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風雲 第四章 批命

這麼大動靜想不傳開都難,諸妃派人一打聽,差點沒嚇着,明惠竟把風頭正勁的天玄郡主綁了。要人家做宮女伺候她。因爲這事婉貴妃和皇后前後腳去了冰玉宮,看起來好像立刻就能擺平,卻一直沒等來後續。

事情大發了。

和妃對容如意瞭解不多,即便如此也知道她是幫助天沐國在戎城的爭霸賽上拿下魁首的英雄人物,明惠這回是闖大禍了。和妃不敢耽擱分毫,帶着人就往冰玉宮去,她到的時候,是非已經有了公斷只是細節方面還沒達成一致罷了。

婉貴妃的意思是女不教母之過,和妃連坐,削爲嬪,再從六嬪之中選一個上位。至於闖下大禍的明惠。有兩條路供她選擇:

要麼撤掉封號老實呆着,要麼和親嫁出去。狀吐東圾。

三國爭霸賽誕生了新的勢力劃分,本就需要通過聯姻等手段達到暫時的平衡,皇后也知道這個道理卻沒有符合婉貴妃的意思,她孃家本事不夠大底氣不夠足自己本身也不像婉貴妃那麼得寵,又如何?只要她還是皇后,婉貴妃張揚跋扈就得有個限度。

皇后覺得不能一板子把明惠打死,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容如意就沒有一丁點過失?

她含蓄的表達出自己的看法,卻被婉貴妃拿住話柄,非要她說個清楚,“本宮愚鈍。不明白天玄郡主錯在哪裡,請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還是第一次遭遇這樣咄咄逼人的追問,心裡頭煩躁得很。她又不能直接翻臉,婉貴妃和天玄郡主都不是好打發的角色,百般煩躁之時。和妃來了。

“給皇后娘娘請安,嬪妾聽聞明惠犯了錯,不知具體爲何?可嚴重?”

這話是白問了,瞧這場面,皇后娘娘坐在主位上,婉貴妃居左首,容如意就跟沒長骨頭似的懶洋洋坐在左次位,緊挨着婉貴妃,自家閨女明惠則是跪在中間,低垂着頭,一臉委屈模樣。

感覺到一大片陰影,聽見親孃溫柔的聲音。明惠心裡的委屈就決了堤,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她癟着嘴可憐兮兮的喚道:“惠兒不知道她是郡主,惠兒好痛,母妃救我!”

皇后在心裡長吁一口氣,和妃來得很及時,她總算是逃過一劫沒被迫說出得罪人的話。

和妃最疼這個女兒,瞧她可憐的模樣,聽她委屈的聲音,心裡就鈍痛不已,“惠兒你怎麼惹惱了皇后娘娘?犯了錯就乖乖反省,不要犟脾氣。”

“我不知道她是天玄郡主,所以才……母妃您幫我說說好話,求皇后娘娘貴妃娘娘饒過惠兒。”

大概是怎麼回事和妃心裡有數,她多此一問只是想爭取洗白的機會,問了明惠幾句之後,她就跪在皇后跟前,“子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明惠這樣我心中難過萬分,求娘娘體恤嬪妾這份心意,饒她一回吧。”

皇后嘆口氣道:“明惠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自幼也養在你身邊,她犯了錯你爲何不教導?這麼大了還如此莽撞,不知天高地厚,以後許了人家還不折損皇家顏面?”

和妃哪敢頂嘴,連連應是,說是自己教導無方讓皇后原諒明惠,要罰就罰她。

皇后正愁沒法子收場,和妃也是乖覺,她把母愛發揚到了極致,整個人都散發着聖母的光輝。

“看在你這一片真心之上,就罰明惠閉門思過,和妃教女無方貶爲嬪……婉妹妹你看可好?”

婉貴妃與皇后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她來得早,康嬤嬤動手的時候她就在院子裡,紮紮實實聽到了容如意放的狠話。皇后想善了根本不可能,她輕笑一聲,轉頭問說:“郡主以爲如何?”

“不如何。”

有老半天時間如意都沒有開口,一張嘴就是這三個字。

那個堅定,那個果決,和妃聽得怨氣大作。

降位分已經是殘酷至極的懲罰,她心裡很不滿的,沒想到容如意心更黑,竟然還嫌不夠,和妃終究是沒忍住,她冷聲說:“郡主的確受了委屈,我可以替明惠向你賠罪,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能在口頭上佔她便宜的人真不多,很顯然,和妃並沒有那樣的本事,如意端起手邊的甜湯喝一口,才道,“普天之下從來只有女人才會爲難女人,不然公主何必發狠說要抽爛我這張臉?也不知道娘娘哪來的底氣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在下,滋事的不是我,綁人的不是我,滿口賤人言語之間極盡侮辱之能事的不是我,拳打腳踢動手傷人的也不是我……裝的比受害者還委屈以爲掉兩滴眼淚就沒事了?遇到這種事誰能輕易饒過誰就是孫子。我說了多少次,我出身清清白白不是奴隸不是賤民,讓你動手之前想清楚,但凡碰了我一根手指老子絕對會讓你付出代價,你當是玩笑?”

