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時候, 楚琳這個新嫁婦已經不再新鮮,每天像個普通的小妻子一樣,等着齊瀚回家, 他不做事的時候, 一起在書房看書寫字, 有興趣的話二人便練練手, 雖然經常打着打着就走了味, 但是,獨有一份親密。
太后說,政王爺年紀不小, 尚沒有子嗣,其心憂不已, 更盼孫心切, 特選二姝, 一爲平妃,二作側妃, 興旺後嗣。
這是沒法拒絕的旨意,作爲太后的小兒子,即使太后疼寵,也容不得他去一再挑戰。
楚琳知道,太后已經在逼她離開!現在是賜婚, 下一步怕是要動師傅和殘月教了!
“殘月教是厲害, 不過, 哀家想知道, 它是否硬得過武林聯手, 又是不是硬得過朝廷軍隊!”敵不過,她很肯定!
“其實嘛, 哀家和皇上更傾向於武林內耗,殘月教也不是不可以存在,這一切都要看你了!”好大一頂帽子扣在了她腦袋上!
她也知道,不論多好的夫妻感情,只要中間有了別人,那感情早晚會有裂縫,何況他們之間還有兩個人,這兩個,一個是心思單純、爛漫無憂的玉真郡主,另一個就是玲瓏心思、嬌美如花的韓塵舞。
楚相特意培養出來的女兒,現在成了他親生女兒的對手,不知道相爺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們兩個,若是能和平共處,自然是一段佳話,但是,兩人不論哪一個都不是能容得下對方在自己地盤裡作威作福的!
楚琳悶了好幾日,心裡也越來越煩躁,更是容易發怒。後來的事情便狗血了很多。她想讓他多陪陪自己,就算是留個念想也好,他卻突然忙了起來,猛然加重的差事,頻頻遇到二女,而她怨婦一般等他回來,一日晚過一日。
終於,有天早晨,他問,“琳兒,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她猛然醒悟,她似乎越來越離不開他,越來越害怕離開他!驚得倒退幾步,神思不屬的在書房待了兩個時辰,等她出來想跟他攤開說的時候,他與齊誨、玉真郡主、韓塵舞聊得正盡興,望着齊誨和玉真郡主的眼神滿含寵溺,韓塵舞隔着薄薄的春衫貼近他的胳膊,他也只是略頓了頓,沒有推開。
這就是在培養感情了嗎?她很想大問一聲,但是看着他們突然凝滯的笑容,她覺得她就像一個擅自闖入的外來者,道聲抱歉,匆匆離去。
接到楚成的信,說師傅外出遭到不明人士的襲擊,身受重傷!所有的事情都趕在一起,匆匆裹了包袱。
“你要離開?”追隨而來的齊瀚拉住她收拾包袱的手。
楚琳煩躁地打開,這手也不知道摸沒摸過別人:“師傅受傷,我去看看!”
“是去看你師傅還是去看樓殘夜?”
“當然是我師傅,關樓大教主什麼事?”
“來回路程就四個月,你就這樣走了?”
“我難道還在這裡看你們卿卿我我嗎?”說到這裡,楚琳就有氣。老太后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看她就是不順眼,他兒子不願意遵從她的意思,硬是娶了她,要撒氣也找他去,老是跟她過不去幹嘛?平生最討厭被別人威脅,尤其是拿她重視的人威脅,偏偏老太后還能威脅得了她!要不是因爲他,她犯得着這麼被人欺負嗎?
“卿卿我我?你是不是就從來沒相信過本王?”
“我……”楚琳換衣服的手一頓,她確實不相信他能抗旨,他同她一樣,外表再怎麼薄情、再怎麼冷漠,骨子裡都是重情的人,他雖然總是冷着臉,不像她以溫和僞裝,感情卻要比她充沛得多!
“你還真的沒有相信過我!”
“王爺做過什麼讓我相信的事嗎?”就連婚事,也是弄得亂七八糟!她還是不滿意的吧?
“你!你停下,給我說清楚!”
“我趕時間!”楚琳不跟他多做糾纏,趁這個機會散散心也好,或許出去遊玩一趟,她的心境會開闊得能容得下兩個女人!楚琳自嘲一笑,這次一走,或許就不會回來了吧?那麼……
“王爺,你不覺得最近很累麼?咱們就這麼過下去真得有意思嗎?”
“琳兒,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與人爭,不管是東西還是人,但是,別人碰過的東西,再好我也不會要,人還是一樣!再過幾個月,你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
“琳兒就是想永遠離開?”
“太后幾次三番的作爲不就是以爲我是個妖女,帶壞了她的寶貝兒子嗎?離開不也挺好,你好,我也好!至少不會這麼累。”楚琳揉一揉疲憊的眉心,她還真怕,時間一長,她會愛上他。
“你其實一直都不愛我的吧?就算成親幾個月,依然沒愛上我這個做夫君的吧?”
“……是。”
“本王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楚琳不明白!
“琳兒一直喜歡樓殘夜的吧?也是,樓大教主是有名的俊俏男兒,相處十年怎麼可能不動心?本王還記得在青巖城的時候,你即便受了不輕的內傷依然能堅持着對戰,只爲讓你口中所謂的哥哥走的更遠!成親的時候,聽到樓教主有危險的消息,便丟下一切,奔去相會!”齊瀚想停下來,他不是愛翻舊賬的人,也不是個喜歡指責的人,他也知道事情一旦攤開,就沒有留下她的餘地,可是,他難受,這幾個月過的有多甜蜜,他就有多心慌,他怕一覺醒來便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怕一醒來,琳兒便會跟她說,她要去找樓殘夜了!
