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希娜說話時的語氣絲毫不顯遺憾，甚至在提到種苗班情況時，她精緻的小臉上還洋溢着某種滿含期待的喜悅。
但撲棱撲棱號的衆人卻沉默了。
尤其是顧維。
畢竟某種程度上來說，地球和莫德爾在發展程度上是有點類似的：
莫爾德的文明歷史相對悠長一些，但受限於環境發展緩慢，在喬科文付出代價提升至三階之前和地球其實相當接近——至少在星海九階這個框架裡，二者都屬於二階的前後腳罷了。
更重要的是。
在顧維穿越前的華夏文明史中，無論是思想還是行動層面，都有很多人曾經或者現在都正做着與希娜類似的事情。
比如歷史上有張謇。
這位晚清狀元放着高官厚祿不要，毅然決然辭官回鄉開辦大生紗廠實業救國，後來更是成立通州師範，開創了華夏近代師範教育先河。
又比如建國後那一批大家耳熟能詳的先輩。
1950年3月18日，由朱光亞牽頭起草的《給留美同學的一封公開信》一經發布，響應者影從雲集。
幾年間。
上千留學生放棄在海對面的生活工作，不遠萬里迴歸華夏，將大好青春反哺給了一窮二白的祖國母親。
再比如顧維穿越之前。
儘管當時社會上潤人不少，各種平臺反賊無數，甚至顧維在自己小說的144章提了次廣島，立馬就有精日跑去舉報。
但不可否認的是，依舊有很多留學生放棄了海外待遇毅然回國。
像顧維自己就認識一個消失十多年去建設祖國、前段時間才重新露面的科大校友。
和顧維莫名奇妙的單身不一樣，那位校友是純粹爲了項目研究，才一直單身到現在。
要知道。
那位校友年輕的時候可是超級大帥哥來着——儘管說科大里帥和不帥沒什麼區別，二者都找不到女朋友就是了.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多允許聊的內容，顧維才知道有那麼一羣人依舊在無人知曉的角落中，默默奉獻乃至燃燒着自己。
總而言之。
種種情況相加。
顧維確實更能對希娜的行爲產生共情或者說認同感。
從喬科文到希娜，還有當初供應喬科文讀書時整個文明做出的決策.
很明顯。
莫爾德是一顆有‘溫度’的星球。
但很可惜的是。
米洛他們此番的到訪，恐怕要給這顆星球潑上不少冷水了。
想到這裡。
槿和米洛不由對視一眼，沒有再說話，齊齊陷入了沉思。
“.”
懸浮艦的飛行速度不算快，但好在目的地距離飛船停泊點並不遠。
因此沒一會兒。
懸浮艦便停靠在了一棟建築前。
建築依舊是‘胖而不高’的偏橫向結構，寬度大概有一公里左右，高度卻只有三四十米。
它的正面由大量柱子撐起，整體方方正正，呈現一個【皿】字型。
要是中間放個國徽再縮小一點橫向距離，顧維甚至會以爲自己在外星見到了華夏大會堂
“米洛船長，”等衆人下船後，希娜便履行起了自己的職責，很貼心的介紹道：
“這裡就是莫爾德星的聯邦大殿，平時主要用於舉辦各類會議，是整個文明的行政中樞，另外也具備外事會晤的職能——不過後者幾乎沒怎麼發揮過就是了，算起來的話，您幾位還是頭一批訪問它的外來客人。”
米洛微微一愣：“頭一批？”
不過不等希娜解釋，他便很快想通了緣由：
也是。
莫爾德星的涉外場合本來就不多，其中絕大多數還是跑來抽取磷礦挖星球根基的奸商——對於那種人，能保持個常規水準的接待都算莫爾德人給面子了。
隨後米洛往身後一招手，一行人便先後走進了聯邦大殿。
聯邦大殿外部看上去不怎麼高，但走進後才發現內部是完全中空的架構，數十米高的穹頂在頭頂展開，由數根粗壯的灰白色石柱支撐。
石柱表面沒有任何雕飾，只有歲月留下的自然紋理，顯得質樸而厚重。
