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隱隱聽得見水滴落地的聲音。
杜琴諾緩緩睜開眼,腦袋仍因藥物殘留而暈暈的,很是難受。她皺着眉起身,手腳都被捆成一團,嘴上還貼了厚厚的膠布。
這裡像是一座廢棄的工廠,四處都是遺棄的有些散架的貨車,奇怪的是,凹凸不平的牆面上居然有左煦的照片,但照片上的人像已經被刀子刻劃得很嚴重。
“到底是和他有多大的仇恨!”杜琴諾心想道,卻說不出話來。
不過一會,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進來,見到她醒了,眼底迸射出興奮的光芒:“大哥,你看她醒了!”
那個被叫作“大哥”的男人也走了進來,身材一樣很壯實,他上下打量了番杜琴諾,才緩緩道:“李子,把俺的手機拿來!”
“好叻!”那個叫做李子的男人將手機拿來遞給他,側過身望了眼杜琴諾,賊笑道:“沒想到左煦那個王八蛋還真挺有眼光,這姑娘真漂亮,比那叫啥子來着?哦,杜果果的好看多了!”
“別吵,等俺找到左煦的電話再說。”
自始至終,兩人都在獨自對話,也沒有多加爲難杜琴諾,這倒是讓她鬆了口氣。並且聽二人有濃濃的鄉土口音,應該都是來自農村的。這都是她的初步判斷,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兩人對她應該沒什麼惡意。
“哎,找到了!”大哥欣喜一笑,那笑容在杜琴諾眼裡卻不知爲何有些詭異。她皺了皺眉頭,這兩人又有什麼花招?
隨着“滴滴滴……”幾聲,電話被撥通了。二人邪笑着走近她,一股陰謀盪漾在脣角。
杜琴諾的心跳突然猛地增快,也不知是爲何,她的眉頭蹙得更緊,有股擔憂從心底升騰而出。
“哪位?”那頭,傳來左煦慵懶的聲音。現在才早上7點多,他應該才起牀,杜琴諾思忖道。
“左煦是麼?哈哈,猜一猜,誰在我們手裡?”男子開口就是一陣狂妄的大笑,似乎和左煦有過一番交情。
那頭的左煦微微皺了皺眉,眸中寒冽的光芒微現,儘量使自己變得冷靜:“杜果果?”
“哈哈哈……”男子又是一番仰天大笑,脣角輕蔑地掀了掀,“左王八蛋,你太小看我們了!雖然你和杜果果在外界看上去是一對天造地設的良人,但依我們多年來對你的瞭解和觀察,你對杜果果一直是無所謂的心態。昨晚的宴會,我們潛伏的成員看見你把另一個女孩抱回了家……”
“嘭……”地一聲,左煦手中的杯子落地,碎片迸濺,就如他的心一般。
“把她放了,你們想要什麼都可以。”他沉聲道,但明顯可聽出他已不如剛纔那麼冷靜,很顯然,杜琴諾的危險讓他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哦,是嗎?爲了這個女人,你連命也可以不要?”男子得意一笑,蹲下身用指尖微微擡起杜琴諾的下頜,看着她一雙驚惶的眼睛,不禁啓脣道,“真是個美人胚子,怎麼就被你這王八蛋給玷污了呢!”
杜琴諾心裡更是泛起無限漣漪,她驚恐地搖頭,嘴裡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雙腳並用踏着地板以示抗議。
“不準碰她,你要我的命,可以,我只要她的安全。”左煦低聲道,此時,他已經走出家門,坐進車中,隨時等待他們發令。
“別急,左大少,你就這麼信任我們?要不要聽聽你心愛的女人的聲音?”男子戲謔一笑,伸手將杜琴諾嘴邊的膠帶撕開,聲音剛獲得解救的一剎那,杜琴諾幾乎是嘶吼出聲:“左煦,你瘋了!不要過來!他們要殺了你!你……”
“琴諾!”左煦
微斂着眸光,脣角微微上揚起,“安靜呆在那裡等我。記住,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幸福平安一輩子。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杜琴諾哽咽住,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斷斷續續的哭聲從她喉間迸出,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落下,在水泥地上暈染出一片痕跡。
心彷彿被生了鏽的鐵錐刺中一般,疼痛蔓延,卻找不到治癒的解藥。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的無私付出,她在五年前明明很決絕地傷了他的心,可是爲什麼5年後,他依舊願意不惜生命前來救她?
“真是肉麻!”男子冷哧一聲,收起手機,微斂眸光,“午時,在工廠旁那個山丘上。記住,如果讓我和兄弟們看見你帶了任何保鏢與警察,你知道下場。”說罷,斷然地掛了線。
“真是沒想到,咱們兄弟幾人找了左王八蛋10年的把柄,結果就你這樣一個小美妞就把他勾過來了,呵呵,真不錯,真是搶對人了!李子,把她嘴貼上,咱帶兄弟出去喝一杯!慶祝今日將成爲左王八蛋的忌日!”
“好叻!”李子彎腰幫她貼下膠布,還不忘邪笑着幫她揩去淚,“小美人兒,別哭了哦,等會你男人就來救你了。”
杜琴諾哭得更爲生猛,別過頭去,眼淚不止,幾乎浸溼了她的大半邊臉。
可是她卻無能爲力,她無法擺脫這羣人,也無法說動左煦,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用生命交換她的安全。
“喂?”電話聲響起,左煦不耐地接起。
“請問是左先生嗎?”靳澤在那頭急切問道。
“嗯,你是哪位?”左煦扶着方向盤問道。
“我是靳澤,琴諾的男朋友,是這樣的,昨晚不知道她有沒有去你那裡,因爲她……”靳澤慌忙解釋道。
“沒本事看好你女人,只能我替你照顧。”左煦皺着眉頭甩下這句話後,一踩油門,車子呼嘯而去。
時間走的很快,杜琴諾橫躺在水泥地上,柔軟的紅髮灑了一地,眼淚早已乾涸在臉頰兩側,但她的心情遲遲不能平復。
轉眼間,便到了正午12點。兩個男子粗暴地打開鐵門,單手將她整個人扛在肩頭,臉上洋溢着喜悅之色:“哈哈,哥們兒等了10年,總算能親手宰了左煦那王八蛋了!”
