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六王爺府。
"回稟王爺,上官秀女還沒洗衣服。"
"知道了,退下吧!"
得勝站在那裡搓着手,好幾次嘴巴張開,卻沒有聲音。
六王爺本來是低頭看賬本,見他還不走,劍眉一皺問道:"有事?"
"王爺,小人就是不懂。你爲什麼不直接把上官良人拉去慎行處杖邢,反而天天問衣服洗了沒,難道是顧及忠義士大夫嗎?不就是一個士大夫嗎,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得勝鼓起勇氣,問出了困擾他好幾日的問題。
"得勝,你覺得手刃仇人痛快,還是看她痛不欲生痛快?"
六王爺不自覺地玩起了拇指上的玉扳指,近日他老是夢到他的額麼格慈愛的撫摸他的頭,他倒是對那丫頭有點興趣,這才讓得勝留意。
得勝想起曾經那些得罪六王爺的人。
被當場擰斷脖子的人應該很慶幸,這樣他就看不見他的親人被逼得走投無路,而自殺。
那些當場沒死的人,則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直到讓他看到他的所有親人備受折磨而死,纔會割去他的手腳,任其自生自滅。
一般情況下六王爺的手是不會沾血,不過是逼得他們自己不想活罷了。
"爺說得在理,可是這也過了好多天,衣服送去又不去取,我怕損了爺的威信。"
得勝說得也對,如果那丫頭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只會耍小聰明,講大話的人,那留着她也沒啥意思。
於是六王爺說道:"走,去迎福宮。"
午後迎福宮一般沒什麼人,良人們上課的上課午睡的午睡。
可今日卻不同,就因爲守宮門太監的一句——奴才參見六王爺,所有沒去上課的良人都出來了。
同室的良人一個個都幸災樂禍地看了看紫萱,竊竊私語往外走。
只有娉婷有些擔心地過來拉住紫萱的手,眼裡滿是關切,紫萱自信滿滿地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上官良人,你這會怎麼成縮頭烏龜了,趕緊把我家爺的衣服取來。這麼久你不會還沒洗好吧!"
得勝是明知故問,特意高聲是想讓大家都聽到,讓她當衆出醜。
院子裡的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只有六王爺悠閒地坐在那裡喝茶。
娉婷隨紫萱端着衣服出來,那托盤還是得勝端來時的樣子,只是上面蓋了一層紅布。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話,見此無不顯露出有好戲看了的神情。
“上官良人這是幹嗎?掩耳盜鈴嗎?”
得勝嘲笑地說。
上官紫萱沒有搭理他,自古走到六王爺身邊跪下,然後掀開紅布。
那一剎那,所有人都驚得張大了嘴,完全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樊心瑤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她走到紫萱身邊,雙眼緊緊盯着衣服說:"不可能,上次老繡娘都說普通方法根本洗不乾淨。你什麼洗衣材料都沒有怎麼可能做到,就算做到,那我們都沒有看到你洗曬,又作何解釋,你肯定是換了一件衣裳。"
樊心瑤這麼一說,衆人都點頭議論起來。
紫萱瞥了她一眼,說:"偷樑換柱是你常用的方法吧!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這衣服上繡的雄鷹可是能在十日之內繡好的。"
得勝接過紫萱手裡的衣服,陳給六王爺。
衣服確實是那件衣服,只是比以前更白淨了,領子也特意燙過,看起來像新的一樣。
六王爺看了一眼衣服,又看了一眼得勝,似乎在說不是沒洗好嗎?
得勝兩手一攤,也不知道是何緣故。
罷了,六王爺轉過頭約有興趣地打量着紫萱。
紫萱這會心裡正得意呢,也不服輸地直視着他。
衆人都想不明白六王爺到底是要處罰還是會放過紫萱,此時的沉默竟是迷一般的尷尬。
得勝用手肘碰了碰六王爺,王爺反應過來說話道:"衣服既然洗乾淨了,本王也就不在杖責你。不過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麼把衣服洗乾淨的。"
這或許就要從昨日中午說起,昨日柳如意走後不久,就聽見一個聲音。
"咦,秋月姐姐,你怎麼會在這。"
這突然出現的一個聲音嚇了她一跳,她回神一看,竟是上次那個貪吃的姑娘,心裡想起了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心情一下好了起來。
"饞貓,你也進宮啦!你看你還和以前一樣,臉都弄花了也不知道。"紫萱拿出手帕準備去給她擦乾淨。
饞貓不等她擦,一把拿過手帕看了又看,一臉迷惑地指着手帕說:"姐姐,我記得你的手帕上繡的是桂花呀,怎麼變成迎春花了。"
紫萱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說:"虧你還記得,你還記得上次和姐姐一起的那個姐姐嗎?這是她的手帕,她讓我別忘了她!對了,饞貓,你叫什麼名字,以後我總不能一直叫你饞貓吧!"
聽她說完,饞貓好像鬆了口氣,拿起紫萱的剩飯大口大口邊吃邊說:"我叫奚小絮,姐姐,你不知道吧,我早飯都沒吃,餓死了。"
紫萱本來阻止她吃剩飯,四周一看,除了剩飯也沒什麼可吃的,也就不再阻止。
她突然想起,奚小絮?好熟悉的名字……那個民女!
