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到景仁宮重新拾掇了一番,才由四齊扶了,沿着青磚小道,一步步的向着太后的慈寧宮去了。
太后正坐在慈寧宮的榻上擺弄小方桌上的一盆開的正豔的葉子花,紙糊方格窗戶外的亮黃色光線斜射進來灑在太后銀白的髮絲上,顯得格外莊嚴。皇后走到太后面前一人處,低低的跪下行了禮,太后深吸了一口氣,依舊拿着明晃晃剪刀在葉子花上挑挑剪剪,李嬤嬤站在旁邊想扶起皇后,怎奈太后並不發話,自己也不敢造次,只得任由皇后跪着。
又過了一會,太后終於像是完成了修剪,對李嬤嬤道:“把它搬走吧。”李嬤嬤聽了,快步上前,把小方桌上的葉子花抱在懷裡,往外去了。
“你起來吧。”太后放下剪刀,瞄了眼還跪在地上的皇后,又嘆了口氣道。皇后聽了太后的話,纔在四齊的攙扶下起了身,默默的隔着小方桌坐在太后的一側。
“知道哀家爲什麼找你來嗎?”太后問。
“臣妾不知。”皇后回道。
“聽奴才說暢音閣聽戲,皇上又給了你難堪。”
“都是臣妾的不好,惹了皇上。是臣妾管教欽琪無方。”皇后回道。
“阿哥們從小在阿哥所長大,除了天生癡呆,難說誰比誰聰明多少,你還沒有發現嗎,皇上表面是針對欽琪,實則是對你這當額孃的沒放在眼裡?”太后意味深長的說。
“臣妾都知道,但自從素妃被關在延禧宮,皇上去榮妃青嬪那的次數多了,我這個做皇后的,又由什麼辦法?”皇后一臉無奈道:“我已是過了如花的年紀,只想好好撫養欽琪,不再妄想什麼寵愛。”
“胡說。”太后道:“你只有得了寵愛才是對欽琪最好的保護,就象蘇答應的欽和,雖是阿哥,宮人們卻從不把他放在眼裡,爲什麼,還不是有個不爭氣不受寵的額娘,你雖貴爲皇后,但皇后今日是你,明日也有可能是別人,你要時刻想着這個道理。”
“臣妾記住了。”皇后道。
“最近宮裡,素妃被禁,看似一團和氣,但保不定有人就又要跳出來了,暢音閣的時候,聽說青嬪竟然公然放肆,皇后可怎麼看?”太后接着問道。
“青嬪妹妹還年輕,也只是說話沒有分寸,臣妾也不會放在心上。“皇后道。
“又是胡話,青嬪是不足放在眼裡,但青嬪背後是誰,是榮妃,榮妃的阿瑪現在是朝廷一品大員,又有大阿哥在身邊,平日裡又裝作賢惠哄得皇上高興,這條條款款比你起你都是有餘,這青嬪的意思,也就是榮妃的意思,她這種笑裡藏刀的女人,纔是要比青嬪可怕一萬倍。”
皇后聽了,仔細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難道宮裡的女人真的要鬥個你死我活才能生存嗎,不免又覺得費神,平日裡皇后一向不喜歡爭鬥,所以纔跟良妃比較要好,這樣難免不受太后喜歡,自已真是左右爲難起來。
“以前素妃在,你們還是三足鼎立,如今素妃失了勢,就憑你的手段,都不夠榮妃一次下酒的。”太后幽幽的道:“但榮妃一向謹慎,不好讓人抓住把柄,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新選秀女,新的秀女進宮,皇上就會分心,把寵愛平分一點,你的位置纔會穩一點。選秀女的事你有何看法?”
皇后聽了太后的話,不覺想起一年一次的選秀又要來了,這每一年的選秀,都會有一批長的如花一般的女子充實進**,皇上或是愛看,或是看的厭了,然後這些女子便有的活了下來,有的凋謝了,想到這,心裡又添了一份惆悵,看太后用期許的眼神望着自己,只好道:“臣妾自會爲皇上好好準備,多選秀女充實**爲皇上延綿子嗣。”
“恩。”太后聽了似乎是滿意的,交待剛纔出去的李嬤嬤道:“李嬤嬤,去把哀家珍藏的碧螺春給皇后沏來。”李嬤嬤聽了,又速速的去了。不一會兒,捧來一碗青青的茶水,茶香四溢,茶葉飄浮,頗爲好看,皇后謝了太后,小心的喝了一口,然後掏出手帕子拭了拭。
太后繼而拉住皇后的手道:“你是哀家姐姐的女兒,進宮以來當了皇后,一直也讓哀家放心,這次選秀,哀家意思,讓哀家二弟的女兒索綽羅.碩繪參選,因哀家弟弟完婚的晚,他的女兒碩繪今年剛滿十七,長的雖不嬌豔,但從小讀了書,聽說彈琴也不錯,最重要的,她是咱們自己人,入的宮來也能互相照應,你覺得如何?”
“臣妾一切都聽太后的意思。”皇后道。
太后聽了這話,臉上纔有了一絲欣慰,又讓李嬤嬤上了兩盤糕點,跟皇后一起細細品了,坐了這一會子,窗戶外亮黃的光變的暗了不少,皇后起身向太后辭退,才帶了四齊緩緩走出慈寧宮的大門。
“娘娘不是要回景仁宮嗎?”四齊見皇后沒有走來時的小道,而是向着不遠處的延禧宮方向邁步,不覺提醒道。
“本宮現在突然又不想回去了,心裡煩悶的很,外面有風,走走舒服。”皇后道。
“那奴婢就陪您走走。”四齊道,天邊這會紅霞遍佈,這種純的像紗帳的紅,不由讓皇后想起當年剛入王府時的喜慶,那時皇后也是十七,也象花一樣,也跟皇上相敬如賓的過了幾年,後來皇上又娶了榮妃,良妃,衛嬪,青嬪……女人越來越多,見皇上的時候就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是晚上一個人躺在牀上慢慢的想他。太后曾經說,坐在高位上的女人,就要耐的住別人耐不了的寂寞,這麼多年的**生活,她才明白,一個耐字是如何的一種心酸。想着這些,心裡的酸楚化成眼淚,順着眼角簌簌而下,四齊見狀,忙用自己的帕子給皇后擦了,拍了拍皇后的背道:“娘娘不要難過,太后不是說了,碩繪小姐要進宮了,到時候她若得寵愛,也是娘娘的福氣。”
“你難道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嗎?”皇后聽了這話,抽噎着道。
“太后不是一番好意嗎?”四齊道。
“太后只是覺得我這個皇后無用,想重新安排自己的人進宮,以保住索綽羅家庭的榮華罷了。”皇后拿過四齊遞過的帕子,緩緩的道。
“啊——”四齊聽了不覺一驚,她實在沒有想到,原來太后的本意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