如果顧維沒判斷錯
這些‘石柱’的材料，應該就是那些被硅化的鏡面植物——當然了，內部肯定有經過其他加工改動，否則絕對撐不起這麼大一棟建築。
莫爾德再怎麼落後，現在也好歹是三階文明，不可能用完全原始復古的技術去蓋這種建築。
接着米洛一行人繼續前行。
差不多走了上百米後。
顧維等人面前出現了一塊下沉式的議事區。
議事區呈階梯狀向下延伸，最底部是一個直徑約五十米的圓形平臺，周圍環繞着大量階梯座位，每層都擺放着簡單的深色石椅。
座位按照同心圓排列，越靠近中央的席位高度越低。
按照顧維的目測，這些座位大概有上百個。
與外頭的柱子一樣。
這些座位不論內部構造如何，外表都相當樸素.或者說冷色調，由此也足以窺見一絲莫爾德文明資源的稀缺性了——要知道，這裡可是文明核心中的核心，但凡有點家底都該裝飾得華麗一些。
希娜帶着米洛等人來到了議事區最前方的某個區域，指着一副類似沙發模樣的長椅說道：“米洛船長，請您在這兒稍歇片刻，議長他們馬上就到——莫爾德條件有限，還請您多多擔待。”
米洛聞言輕聲笑了笑，臉上爽朗的表情就跟當初忽悠顧維時一模一樣：“希娜小姐，犯不着這麼客氣，我們在星海跑長途的可沒那麼嬌貴，椅子這東西嘛，皮實點能坐人就行了。”
說着，他還大大方方的拍了兩下椅子扶手。
然後
咔嚓一聲，扶手被拍斷了。
米洛臉上瞬間躥下了一排冷汗：“.”
顧維：“.”
希娜：“.”
現場的氛圍略微出現了一絲尷尬。
而就在希娜腦海中飛快想着該怎麼爲米洛找補之際，圓形平臺另一側的某條通道中，緩緩出現了五道身影。
希娜頓時眼前一亮，像找到救星似的飛快說道：“米洛船長，議長他們來了！”
米洛和顧維等人連忙順勢看去。
通道中出現的五道身影分別是三男二女，格雷議長赫然走在最前方，但此前在外太空和歡迎現場都出現過的防衛軍第一艦隊指揮官塔爾·科恩卻沒有到場。
很明顯。
科恩在莫爾德文明中只能算是軍方高層，距離核心還有一些距離。
眼見主人翁出現，米洛便帶着顧維幾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格雷見狀也隱隱加快了步頻。
等到雙方面對面，米洛便朝格雷議長點了點頭：“格雷議長。”
“米洛船長，久等了，”格雷議長對米洛又行了個禮，正準備開口，視線忽然注意到了被米洛握在手裡的石頭扶手：“額，您這是”
“咳咳.”
米洛瞬間老臉一紅，飛快將扶手塞進了栗子手裡示意她餵給諾諾：“手誤，純粹手誤——格雷議長，您放心，我一定照價賠償貴方損失。”
“賠償就不必了，”格雷議長好歹也是莫爾德的領導人之一，儘管內心滿是問號，但臉上還是顯得相當平靜：“小小雜物不足掛齒，豈有讓貴客賠償的道理幾位，請隨我來這邊說話。”
說着。
格雷議長便將米洛幾人帶到了另一側的某片區域，區域內以俯視角度的【八】字分部着兩排座椅，看上去有點類似顧維穿越前辯論賽的現場佈局。
等幾人落座後。
格雷議長輕咳一聲，主動開口道：“米洛船長，給您介紹一下，我身邊這幾位都是莫爾德文明的核心成員，在喬科文總督不使用總督權干涉的情況下，我們五人足以決定整顆星球的行政事宜。”
“其中這位是任朋果，莫爾德文明的憲律大法官，這位是安布羅斯·艾利奧特，文明衛戍總長，這位是首席書記官諸葛水君，這位是.”
看着侃侃而談的格雷議長。
槿擡頭看了眼天花板，似乎發現了什麼，但並沒有打斷對方。
等格雷介紹完幾名莫爾德高層。
米洛也將幾位船員的身份介紹了一遍，輪到顧維時他居然意外的沒有怎麼緊張——後來顧維琢磨了一下，應該是人太少的緣故.
