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回到向家堡是十月底, 柳晨霜這幾日已經躺在產房的牀上不再下地走動,大夫和產婆早就做好了準備。在牀前與師姐略微說了說話,楚琳見她實在疲倦, 也不在多耽擱便告辭。
依舊是李大夫主治, 看着他大放異彩火熱地盯着那玉盆, 楚琳不得不提醒他能省點就省點, 不要拿去做研究之類的, 她還想着剩點東西給齊瀚。來之前詢問了一下李大夫的師兄,那定神草的效果並不比這株靈芝好。
向堡主也來聊了聊,楚琳自然把欠的大人情推到了他身上, 幸好這堡主答應的還爽快,只是這裡面就不知道是真心感激多, 還是拉近關係居多。
魚丸子抱着她兩個來月的兒子跟着向堡主過來的。看樣子坐月子做的不錯, 雙下巴都出來了, 低頭逗弄小孩時,笑得一臉滿足, 可惜,若真是滿足就不會到這裡來示威了。
“你兒子怎麼樣?”楚琳問一聲本應該開心的向堡主。
“我兒子很好,不勞費心。”魚丸子不待向遠山說話,便搶道,聲音中氣十足, 只是手指深陷入襁褓, 緊緊掐住懷裡的孩子, 那嬰兒似乎很難受, 弱弱地哭叫起來。
“哦?既是這樣, 本少自然不會費心。”楚琳一派擔憂模樣,沒關係的, 不就是近親結婚了嘛,頂多體弱多病蠢笨一些而已,他也應該感謝自己生成這般模樣,有個理由讓她放過他們。
“琳兒與政王爺關係不錯,不知能不能請得御醫幫小兒瞧一瞧?”向遠山滿懷期待地看着楚琳。
楚琳裝模作樣地喝口茶,很是感嘆向堡主也會提這種明知不可能的要求,這裡面真正爲着魚丸子母子着想的有多少成分?
“楚姑娘……”魚丸子咬脣,眼皮垂下掩住眼睛哀求。
楚琳很想嗤笑一聲,以爲掩住眼睛,她就不知道她眼裡的怨恨嗎?
“可以啊!”楚琳曼聲說道,引得向堡主和魚丸子好生激動。
“條件?”
“向堡主真是聰明!”撫掌一讚,“你向家堡所有家業日後必須傳與我師姐所出之子,若是師姐命中無子,向家堡所有家業分二成與她,直至百年之後再轉給向家堡,其間保其主母之位,無論是誰當家皆要敬其如母!”楚琳喘口氣,看一眼神情激動的魚丸子和認真思索的向堡主,“還有,若我師姐此次誕下男嬰,立即分二成產業與他,再分一成給我師姐,只要我小外甥長大成人,順利接掌家業,那麼這些仍然是向家堡的產業,只要出了事情,不管是不是天災,向家堡……堡主,你明白在下的意思,是吧?”
“這怎麼可能!向家堡的產業有多少,比你們柳家莊多多少,恐怕你這個柳三小姐這輩子也不會知道的,你柳家莊竟然肖想我向家堡的產業,要不要……”魚丸子一把把兒子塞進奶孃懷裡,站起來一副拼命的架勢。
“玉婉!”
“向家堡是大,可是決定權不是在你和向堡主手裡?”楚琳很滿意地看到向堡主臉上浮出爲難的神情,“還有啊,天闌最近不怎麼安分,朝廷前兩年一直與玉真國作戰,聽說國庫有些空虛,說不定哪日就要拿商家開刀,更說不定,這刀就開到了向家堡頭上!所以,何姨娘,嘴巴說話要小心一點,柳家莊再怎麼不濟,也是向家主母的孃家,再怎麼貧困,都是一城首富,這可是比那些個拈柳好賭之人好的太多!”
“你,你……”何玉婉臉色漲得通紅,手指直直指着楚琳,一時說不出話來。
楚琳眉眼一厲,手中玉扇迅速劃過,但聽得何玉婉一聲慘叫,抱着流血不止的玉手哭號,向遠山蹲在地上攬住她。
“向堡主,別說本少欺負你,所有的事情你辦得到底怎麼樣你心裡清清楚楚!”楚琳也站起來,“當年對着我師姐濃情蜜意的是你,對着我師傅賭咒發誓的也是你,迎娶之時殷殷應答,滿目期盼的也是你!本少不知道向大堡主的感情可以維持多久,但是,本少知道,這寵妾滅妻之事,平民之家亦是不屑,如今向堡主明目張膽,置我師姐於何處?柳家又於何處?我師姐這麼些年來可是不敬婆婆,不睦小輩,還是與你不合?當日喜歡的是你,現在把她拋棄的還是你,向堡主不愧是頂尖的商人!”
