝而跪,上官玉瑤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着,相比之下,楊心瀾顯得從容大度的多,當然本案的關鍵人物衣錦繡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