要是你讓他在那種幾百萬甚至更多人面前亮相，那就是另一種心態了。
幾分鐘後。
雙方客套完畢。
接着格雷議長與其他人對視了一眼，謹慎的對米洛說道：“米洛船長，不知喬科文總督託貴方交接的事務是.”
“唔，格雷議長，這件事你們得先有個心理準備，”米洛沉吟片刻，解釋道：
“籠統一點說，就是喬科文船長在航行中遇到了意外，整個燃燒遠征探索團全軍覆沒——萬幸的是喬科文船長以某種形式存活了下來，這次我就是受他所託來做些善後工作的。”
一旁的顧維輕輕挑了挑眉毛。
米洛這次說話居然沒大喘氣——要知道，按照正常規律，這時候米洛應該只說前半句纔對。
接着等對方哭天喊地的時候再冒出來後半截內容，這樣情緒價值才高嘛。
如果擱在顧維穿越前的網絡小說裡，高低還能水一章半章的呢。
沒想到他居然一股腦兒把全部情況都說了出來.差評！
當然了。
顧維的吐槽也就在心裡說說而已，這種事肯定還是效率越高越好。
“您說什麼？”
聽到米洛這番話。
格雷議長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目光死死盯着米洛，彷彿要將他看穿一般：“總督他還活着？”
米洛擡起眼皮與他對視了一眼：“格雷議長，你似乎早就知道喬科文船長出事了？”
“總督出去讀書的時候簽署過星語者平臺的生命協議，”格雷議長盯着米洛的神情沒有絲毫放鬆：“那份協議一直在聯邦內存有備份——差不多在兩個月前，協議被解除了。”
米洛哦了一聲。
原來如此
早先提及過。
本宇宙的信息傳遞無法超越光速，這是一大鐵律。
目前已知所有超越光速的手段，都與高塔上層.或者說極化裂隙能有關。
而星語者平臺背靠九大流氓中的維拉精靈，有着掌握了極化裂隙能的巔峰族羣支持，星語者便也成爲了星海中爲數不多可以在普衆領域完成信息瞬時傳輸的平臺。
這種效應不但在語音或者影像上溝通方便，同時對於情報的傳輸也是一大助力。
比如說某人在十萬光年外遇到了某些事故生命垂危，急需醫藥費治療。
如果按照普通渠道傳遞消息，信息傳到他家最快都得在十萬年後，那會兒那哥們估摸着早在天界修煉出金色魂環了。
但有了星語者協助，情報就可以立刻傳輸完畢。
而如果再細緻一些，將情報限定爲死亡通告那麼對於很多從業者的家屬來說就價值更高了。
因此星語者在很早之前便推出了一款生命協議，以星海聯盟的判定技術作爲生存依據，確定協議者死亡後便會將協議解約。
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玩意兒有點類似顧維穿越之前某些小說裡的‘魂燈’。
喬科文作爲莫爾德文明唯一的希望，在離開家鄉之前自然也簽署過這種協議——要不全村的希望在外頭嘎了都不知道。
如今喬科文勉強算是‘功成名就’，但那份協議卻一直被保存在了莫爾德聯邦之中。
兩個月前喬科文連同整個探索團被擦除者吞噬，協議自然便被解除了。
因此對於格雷議長來說。
他們對喬科文身故之事其實已經有了心理預期，反倒是喬科文活着纔是大新聞.
看着情緒激動的格雷議長。
米洛便也不再賣關子，從身上取出了從通遼可汗號上切割下來的金屬板——也就是擦除者世界在物理層面遺留下的信息缺口準確來說是缺口的承載物。
隨後他將金屬板遞到格雷面前：“格雷議長，你再試試聯絡聯絡喬科文船長。”
格雷無比謹慎的將金屬板接過，手指略微有些顫抖的點開喬科文爲他配置的星海手環，飛快輸入一道指令。
過了片刻。
唰——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格雷面前。
赫然便是
喬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