“不是,在下年屆而立……”
“是啊,我師姐剛成親時十八,朝朝暮暮幾千日夜竟不敵一個孩子,向堡主,不要找藉口了,只不過是你虛僞而已,既要享盡齊人之福,還不願背上惡名。師姐是因爲什麼小產兩次,你也清楚,如今不過是忘恩負義而已!”她問過李大夫,師姐早年受過重傷,再細打聽不難知道是爲誰受的傷,而且,早幾年,師姐沒有經驗,老夫人也對着她不怎麼看得過眼,嚴厲得很,整天站着,於是,把她孫子站掉了,哼哼,最後不也是要捂得嚴實,全部推給師姐一個人?
“還有,讓你家姨娘安分一些,想是兩月前的話,何姨娘沒聽進去,向堡主不放再告知一二,我師姐這裡也不用何姨娘費心送藥,老姑奶奶那裡一心照顧好她的寶貝外孫,千萬不要讓本少發現有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出現了。”
“這是什麼意思?楚姑娘怕是誤會了,婉兒雖然不大懂事,但是人名相關,她還是不會……”
“向堡主做生意可以,內院爭寵之事確實不怎麼地,嘖嘖,你可以好好與姨娘探討一下,還有,去年你是怎麼稀裡糊塗地欺負了你家小表妹的!”楚琳話落,揚長而去,把向遠山的質問和魚丸子的哭泣遠遠拋在身後,向遠山這人,師姐嫁他,真是屈了!或許是商人本性,或許她背後有什麼勢力是他懼怕的,可是,作爲一個男人,不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妻兒,實在不怎麼樣,如今面對的是她,以後若是有更強的人出現,不知道他會不會捨棄師姐!
楚琳有些失笑,何玉婉如此結果也是她自找的,她去操什麼心?
所謂請御醫的事情不了了之,楚琳早就知道如此,別說向堡主不怎麼情願,怕是魚丸子也不願意的吧?之前李大夫診過那小娃,先天之症,治無可治,爲着一個渺茫的希望,有可能分出去兩成家業,或者以後的宅邸不寧,實在不怎麼值得。
不過楚琳又找向堡主談了談,不是什麼攻擊性的事情,只是訴了一番姐妹之情,聊了聊師姐以前的事情,又爲前段時間自己的惡劣態度道歉,明確表示他家的產業,柳家莊不會染指,殘月教更不會想分一杯羹,師姐自己只會好好養育即將到來的兒女,他不必疑神疑鬼地懷疑,平白與師姐離心。
楚琳也不知道這樣說說,能不能彌補二人的感情,想着師姐現在還對向堡主抱着心思,必定也不願意見到堂堂一介首富被她孃家之人欺壓!
女人啊,一旦喜歡上一個男人,或者說,嫁到了男家,孃家,只不過是一個可以哭訴的地方,可以爲自己出氣,但是當限過了的時候,便會落埋怨,師姐嘴上不說埋怨她,但是,她也明白,恐怕有苦,有埋怨也便成了對她自己的指責。
時間不早,給師傅去了信,請他來過年,樓大教主那裡就免了,他現在肯定不會寂寞,過年的時候,有她與師傅在跟前說不定還礙他的眼呢!楚琳擡頭,對着碧藍澄淨的天空微微一笑,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把那段亂七八糟的感情完全放下了?
“你處理完事情最好快點回京,……楚珺最近在找你。”來之前,面冷心熱的政親王爺認真地囑咐過。
楚琳一樂,他瘸着腿給她上馬鞍,一排的侍衛都跟那個老管家一樣張大嘴巴,手向前伸,就怕嬌貴地王爺摔趴下嘍,他卻還在沒事人一樣交待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在人家家裡終究是客,即便是堡主夫人的親妹妹也不能囂張的,你就不怕你離開以後,其餘的人再去爲難向夫人?”齊瀚說這話的時候竟然很親暱地揉了揉她的頭,楚琳當時的表情差點跟那些侍衛的一樣!
“小姐?今日不會有雨!”楚成擡頭看天,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楚琳思緒被打斷,低下一直擡着的頭,很淡定地道:“這裡的天似乎與京城不一樣!”
“是不一樣,這裡的天很高!”楚成極順溜地接話,就算知道小姐在說謊,那也是不能揭穿的,不僅不能揭穿,還要想盡辦法去圓謊!
楚琳直接無語,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楚成,甩甩手回房休息,她也搞不懂,怎麼就想起了那個奇怪的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