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鏢頭爲首的鏢局衆人,本以爲在金烏城交入城費以及在城內買水買柴租院子等等,消耗掉了太多糧食,後面的路程要勒緊褲腰帶,節衣縮食。
沒想到,出了金烏城,沿路就在撿東西。
北上逃生之路充滿了變數,很多時候也要看天意和運氣。失敗的人,半路埋葬。
不知有多少人折在中途。
這次也是。
誰都預料不到的天氣驟變,邪物聚集來了一波侵襲。
有一些隊伍不夠敏銳也不夠幸運,正好撞到了邪物集羣攻擊,既沒衝出包圍圈,也沒衝進安全區。連人帶物資全折在這裡。
溫故一行人在離開金烏城前往趙閥的路途上,遇到好些這樣的情況。
雖說對這些隊伍的遭遇表示遺憾,但站在自己的角度,就很喜悅了。
這些遭遇襲擊的隊伍,拉車的牲畜跑了,跑不了的也被邪物吃了,但車上的物資還在。
看到這些物資車輛停留的位置,就知道這支隊伍裡的人,當時已經拼命想要自救,可惜失敗了。
正面遭遇羣體攻擊的,基本上是整支隊伍被踩過去,物資絕大部分都不能使用。
但是,在邪物集羣過程中遭遇襲擊的,許多物資還保存完整。
檢查挑選,能吃的糧食、能用的貨物搬運到自家隊伍的車上,遺留的金屬武器用火驅驅邪,能繼續使用。
看着原本空了許多的車廂,再次被填滿,鏢局裡的鏢師私下裡跟林鏢頭聊的時候,說:
“難怪溫書生讓我們儘快出城,也許城裡確實有別的顧慮,但是城外,是真的遍地‘金子’啊!出手就得快!”
先來的隊伍賺得盆滿鉢滿,後來的吃屁去吧!
有糧食了,心裡就踏實。
原本心事重重情緒低迷的成員們,精神再次振奮起來。
天氣越來越冷,他們添了厚衣物,心情倒是越來越鬆快了。
冷,意味着安全。
溫故想着在金烏城打探到的消息。
秋冬季節,各大閥要搞秋狩。
今年因天氣原因,秋狩推遲了些時日,應該要稱爲冬狩了。
不知是否會遇到趙閥的秋狩大軍。
這個其實是其次,溫故更想知道的是,此前遇到的那隊騎兵把信帶到沒有?
以那幾個騎兵的敏銳,應該在邪物聚集之前衝出包圍圈了。
我親愛的姨父姨母,看到我寫的信了嗎?
北風帶着殺意往南颳去,之前退縮的冷氣流,這次強勢南下,帶來冰霜的氣息。
初冬的寒潮,正式拉開北地獮狩序幕。
候鳥由北往南遷徙,而在這特殊的亂世裡,人在秋冬之際,卻是與候鳥相反的。
大量南地的倖存者北遷,他們目標未必一致,多數人有明確的目的地,世家大戶們已經做好了選擇。
北地各大門閥的獮狩行動,在清理地盤上威脅的同時,也是接應這些人。
南地各個世家豪強們攜帶物資人口而來,會爲這些北地大閥們擴充實力。
北地,杜閥。
一支商隊沿着狹長的小道往前移動。
這一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沿懸崖峭壁修建有閣道,有士兵領着他們過去,沿途能看到幽深的澗谷,稍有不慎就能摔落下去。
穿過這片險惡之地才能到達後面的城鎮。
拉車的牲畜和馱運的重物,走另一條路。
商隊裡輕裝走上閣道的人,沒有半點煩悶,反而有種終於到達寶地的興奮。
這裡擁有天然屏障,根據收集到的消息,杜閥的這片地界上,極少遭到外面的邪物集羣攻擊。
除此之外,他們商行的東家還打聽到,這杜閥有井火和井鹽!
確確實實的寶地!
如今這樣的亂世,保存自身是最重要的,他們就想找個安穩的地方經營!
杜閥,來對了啊!
北方六大閥若有一個先死,那肯定是別家!
……
北地,祁閥。
某南地世家的北遷隊伍,辛苦趕路,人疲馬廢,終於抵達祁閥的地盤,正巧遇到獮狩大軍出發。
前方的輕甲騎兵矯健威武,浩浩蕩蕩,肅殺凌厲。
隨後還有身着厚鎧的鐵騎,奔涌如雷,震懾心魂!
地面在震動,人心也跟着顫動,該世家的領頭人眼神火熱。
“聽聞祁閥保存的騎兵最多,又收攏了北方諸多部族,戰馬優良。如今一見,果然不凡!”
他還教導家中小輩:“眼光要放長遠,不只要看現在,還要謀求一個將來!”
得騎兵者得天下!
待將來邪疫平息,鐵蹄之下,其他五閥,皆如土雞瓦犬!