“你想賠罪也得問問大爺我接不接受!別以爲普天之下皆你娘,我沒義務寬容你,這事咱們沒完!!!娘娘要是覺得我過分了,不如調換一下處境,由我來罵你祖宗十八代拳打腳踢掌摑全方位無死角的侮辱,你要是能寬宏大量原諒此類滿含惡意的行爲,我也可以不計前嫌原諒明惠公主。”

如意眼也不眨就倒出這麼多話來,包括皇后和婉貴妃在內所有人都驚呆了,她們還沒斟酌清楚如意又變了模樣,她一臉驚惶泫然欲泣的說:“真的好抱歉,火氣一上來就說了這麼多大實話,和妃娘娘如此寬容善良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對不對?”

臥槽。

這是現世報啊。

這般委委屈屈的小可憐模樣和明惠有什麼區別?

真是太諷刺了。

和妃僅餘的那點端莊高貴在龜裂,眼看就要風化成灰。都說婉貴妃難纏,今天以前她也是這麼認爲的,如今卻遇上了真正的賤人!

容如意!

該死的!

她心中恨極卻還是儘可能淡定的問:“你想怎樣?”

“我?”如意笑出美好的弧度,“和妃娘娘是在問我?你若是能真誠一點我們還能就本次事件進行友好磋商,然而你的眼神你周身散發的氣質你給我的感覺顯然並不是那麼回事,做人何必那麼虛僞,你分明在心裡想着——皇上疼愛明惠公主一定不會讓她受委屈,且看我得志便張狂,總有倒黴的時候。”

這張臉就像怒放的花兒,美不勝收,說出的話卻讓和妃覺得很不舒服。

被看透了,被揭穿了,這感覺很糟糕。

和妃越彆扭如意笑得就越燦爛,“容我提醒一句,永遠不要在玄門中人面前說謊,我閉上眼就能知道你在打什麼壞主意,衷心的希望娘娘拿出誠意來,不要等到無可挽回的時候纔來後悔。”

婉貴妃笑得十分暢快,“本宮相信郡主的本事,和妃不信的話,不如就讓她開開眼界。”

沒問題啊,如意一邊喝着甜湯一邊說,“娘娘是臥蠶眉,彎曲清秀,爲人心計聰明,機制靈活惹人憐愛。這種眉型代表早年發達,易出人頭地,不過兄弟姐妹之間不易親近。眼睛是鶴形,這是相當罕見的,上眼皮長達奸門,眼睛黑白分明富有神采,看人的時候不偏不歪,代表的是發達富貴,少年起運中年時達到頂峰,光耀門庭,不過卻暗藏着衰敗的危險。和眼睛相比更糟糕的還是耳朵,你長着一對開花耳,顧名思義,耳輪像花朵一樣綻放開,破裂並且很薄,長這種耳朵即便命再硬,即便萬貫家財終有敗盡的一天。這鼻子是整張臉上長得最好的,如懸膽一般,本來應該發達顯貴,可惜長了顆小痣,常遇災禍難以順遂……”

“面相說得差不多了,再看氣色,你臉上印堂、魚尾、地閣這三處都有發白的跡象,若是聽之任之則厄運將至以淚洗面。”

“如此表象加上‘和妃’這個封號,娘娘若是不能把我擺平,本月一定會倒大黴,不信我們走着瞧。”

被點名的還沒開口,婉貴妃就一挑眉,“封號怎麼說?還有典故不成?”

“典故倒是沒有,不過把和(古爲龢)字拆開來看,右邊是禾苗的禾,禾苗是穀物的幼苗,它又在右邊,命理學中男左而女右也,這個禾指代的就是令嬡——明惠公主。再看左邊,是‘龠’,這可以拆分爲三個部分,上面是正在跨越障礙的一個人,中間三個口,下面像不像牢門?意思就是因爲多舌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如果越不過去就準備下大獄吧,而這一切都是公主殿下帶來的。”

要說牽強也可以,這契合度未免太高,越想越像那麼回事。

婉貴妃一個愣神差點把手裡的湯碗摔了。

玄門高人真不是吹出來的,從一個封號就能瞧出這麼多門道,聽卿一席話,以後誰還敢用這個字?

至於皇后,突然覺得撤掉和妃的封號降了她的位分也太便宜了。

被容如意從頭到腳分析個徹底的和妃娘娘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受了很大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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