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婧病的反反覆覆,一路顛簸折騰幾天小臉越發蒼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趙曦不敢叫人日夜趕路,只能白日趕路夜裡找間客棧休息,宋婧才緩和了些。
這日宋婧撐着身子,看了眼趙曦,“表叔,咱們還有多久進京?”
“明日清晨。”趙曦淡淡道,轉眸瞥了眼宋婧,欲言又止,“你好好歇着。”
“多謝表叔一路護送。”宋婧一路上不知說了多少謝,趙曦輕笑,“不過是順路罷了,不必言謝。”
宋婧回了屋子,腦子不知在想些什麼,那日趙曦教導她的話,宋婧一直在琢磨,心裡默默下定決心好好改變自己。
轉眼就到了京都腳下,趙曦卻道,“本王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多謝表叔。”宋婧掀簾道謝,這幾日相處,讓宋婧對趙曦發生了改觀,也並非外界傳言那般冷血無情,不過是帶着一層保護罷了,至少宋婧從趙曦的眼眸裡看不出一點惡意,是趙曦一次次解救她於危難。
趙曦嗯了聲,帶着侍衛換了個方向離去。
“王爺,咱們不進京麼?”衛七是越來越摸不透自家主子的想法了,臨到家門前又走了。
趙曦瞥了眼衛七,回眸又見馬車緩緩朝着京都方向駛去,照這個速度,大約一個時辰後就能抵達京都。
趙曦居然道,“去臨城,本王有些事要辦!”
“是!”
趙曦鑽進馬車懶洋洋將手臂枕在腦袋下,眯着眼沉思,鼻尖帶着淡淡的馨香味,不知爲何,這香味像是沁入他骨髓,莫名使他安心靜神,他相信經過這一次,宋婧一定會學會什麼。
大約三個多時辰後,馬車停下,耳邊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宋婧挑簾,只見宋府門口掛着不少紅綢,還停靠着不少馬車,人來人往。
“這是?”
“小姐,前方好像在辦喜事。”馬伕低聲道。
宋婧腦子裡回想了下,她離宋府不過兩個月,走之前也沒聽說誰要辦喜事啊。
宋婧眉頭跳了跳,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只見大門處站着名男子,身穿大紅色長衫,大約三十歲左右,臉上帶着喜悅的笑意,舉手擡足都是股儒雅氣質。
宋婧整個人愣了下,那人正是她的父親,宋韞。
馬車邊是一羣圍觀的百姓湊熱鬧,時不時議論些什麼。
“宋家真是好大的手筆,竟將一個妾扶正,還舉辦這麼隆重。”
“陸老爺官升二品,又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陸家少爺文韜武略,極有可能是今年的文科狀元,今時不同往日了。”
“宋二爺扶正了陸姨娘,直接有了嫡子了,不像從前膝下就那麼一個嫡女。”
“哎,這算什麼呀,我聽說啊宋二爺爲了討好陸家,日後陸姨娘膝下子女皆是嫡出。”
“難不成宋家要將臨裳郡主請下堂給陸氏讓位?”
“如今陸氏上位哪能容得一個罪人,臨裳郡主只會拖垮忠毅侯府,這也是常理之中。”
良久,宋婧溢出諷笑,怪不得宋韞會突然讓她回大雍給外祖母過壽,原來真正的原因在這。
只是扶正陸姨娘憑什麼要將她母親請下堂?
宋婧掀簾下了馬車,一步步朝着宋府靠近。
那頭宋韞正在門外招待貴客,一轉眸忽然看見了宋婧,臉色微變,然後朝着宋婧走來,不悅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宋婧看了眼宋韞,這麼多年來對自己一直不聞不問,極少關切,淡淡疏離中夾雜着一些厭惡。
“半路遇到些事,來不及稟告,今日父親怎麼一襲紅衣,好似新郎官呢,父親若要成婚怎麼也不告知女兒一聲吶,女兒還想給父親獻上賀禮祝賀呢。”
宋婧淺淺的笑,那一身紅實在礙眼。
宋韞擺擺手,“那就不必了,先回去好好歇着,沒什麼事別亂出來。”
宋韞回眸瞥了眼小廝,“送五姑娘回去歇着。”
“是。”
宋婧擡腳進了宋府,府中高朋滿座十分熱鬧,丫鬟婆子忙的團團轉,入眼之處一片紅。
“五姑娘,侯爺請您過去一趟。”一名丫鬟急匆匆趕來,對着宋婧道。
宋婧點點頭,跟着丫鬟就去了風鬆院。
宋府佔地面積十分廣闊,宋石堰住的院子亦是奢華大氣,亭臺水榭,九曲廊坊婉轉,隨處可見別緻風景,丫鬟婆子更是數不勝數。
一恍幾日未來,宋婧竟有些生疏了,她倒要看看宋石堰能說出什麼來。
再走近些就能發覺,這裡的一切佈置十分嚴謹,屋子裡擺放不少珍奇古玩,還有名人字畫,只是略顯肅穆。
一進門宋婧瞥了眼四周座上全都是府中的一些姐妹。
爲首的就是宋石堰,身旁是宋老夫人,髮鬢兩邊各斜插一支精緻的鳳簪,今日臉上多了些微笑,並不如往日那般嚴肅。