……
北地,董閥。
同樣是南地而來的某世家的北遷隊伍。
他們之前遭到一小羣邪物追擊,好在遇到了董閥的獮狩軍。
在他們外面,有一些看上去奇怪的車,車廂的一側加裝了厚木板和鐵皮。
就是這些奇怪的車,在獵殺那些邪物的同時,也將他們這些北遷的人保護起來。
這支北遷隊伍的頭領,激動地看着周圍董閥的秋狩軍。
“董閥戰車,名不虛傳!” 數十戰車,便可抵千軍萬馬!
騎兵?過時的東西!
還當這是尋常亂世嗎?不管是人還是馬,都是血肉之軀!
面對那些邪物,血肉之軀如何能比過鋼鐵?!
……
北地,姜閥。
一支支帶着火光的箭矢,穿過上空,朝着目標飛射而去,隨後就是一陣火光四射,煙霧彌散,還能聽到雷霆般的轟鳴!
剛剛到達的某北遷隊伍頭領,激動得直哆嗦,再一想到其他人選擇別家,他就想放聲嘲笑。
有雷霆神威在,其他五閥,都是垃圾!
……
趙閥,歆州城。
一小支騎兵隊伍長途跋涉,風塵僕僕回到歆州城。
他們從南地而來,但並非那些北遷的隊伍,本就是這裡的人,只是去南邊執行任務了。
如今,終於回來。
他們也是溫故之前遇到的那支騎兵小隊。
捎帶的那封信,並沒有送去溫故寫的那個薰香店鋪,而是差人送到了另一處。
略顯文雅的書閣,這裡已經有一小疊堆積的信函。
邊上燃着香爐,一名褐衣中年文士坐在那裡,慢悠悠品了一口茶,繼續拆信。
看過一封,再拆下一封。
全程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嘴裡時不時砸吧一下,不知是否因爲信件裡寫的內容。
手上的信扔到一側,繼續拿起下一封。
“咦?”
中年文士稍稍坐直,又看了看信封上的圖畫和收信人的姓氏,以及地址。
這纔拿起拆信刀,拆信的姿勢比剛纔要小心謹慎。
等把信封拆開,褐衣文士快速掃了一眼,並再次查看那副圖畫,他沒有細看信裡的內容,認真裝好。
大略翻一翻還沒看的那些信函封面,沒見到其他特殊的,便將剛纔裝好的那封帶圖紋的信拿着,瞧了瞧時辰,起身前往另一處。
快步穿過連廊樓閣,來到一處肅穆的院落,稍作等候,才被裡面的侍從引入。
屋裡坐着一名青年,正在紙上書寫着什麼,姿態沉穩從容,但目光看過來時,卻又給人一股不可忽視的壓力。
褐衣文士躬身行禮,雙手託着信:“少主,家信!”
那青年眉梢微動,接過信。
自從他們趙家在北地崛起,一堆親戚找上門來,有真有假。
所以有專人負責篩選。最後送到這裡的,都是身份可信度比較高的。
此時,這位趙閥少主態度平淡。
這一年多來,親緣關係隔得老遠的人也跑來攀親戚,這些都算了,有能力,他們就會重用。
但跑來的那些親戚,多數都是隻會張嘴吃飯要好處的廢物!
不過廢物有廢物的用處,所以對那類親戚,他都另行安置了。不需要他爹孃出面。
今天又收到一封,青年看着信封上的圖紋,記起了些事情。
等看過信裡寫的內容。
趙少主驚訝道:“溫家的表弟?竟然還活着?!”
亂世之初,他們也有打聽過溫家的消息,只是收到的消息並不好,原以爲那邊沒人了。他娘還傷心了好久。
未料到,竟然還有人倖存!
也沒什麼,若溫家表弟只是資質平凡,多幾口飯的事,養在他娘身邊讓老人家開心。
但,能在這種時候送過來這樣一封信……
趙少主臉上多了幾分笑意,滿意地點點頭。
應該是有些本事的!
等等!
趙少主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又看了這封信末尾寫的時間。
若是沒記錯,那片區域剛經歷過一場邪物集羣,這表弟還活着否?
趙少主特意找那隊騎兵的人過來問話。
知道騎兵們離開的時候給過提醒,也得知了那位表弟帶着的百人隊伍。
“那位書生看着有些文弱,很容易相信人。”
這是騎兵中的一位告訴趙少主的。
趙少主對這位表弟多了幾分好奇。
若是能在這種亂世裡,在一個百人級別的難民隊伍裡擁有話語權,肯定是有能耐的。
至於那騎兵說的對溫故的印象,“文弱”或許是真的,但“容易相信人”未必吧?
趙少主很希望這位表弟能活着到達。
先不跟他娘說了,再等等看。
他傳信秋狩隊伍和前面縣城重鎮的人,若是遇到溫故了,派人護送過來。但不必言明身份。
做完這些,趙少主又吩咐褐衣文士,“今後收到溫表弟寄過來的信,立刻送來。”
這位文弱的溫表弟,一定還不知道他姨父姨母和表哥如今的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