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門嘩啦一聲打開。
佟福生眼睛裡浮起希望，他就知道谷大寒是心軟的。
門裡探出三個腦袋瓜，是漫兒小龍和耀祖。
“臭死了，再不走就拿水潑了。”
隨着漫兒的話音落下，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端着一盆水出來，嚇的佟福生一家三口撒丫子就跑。
怕跑遲了，身上又是水又是糞的大冷的天遭不住。
谷老太太正坐在門口撿豆種。
一股臭氣撲來，擡眼一看一身米田共的仨人迎面跑來。
嚇的谷老太太差點掀翻了豆筐，跳起來沒命的躲到草垛子後頭。
“谷大娘。”
王氏實在受不了看到谷老太太就像看到救星，伸手就想抓谷老太太。
嚇的谷老太太兩手亂舞：“你別過來，誰是你大娘。”
佟福生和佟志傑跟着王氏一起停了下來。
王氏顫聲喊道：“親家大娘，我是大腳她嫂子.”
指了指身後：“這是她哥，那是她侄兒。”
谷老太太朝草垛子裡鑽了鑽揚聲問道：“你們這一身咋回事？”
眼前這仨人是大兒媳的哥嫂和侄兒？
可真沒看出來。
渾身上下就眼睛露出來，可真夠埋汰的。
谷老太太感到一陣痛快。
從前她最看不慣的就是佟大腳的哥嫂，總是來老大家打秋風，她就納悶了佟大腳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怎麼就對哥嫂有求必應。
“這是掉哪個糞坑裡了？”谷老太太問道。
佟福生和王氏被問住了。
他們不好意思說是被佟盼弟給潑的。
簡直太丟當爹孃的面子了。
佟志傑扯了一把柴禾擦了一把臉，哭喪着臉不管不顧說道：“谷奶奶，我們身上是被佟盼弟潑的”
一邊說一邊將佟盼弟罵了一頓。
谷老太太嘴角抽了抽。
佟盼弟可真能下得去手。
她大兒媳已經夠狠了，佟盼弟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不過這關她啥事？
停下給她訴苦，她能安慰咋的。
她想拍手叫好，咋不把他們塞糞坑裡溺死。
“趕緊滾回你們黑龍潭，你們把我家門口都給弄髒了。”谷老太太說道。
王氏朝草垛子靠近了些。
谷老太太嚇的想尖叫，雙手更是舞出殘影。
“大娘。”王氏裂開嘴又朝前一步，說道，“親家大娘，我們不能頂着這一身回家，您一向心善，借您家的水洗一洗再回去。”
這一身髒污的，必須得洗一洗啊。
還沒有出正月呢，河裡的冰都沒有化，就是冰化了也不能洗啊，不得把人給凍僵。
佟華瓊家裡不讓進，佟盼弟不讓進，那就去佟華瓊婆婆家要水洗一洗身上。
王氏沒有說，她還想再借三身衣裳。
“什麼？去我家洗？”
谷老太太瞪大了眼睛。
想啥呢。
佟大腳是佟福生的親妹子，佟盼弟是佟福生的親閨女，怎麼着也輪不到來谷家老宅洗。
也不看看他們這一身，誰家歡迎他們？
腆着臉就要進門。
“我家不是垃圾站，合着啥髒東西都能進？”“什麼玩意？也不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直接去地裡可以給莊稼提供糞肥了。想洗不能去河裡洗？我家沒有水。”
谷老太太冷着臉拒絕。
看她年紀大就心善咋地。
全村誰能從她身上佔便宜算她輸。
王氏哀求：“親家大娘，您行行好，我們這一身怎麼回家去啊，半路就薰死了，實在沒辦法了才求到您跟前。怎麼說咱們都是親戚，您忍心看着我們這樣？”
王氏覺得和谷老太太之間有人情往來。
谷紅蓮剛出生那會，她來佟大腳家打秋風，給谷老太太拎了二十枚雞蛋。
這二十個雞蛋還換不來一桶水？
谷老太太絲毫不爲所動，拒絕道：“什麼外四路的親戚？佟大腳都不認你們了，你們別亂攀親戚。你們女兒都能狠心潑你們，我爲啥不能忍心看你們這樣。”
薰死她了。
大兒媳婦現在對孃家人和婆家人一樣差勁，谷老太太又覺得心理有點平衡。
王氏氣的臉色變了。
她從沒有想過在清河灣受這麼大氣，不僅要討好小姑子討好親閨女，還要低聲下氣求小姑子的婆婆。
佟福生咳嗽了一聲。
佟福生在谷老太太印象中一向是裝貨，戴着一頂讀書人專屬的帽子，穿着青色長衫，開口閉嘴就是夫子曰。
現在被潑了一身糞，再也維持不住從前的裝貨氣質。
谷老太太只覺得痛快。
“怎麼不是親戚了？我們好歹是谷驚蟄的舅舅舅母，天大地大舅舅大，不要求你好吃好喝的供着，只進門洗一洗身上借一身衣裳。谷大娘，今天咱們斷了親戚情分，來日佟大腳去了靈堂前還不是孃家人說的算。”
王氏這番話帶着威脅的意味。
她看了佟福生一眼。
之前倆人在家裡覆盤佟大腳對孃家大變樣的原因，倆人一致懷疑都是婆家人挑唆的。
否則爲何谷老太太谷老爺子爲何在佟大腳發達後就回了清河灣。
回清河灣幹嘛？
還不是享福來了。
“我一個老太婆，不讓你們進家門，你們還想打我不成。什麼狗屁親戚，這話你給佟大腳說去，和我說不着。”谷老太太被王氏的話刺激到了，再一瞧身旁不吭聲的佟福生拉下臉，揚聲趕人，“你們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當她老婆子好欺負咋滴。
谷家老宅衆人一向不喜歡佟家人，不怕撕破臉。
再說了真的打起來，谷家人只能向着她，而不會向着這仨貨。
如果佟大腳出手向着孃家人更好了，她正想找理由在谷家人面前表達對佟大腳的不滿呢。
佟志傑上前怒聲道：“死老太婆，你們吃我姑姑的喝我姑姑的，我們去你家借身衣裳咋了？”
佟志傑身上的糞被佟盼弟潑的最多，味道最大。
他的臉對上谷老太太，谷老太太扭頭就吐。
“yue !”
谷老太太抓了一把草隔着手推開佟志傑和王氏，踮着小腳就朝家裡奔去。
實在太難聞了。
佟志傑:“.“
王氏眼疾手快的跟着朝谷家老宅跑。
渾身難受死了，王氏來不及多想，一定要從谷老太太那裡借到衣裳。
要把從小姑子和佟盼弟身上受的氣
不惜開啓滾刀肉模式。
谷老太太一轉頭看到王氏就像看到鬼魅，顫抖着拿起門栓。
聽不懂人話咋地，像跗骨之蛆一樣叮着不放。
不等栓上，王氏半個身子探了進去。
緊接着佟福生和佟志傑一起來到門前，仨人一使勁，門嘩啦一聲開了。
谷老太太壓根抵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