杜琴諾被男子扛在肩頭,聽着他亢奮的語氣,心底不禁暗自奇怪,左煦何時有過這樣的仇敵?是商業上的敵人,還是私下的恩怨?以至於讓他們有殺人的衝動?
走出昏暗的工廠,刺眼的日光讓杜琴諾一下有些難以睜眼,她將手臂搭在眼前,透過指縫能看見站在庭院之中的十幾個壯漢。
各個都修煉得渾身肌肉,拳腳伸縮自如,杜琴諾簡直呆住了,如果以這樣的陣勢,讓左煦怎麼可能招架得住?她心頭的擔憂又深重了片刻。
“兄弟們!該是捉拿左王八蛋的時刻了!我們苦心修煉了這麼長的時間,不就是爲了這一天的到來嗎?兄弟們,上吧!”扛着她的男人應該是這裡的頭領,似乎也是對左煦怨恨最深的人,他眉頭舒展,笑得春風得意。
“上!”壯漢舉起手中的各種工具,衝向了與左煦相約的山丘處。
此時,那輛銀灰色路虎已經穩穩停在土坡之上。
他緩緩點燃一根菸,跳躍的火星在手指間轉動,他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俊臉隱匿在團團煙氣之中,顯得飄渺而神秘。
坐在車中很久,他大概想清楚了這羣人是誰。在幾年前,當他還不是薛梓墨的手下時,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實習律師,有一次接到了這樣一樁案子,某農村的村長
將政府發給村民的補貼私吞,村民集體去告村長,於是村長便酬重金將左煦請來當他的律師。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那場官司通過左煦的口才,竟然真的打贏了。
所以這些綁架杜琴諾的人,無非就是數十年前的原告……那些受害的村民們。
丟下菸蒂,他沉沉嘆了口氣,其實心中一直爲那些無辜的人們感到愧疚,但當時的他離家出走,身上沒有多餘的一文錢,倔強的他不肯向家裡伸手,面對村長的酬勞,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有了那筆錢,他就能買到豪車,別墅,甚至受到更好的教育,進入更高端的公司上班,所以他選擇接案。
不遠處,突然涌上十幾個壯丁,他擡頭瞅了一眼,毫無顧慮地拉開車門下了車。
夏風微動,蟬鳴四起,他一眼就捕捉到杜琴諾被扛在爲首的男人的肩頭。
只一眼,他就認出爲首的男人是當年坐在他對面,那個目光憤怒的原告。
“我們都按時到了,按照要求,放了她。”左煦指了指杜琴諾,聲音低沉。
爲首的男子將杜琴諾放下,解開她的腳繩,抓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離開。男子的臉色威凜,濃眉黑眸,臂膀結實,身材壯碩,他豪爽笑着道:“左王八蛋,不想談談當年的事兒嗎?”
左煦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隨即恢復平常:“你想談什麼,等把人放了,我和你們慢慢談。”
男子卻沒有聽令,冷笑道:“10年前,那王八蛋村長把我們的公款全數私吞,害得我的妻兒無錢醫治,最後生生死在我的面前。而我身後這些質樸農民的親人們也都活活餓死,我們忠心耿耿地爲村長服務,換來的卻是他的狂妄掠奪,所以在審判結果出來以後,我們把他打死在村裡,親手碎屍投入海中餵魚,他骯髒的靈魂不配埋葬在我們村莊的土地之下,而你也是。今天你就能踏上村長的後塵,一起去海里餵魚吧!”杜琴諾不可置信地望着男子猙獰的面容,只覺得一陣雞皮疙瘩泛遍全身,她的身體微不可見地顫抖了片刻,卻敏銳地被左煦捕捉到。
“骯髒的靈魂?你們殺人的舉動,難道就不是骯髒了你們質樸的靈魂嗎?把自己說得多麼高尚,實際上你們也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甚至比我,比死去的村長還要更嚴重!”左煦不緊不慢地答道,目光時不時擔憂地望向杜琴諾。
“你給我閉嘴!我們都知道你現在過上大老闆的日子,不過你少在我面前耍你的老闆威風!我們骯髒?還不是因爲有你們這種只顧着賺錢,不顧人民利益的律師的存在?我們付不起律師錢,只能找一個大學生幫我們說話,那場官司當然打不贏。好了,廢話不多說,想要這個女人活命,乖乖讓我兄弟們綁上手腳,然後我就會放了她。”男子輕蔑笑道。
左煦毫不猶豫地點頭:“好,你們有什麼恩怨衝我來,她是無辜的。”依他所見,這些人的人性還沒有全部敗光,至少不會殘傷無辜的人。
“知道,不必你來提醒我們!”男子不滿嘟囔道,招呼着一位身強力壯的人拿着繩索去擒拿左煦。自己則伸出手將杜琴諾嘴上的膠布撕開。
“左煦!”杜琴諾一開口,想都不想,脫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
“你聽我說,靳澤和保鏢們在那邊的山下等你,你開着我的車去找他們,然後逃得越遠越好,不要回頭,聽到沒有?”左煦苦澀一笑,笑中飽含的不知是苦是幸福。
“我不會走的,我告訴你,五年前我選擇離開你,現在我不想再放手了!”杜琴諾幾乎是哭着吼出聲,用盡她全部的力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