如今,他的擔心終於成真!
“什麼叫奔去相會!”這就開始相互指責了嗎?她在他眼裡就是這樣水性楊花的人?離開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以後回憶起來,各自都會保留最美好的記憶。
“這個碧玉麒麟我就不帶走了,你把那隻‘花惜蝶’的玉佩給我吧!”既然要離開還是乾脆點好,一點牽扯都不要有!
齊瀚看着她裡託着的玉麒麟,渾身發抖,這真的是要跟他劃清界限了!擡起手,卻沒法接過她手裡的東西。
楚琳拉起他的手,讓他接過去,齊瀚不停推拒,甚至用上了幾分內力,楚琳也不自覺地加力,這簡單的事情便像是一個角逐。
“嘭”玉石根本受不住二人施加其上的力道,頓時崩裂開來。
“琳兒!”齊瀚揮袖打落碎片,他實在想不到碎落的瞬間她猛然撤了力氣。
楚琳迎着飛濺的玉石不閃不避,她心裡不舒服,也只能用這個法子宣泄。有銳利的石片劃過臉頰,楚琳擡手摸了下,有點溼膩。
“你就這麼想走?”不惜自傷?可是,真正傷的又是誰?“我去叫大夫,你等等!”齊瀚使勁閉一閉眼,瞬間有了決定,手上用力按了按楚琳的肩膀,腳步略有趔趄地奔了出去。
這點小傷,根本不用費力找大夫,藉口吧?楚琳想,他也是累的,最近晚上更是輾轉反側,有時候,整夜整夜地不睡覺!
楚琳拿了包袱,在外面與楚成回合。
齊瀚出了院門,腳步便停了下來,回身看去,一條白影凌空飛起,頭也不回,走得決絕,走得灑脫,決絕灑脫得他眼痛心痛。
“王爺……”
“王妃突發急症,移入別院靜養!成顯,你去安排吧!”他以前想,得不到她的心,得了她的人又如何?可是,他現在只想留下她的痕跡,屬於他的痕跡,他們親密過,他們還是夫妻,以後也是,不是嗎?
“郡主和韓姑娘還沒走。”
“趕出去!”她已經走了,他還在這裡虛與委蛇做什麼?暗自嘲笑一下。反正就他一個人了,琳兒有殘月教護着該是安全的,太后要殺要剮隨她去好了,他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千萬次保證過,他不會要那個皇位,父皇生前所說的“兄終弟及”根本是個玩笑話,何必如此當真!輔國公聲望再高,那也是個將入土的人!他軍功是大,但是處處低調避諱還不行嗎?琳兒從來就是一個藉口,既要彰顯仁德,還要打擊他,讓他失德於天下!他發覺,他竟然連冷笑都笑不出來!在他們心裡,他從來就不是個單純的王爺和弟弟,那麼,如了他們的意又怎樣?
楚琳坐在白馬之上,回望巍峨城門,上次進京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城門,齊瀚把她一路接回來,再城門口問她,“要不要去王府住一晚?”彼時她對即將見到的父母親人深感忐忑。現在,她就要走了,一走或許永遠不再回來!即便回來,也是物是人非了吧?
“阿成,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兒戲了?”官道上,楚琳慢吞吞地問着沉默的楚成。
這條路,去年的時候,齊瀚很鄭重的在這裡對她告白,很明確地說要娶她,也是在這裡,她認真考慮着要嫁他!
“是有點兒戲,老主人知道了怕是不高興!”就這麼說離開就離開了?那位爺就這麼放手了?
“不高興,也比沒了命好!江湖人,不容易啊!”再怎麼厲害,始終是一個人!“咱們選個安靜的地方住下來吧,最好離蒼茫山不太遠,嗯,離向家堡也不太遠,要遠離江湖,過過平常百姓家的生活吧?”
“是,屬下馬上找地方!”
“哎,不用急,到時候師傅趕我出蒼茫山的時候有地方住就行!”照師傅一貫的想法,這次恐怕更堅定了“沾上殘月教就沒有好下場”的想法!
“是,兩個月內一定找到地方!”
“看樣子阿成也認爲我剛上蒼茫山就會被趕下來啊?”
“不是,小姐,你很累嗎?”
“嗯,在前面的城裡買輛馬車吧,我最近乏得很!”師傅的傷勢,她雖然擔心,但也知道,肯定不會有生命危險,若是最大的籌碼沒了,太后恐怕會擔心她要不要再次闖禁宮了!
“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嗯,你看着安排吧!”楚琳答得心不在焉。
“小姐,你還在想着王爺?”
“你說他會不會娶她們?”她確實小心眼!
“屬下會一直關注着,要是小姐不喜歡,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他們也不是不可能!”
“還是不要了,被師傅知道,咱倆都不好過!”她是想這麼做,但是,難道一輩子就這麼盯着一個人?若是連他一塊做掉……咳,她還沒喜歡到那個程度!“以後他的消息不要告訴我,我的消息也儘量瞞着他!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楚夫人那裡?”
“也不要管了,晚上替我送封信吧。”有楚相在,楚夫人不會過得不好,楚相對誰都可以利用,都可以狠心,卻獨獨對楚夫人全心愛護,只是不知,她這涼薄的性子是不是遺傳了楚相的。
再次回望一眼,天邊一輪通紅的夕陽,安安靜靜的嫺靜模樣,再見不到那座城池,真的要再見了,京城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