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相信什麼?君懷璧不知道,冥思苦想到夜半,他也理不清頭緒來,他理智上已經有些相信齊仕悅和凌溯的話,但感情上他卻絲毫也不願意懷疑自己師父的險惡用心。兩廂較勁,他始終沒能作出讓自己信服的抉擇,所以他最後還是決定先休息以後再打算。
翌日,天剛晨昏,君懷璧纔打算起身,反被外面的的嘈雜聲所驚。
“昨天還這麼安靜,今天就養麻雀了?”齊仕悅頗不爽利,面色陰沉,本來就貪睡的他還賴着牀不願意起身。
君懷璧早知道他的習慣,所以沒多理會,“我出去看看。”
君懷璧開門出來,聖血門人紛紛競走如園中驚鳥般四處飛掠,衆人去向處火染赤霄,應是走水失火。君懷璧心下一念,便也足下生風飛追過去,想查看一下狀況是否能幫忙。
循着濃煙,君懷璧到了高閣外,他記得此樓是昨日凌溯約見他之處,而且他發覺着火併非此處而已,周圍離此處不遠有四五座樓都陷在濃煙中,聖血門人倉忙不已。不過這些人即便倉促繁忙卻也無人叫喊,很快自組成隊秩序井然。
“公子,你怎會在此?”一人將君懷璧往旁邊拉開,“門中生亂,公子還是暫避。”
“你是吳穆?”君懷璧憑聲認出了人。聖血門人除去凌溯基本都戴着青黑色斗篷的帽子,又慣拉低帽子低頭掩着容貌,此時因爲忙亂,也沒幾人注意裝束,帽子多半都揭下了,此刻的吳穆也不例外。君懷璧終於看清吳穆是他唯一看清楚了容貌的聖血門人,吳穆比他想象的年輕,應該三十不至,言談間也老成,不見絲毫喜怒哀樂。
“是!公子,你暫時避一下吧!門主現在下落不明,我們也沒辦法顧及您了。”吳穆很急的推君懷璧離開,可言辭間卻平穩無波。
“門主下落不明?”
“對!我一大早去門主房裡,就沒見了門主!”吳穆說着將君懷璧推到路邊,不礙着行人了方道,“公子自己隨意吧。”
“等等!你家門主有沒有可能在着火的閣樓裡?”君懷璧想凌溯不可能出了聖血門,門內出了失火這樣事情,他身爲門主不出現來穩定人心指揮救火,實在奇怪。
“等一下……”吳穆突然醒悟過來,震道,“着火的這幾處正好是門主平日可能會在的地方。昨夜門主正巧新換了個地方休息……”
難道會有人要謀害凌溯?以凌溯的武功,就算他在閣內,他也早該出來了,除非……“我上去看看!”君懷璧飛身而起,攀上靠近閣樓的高樹,藉着窗口望進去,因爲濃煙所阻,根本看不清窗內。
吳穆跟了上來,“公子,我們門主真可能還在裡面?”
“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君懷璧橫下心飛躍過去,穿過火窗竄進屋內。君懷璧用衣袖勉強掩着口鼻抵禦煙塵,叫道,“門主,咳咳……凌門主……門主……”
“門主,你在嗎?”吳穆稍遲也跟着飛了進來,遞給君懷璧一根溼斤,“公子用着。”
“好!謝謝……咳咳……”君懷璧拿溼巾捂着口鼻。
“門主?……門主……”吳穆先一步找了進去,君懷璧也隨後跟上。
“門主!”吳穆那邊傳來驚呼,“門主!公子,門主在這兒!”
君懷璧急忙繞了過去,見到了火困中吳穆扶起一身傷的凌溯。
“我們立刻帶門主出去!”君懷璧無多想,救人要緊。
“別……”凌溯突然出聲,“別管我……”一開口就不斷吐血中。
“門主,是誰傷了你?”吳穆問到。
不錯!誰能傷凌溯至此?君懷璧也有此疑,但他覺得此刻並非問話之際,而更改先出去了再考慮其他。傷了凌溯還要放火,看來是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到底什麼人對一個不入江湖多年的人如此仇恨,非要趕盡殺絕?