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宋老夫人一向不待見二房,怎麼會打扮的這麼精神呢。
“宋婧給祖父,祖母請安。”宋婧彎腰給宋石堰和宋老夫人面前俯身行禮,不卑不亢,容顏卻略顯憔悴。
宋石堰冷着臉不悅。
倒是宋老夫人擺擺手,顯得有幾分慈愛,“五姐兒怎麼突然回來了,幾日不見人瘦了不少,快站起來讓祖母瞧瞧。”
宋婧依言站起身,走到宋老夫人跟前,將趙曦交代給她的話緩緩說出,“路上遇到了刺客,孫女實在害怕,所幸碰見了元和長公主,元和長公主便讓孫女回京,過些日子一道去封地探望外祖母。”
“婧姐兒,是這樣嗎?”宋石堰臉上帶着笑意卻未達眼底,語氣疏離略帶質問。
“五妹妹那你身子沒事,聽聞大雍城常有盜匪猖獗,打家劫舍也是常有的。”
宋柔今日一襲緋紅長裙格外喜慶,容顏嬌俏可愛,臉頰處還有兩隻小酒窩,越發靈氣逼人。
這話說的卻並不高明,好似巴不得宋婧被劫走,或者受盡屈辱。
宋柔開口,一屋子的人也沒反駁她,甚至宋老夫人也是端茶輕抿,佯裝不知情。
宋婧嘴角彎起一抹嘲諷,她說出了大雍城遇刺,沒有人擔心,反倒急着給她按上不好的名聲,想起那日遇刺時的銀票,宋婧差點沒控制住情緒。
“好了,婧姐兒剛回來,讓她休息休息,畢竟剛受了驚嚇,日後好好學學規訓,身爲女子不該拋頭露面也該替自己的名聲着想。”
宋石堰將茶蓋放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語氣是不容置疑,和前幾日對宋婧的態度截然相反。
宋婧冷笑,“祖父,今日父親大喜,我這個做女兒的自然要好好恭喜一番,哪能不孝獨自回去歇着呢。”
宋石堰瞥了眼宋婧,眼中暗含警告,宋婧又道,“孫女也想去觀禮,孫女想知道父親娶了哪一家閨秀。”
話落,宋柔臉色微變了變,“五妹妹,父親娶的是我母親。”
“陸姨娘?”宋婧掩嘴驚訝,宋柔笑了笑,神情有些得意,“是啊,父親和母親感情恩愛,所以就娶了母親做正妻。”
“你母親是正妻,笑話!你把太后的聖旨當做什麼了,我母親堂堂郡主之尊又是太后親自賜婚,你敢大言不慚說一個姨娘壓過我母親做二房主母,你把太后放在何處?”
宋婧疾言厲色地看向宋柔,宋柔噎住了,臉色訕訕的看了眼四周。
“胡鬧!今兒是你父親大喜的日子,你這樣胡攪蠻纏太不知分寸,賜婚不假,你母親多年無子,難道要你父親斷了香火不成?”宋老夫人低聲斥喝,“時至今日才休了你母親,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論如何,父親當年求娶母親時已經立下誓言,至今不再另娶,母親永遠都是二房主母,再說母親是被太后罰去了涼臺,如今休了母親,忠毅侯府是在責怪太后麼,我母親犯了什麼錯?陸姨娘要做主母,平妻也可以,爲何要休了我母親給陸姨娘一個賤妾騰位置?”
宋婧一臉疑惑,恍若沒瞧見宋石堰的警告,趙曦說的沒錯,越是退讓越是叫人欺負,左右她已經這副模樣了,宋婧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叫人羞辱她母親。
“五妹妹,母親不是賤妾!”宋柔沒忍住開口。
“三姐姐可不要亂說話,我母親纔是父親原配,你敢質疑太后?”
宋婧一改往日膽怯,迎面直上,宋柔噎了下,“你!”
臨裳郡主若被請下堂,陸姨娘就是原配,宋柔的地位也會高一些,原配嫡女和繼室嫡女還是有差別的。
十幾年了沒人提起這件事,大家都選擇性的忽略,加上宋婧名聲不好,又不得寵,沒人提起這件事,所以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沒有開口。
偏偏宋婧提了。
宋老夫人瞥了眼宋婧,“放肆!太后也是你能隨意質疑的?”
“祖母,難道孫女說的不對嗎,原來太后賜婚也可以隨意休棄,父親的承諾也是不作數的。”
宋婧低聲開口,眸光裡有一股倔強和隱忍,宋老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懂什麼,你母親依舊是主母,今日陸姨娘是要做平妻的。”
“祖父?”宋柔小臉一白,緊咬着脣閃過不甘,這還不是被宋婧壓了一頭。
宋石堰橫了眼宋柔,宋柔縮了縮脖子立即不敢出聲了。
“瞧你病怏怏的樣子,快回去歇着,叫外人瞧見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宋家虧待了你,來人啊,送五五姑娘回去歇着,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宋石堰大掌一揮,讓兩個婆子扶住了宋婧。
宋婧冷笑,當她是三歲小孩子呢,宋石堰之所以妥協就是怕她鬧事情,所以纔會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