"哇,原來你就是皇上要找的那個民女呀!皇上的眼光果然獨到,能發現我們小絮的美。不過小絮,你怎麼現在纔來吃飯,也不去學習呢!"紫萱有些奇怪地問道。
誰知聽了這話,奚小絮飯也不吃了,傷心的哭了起來,:"這都怪姐姐你。"
原來奚小絮那天面聖回來,還被賞了銀子,就招到其他良人的嫉妒,有人就還買通劉嬤嬤不讓她學習,讓她天天打掃迎福宮。
聽她這麼說,紫萱倒是轉過彎來了,原來皇上找的是她自己呀!在宮外的時候,她是幫助過太多人,有的都不記得了。饞貓要不是那時吃相誇張給她印象深刻,她怕是也記不得。
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的是紫萱她根本不想呆在宮裡。
這一想她趕緊拉住饞貓的手說:"小絮,姐姐求你件事,你千萬不要把我是皇上要找的人這事告訴別人,姐姐不想呆在宮裡。"
奚小絮眨了眨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說:"可是皇上已經安排六福公公來找你了。"
"這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不說他們是查不到的,因爲我不叫秋月,我叫上官紫萱。"
"姐姐怎麼又叫上官紫萱了,姐姐的名字真多。唉,不管了,姐姐幫過我,我就聽姐姐的。"說完又開始吃飯了。
不一會就有個御膳房的宮女進來收拾飯堂。
奚小絮飛快地跑過去,拉着她的手說:"桂花姐姐,今天你又幫我帶好吃的了嗎?"
叫桂花的姑娘防備地看着紫萱,又看了一下奚小絮。奚小絮明白過來忙介紹說:"桂花姐姐,這個紫萱姐姐以前在宮外幫過我,沒事的。”
桂花聽她這麼一說,才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遞給她。
奚小絮打開一看是玫瑰花餅,口水都留了下來。
"小絮,你現在是良人了,多注意一下形象。我還指望你以後做主子了提攜我呢!"桂花邊給她擦口水邊說。
紫萱的心裡升起一陣雀躍,完全沒注意她們在做什麼,她只知道桂花能自由進出迎福宮這就夠了。
託奚小絮的福,桂花給她帶來了洗衣用品。至於洗衣方法倒是簡單。
像王府這樣的官宦人家,洗衣服要麼是用皁角水,要麼就是川楝子水,紫萱不過是在此基礎上用了點檸檬汁和生薑汁。只是擔心有人從中作梗,她只好選在大家睡着了再洗,然後用暖手爐烘乾。
不是紫萱要保密,只是她不想給桂花帶來麻煩。但紫萱又想讓那些落井下石之人受點教訓,就說:"臣女多謝王爺開恩,只是有些人明知這是王爺很重要的衣服卻阻擾臣女洗乾淨,才耽誤了些時間。"
得勝對這樣的回答顯然很不滿,"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王爺是問你洗衣方法,你……"
六王爺打住了他要說的話,饒有興致地走到紫萱面前。貼着她的耳朵說:"你想讓本王爲你處罰那些爲難你的人,本王就滿足你一次。”
王爺離得太近,呼出的空氣讓紫萱耳朵癢癢,說的話又這麼曖昧,畢竟是女孩子臉一下就變得像秋天熟透的柿子,紅通通一碰就破。
這一切都沒逃出王爺的眼睛,雖知被她利用,可王爺心裡竟是舒坦的。
“得勝,本王命你三天內查出作亂之人,送慎刑司杖斃。”
劉嬤嬤一聽,心裡慌了神腿也開始發軟打顫。她不過是收了一些銀子,可不想死,她忙看向樊心瑤。
一聽這話,紫萱也大驚,這些人雖可惡,可罪不至死,這六王爺也太狠毒了些,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
顧不得打量衆人,紫萱急忙又跪下說:“王爺息怒,這衣服既是王爺額麼格親手做的,那她自是不希望有人爲這衣服喪命的,還請王爺饒恕。”
這句話原本是留給自己的退路,現在卻給別人用了。
六王爺臉上滿意之色盡顯,這一幕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六王爺伸手將紫萱的頭慢慢擡起來,而他的臉幾乎都要貼到她的臉上了。
紫萱的臉又紅了,六王爺像是沒看見,故意撫摸着她的臉輕輕地說:“原來你給我下毒,是在這等着我,那麼這筆賬又要怎麼算?”
紫萱錯愕,原來她託祥嬪帶信讓家裡人給六王爺下多夢的藥。他越是在意衣服,就越會夢見他額麼格,那麼看着他額麼格的面上,應該不會下殺手。
現在看來她還是小瞧了他,辛虧衣服洗乾淨,否則怕是命已休矣。
六王看她驚訝的表情,很是受用,放開她,奸笑着說:“上官紫萱,我記住了,接下來的好戲,你可要慢慢欣賞。”
說完心情大好,撐開檀木扇若無其事地走了,留下木納的紫萱和衆人站在那裡。
她本以爲這件事過了就可以安心找那公子,等調查好向善的事,就可以找個由頭出宮。
可聽六王爺這話,怕是還沒完,你說她怎能不鬱悶。
其他宮女纔不管她鬱不鬱悶,她們只看到她和六王爺打情罵俏,恨得牙癢癢。
而最恨最氣憤的莫過於樊心瑤,她本以爲上官紫萱這次死定了,沒想到讓她化險爲夷,這樣的結果根本就不是她想看的。只見她匆匆忙忙往福壽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