凌溯虛弱得喘息不歇道,“吳穆,把令牌拿出來。”
“好!”吳穆從凌溯懷中掏出一塊鐵牌,“門主。”
“給他!”
“好!”吳穆雖遲疑了一瞬,但立刻就沒有任何遲疑的講鐵牌交給了君懷璧。
“這是?”君懷璧自然的接下了鐵牌,卻不懂含意。
凌溯抓住君懷璧的衣襟,“記得……要替你爹孃報仇!”
“我們出去再說!帶門主出去!”君懷璧提議道。
“好。“吳穆應了聲,更將凌溯拉上自己的肩,忽然一個黑影撲上來。
君懷璧踢飛一根着火的凳子去擋,模糊中見一根長鞭掃來,銀亮的顏色讓君懷璧震了一下。
“柳拂衣……”凌溯喃聲,“你的仇人!”
銀鞭再次飛來,君懷璧險忘了躲閃,是吳穆突然出刀擋了一鞭,“是你傷了我們門主?”
不可能!煙火中,君懷璧只看到那個身影婀娜,唯獨那根銀鞭特別打眼。那不是師父!不可能是她!她根本沒下山!不,她已經下山,他昨天還見到了!
“信,在……臥室,昨夜!你……快走!”凌溯突然掙扎着坐起,奮力一掌將君懷璧打出,“走!報仇!”
碰的一聲,房柱砸下來將書架砸倒,火勢直衝屋頂,將君懷璧和凌溯等人橫斷在兩邊,“吳穆,門主……”
房頂咯吱作響,顯然已經不支,君懷璧還想最後一試過去救人。
“公子請走!聖血門交給你了!不要辜負門主!”吳穆叫完後聽到轟隆一聲塌陷聲,連着倒下的房柱和書架等全部滑滑塌陷下去。
君懷璧連退數步才未被波及,樓層已經陷落了一個大洞,凌溯和吳穆都沒了蹤影,只一個纖細身影飛窗而去。
君懷璧追不過去,又見即房屋已將坍塌,終於忍下心轉身飛出火窗,落在未被燒着的樹枝上,剛扶着樹幹站定,擡頭間,房頂完全塌下,一棟雙層閣樓傾塌在煙火中。
“門主、吳穆……”君懷璧狠力一掌擊打在樹幹上。可惡!那個人到底是誰?不會是她,一定不是!他沒看清她的容貌,不一定就是她,或許是有人假扮要嫁禍給她。
聖血門幾處火勢被撲滅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聖血門人現下正忙着尋找凌溯和吳穆的屍骨。不過兩日不到,連番變故已經讓君懷璧措手不及,甚至連受打擊。
“君兄弟……”齊仕悅後來因爲覺得情勢不對所以趕來,見到的不過是從樹上沮喪飛落君懷璧。現在,君懷璧已經在亭子裡呆坐了好一陣了,他才忍不住開口。“君兄弟……”
“我師父不會是爲了殺人來的,對不對?”君懷璧盯緊了齊仕悅問。
“你師父她……”齊仕悅言辭閃爍,“你怎麼又提起你師父?”
“我師父……”
齊仕悅深吸了一口後道,“你師父她……確實在這兒。原來你知道了?”
“你也見過她?”
“昨天我才知道她一路都跟我們在一起。”齊仕悅嘆道,“是我太疏忽大意,這麼長時間都沒注意到她身上隱有藥水味道!或許是因爲易容藥水和她身上長年服用丹藥遺留的味道融合,我纔沒及時分辨出。”
“師父一路跟我們在一起?”君懷璧怎麼也想不出齊仕悅所言的可能。
“吳姑姑就是你師父!”齊仕悅心有不願的吐出答案。
“不可能!我見過吳姑姑的臉,和師父根本不同。”
“易容術。我都忘了我娘有這招。”齊仕悅拍了下石桌,“我就想我娘不可能什麼也不做!”
“吳姑姑……”君懷璧覺得心底的感覺能解釋了,之前他曾希望這是真,現在他卻不願。他寧願她根本沒下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