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之後,容如意就直接回了客棧,她捋了捋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心裡就有數了,馮婉肚子裡這個孩子和前些時候玄門九派長老爲了將事情糊弄過去贈與青帝的保命符以及藥丸都讓瑞王感覺到威脅。他爲了避免落到悲慘的境地,選擇在優勢局動手,這是準備捨命一搏。
站在他的立場並沒有什麼不對,前有晉王這個手握重兵並且陰陽怪氣的兄弟礙事,後面還有一連串的小蘿蔔頭,就這麼幹等着啥時候纔是個頭?
馮家那邊對馮婉懷着這一胎表現出了很高的期待,還有一個潛在隱患就是皇后,瑞王從來沒有忘記,容如意說過的,三年之內陳皇后的肚子一定會有動靜。
如果放任老頭子繼續活下去,活到六十幾甚至七十,朝堂局勢一定會變,自己能撈到多少支持率這很難說。即便最後殺出一條血路坐上那個位置,也已經是四十幾歲,能在龍椅上坐多久誰又知道?
……
容如意作爲神算門弟子,最通達世事。最善解人意,她完全理解瑞王的做法,只是不接受罷了。
反過來想想,皇權鬥爭不是她能干預的,趁現在戰火還沒徹底燃起來,還是先走一步找個地方避難。
這種想法一旦生成,就恨不得立刻離開主戰場,雍京城不能待……如意第一時間找到堂兄容律,將即將動亂的局勢和王爺們的勃勃野心暗示性的說出來。容律這陣子都在忙着改進刑具,真沒怎麼關心過朝堂局勢,聽茶餘飯後的閒談。後宮是亂了點,前朝還是和平安定的,雖然之前出了天水宮那事,現在也還有餘孽作亂,只是小打小鬧罷了,並不影響大局。
在這樣一個相對和平的環境下。突然得到京城將亂的消息,容律是有些意外的,他畢竟是容家人,立刻就想到了許多歷史上的前車之鑑,當即決定放棄現在的活計,雖然繼續坐下去應該會有不錯的前程。
“我相信你的判斷,在京城滯留這麼長時間,我們也該回君山去了。”容律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會提前把這事通知給老爺子,收拾東西儘快走人。”
這正是容如意想要的,她原本還沒有那麼迫切的願望,在得知戰君復的另一重身份之後就覺得,這場皇權之爭還沒開始就已經謝幕了,瑞王不可能贏的。從他起了逆反之心命運就改變了。
根據容如意的觀察,這些年,帝星有黯淡的趨勢,即便有玄門長老們貢獻的寶貝,青帝也不會活得太長,一切都是命,是上天註定,不管你身份多高貴,不管你做了多麼完全的準備,要死就是要死。本來,瑞王身上是有紫氣的,這就代表着他可以參與皇位的角逐,但是,從前些時候開始,他身上的紫氣越發稀薄,今天看到更是近乎於無……這說明什麼,說明他違反了規則,說明天道在一開始就決定好了,他們必須等到青帝壽終正寢然後公平競爭。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解釋,比賽還沒發槍你就搶跑,一次就算了,還再而三的這樣,被罰出局理所應當。
皇位爭奪畢竟不是百米跑,瑞王其實已經沒戲了,但是他本人並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他並不會那麼快退出爭奪,臨死之前的掙扎纔是最危險的,他已經斷了自己的後路,一旦失敗就會陷入到孤注一擲的瘋狂。
沉不住氣葬送了大好的局勢,真是太可惜了。
雖然不知道最終坐上那個位置的會是誰,不過,一定不會是瑞王和晉王,而這兩位卻將在接下來上演撕逼大戰。
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容如意知道晉王會贏。
本來他們是勢均力敵的,一個手握兵權,一個支持者衆多……至少今天之前都是這樣,自從在天道院見着殺上門來的戰君復,自從發現連本門符紙都奈何不了他,容如意才知道那廝藏得多深,也難怪看不清他的命格。
總覺得瑞王已經把她和戰君復綁到一條船上了,他動不了那廝指不定會拿容家人開刀,雍京城絕不能留。
容律就去寫信了,如意負責收拾東西,容徐本來還在樓下喝茶,灌了一肚子水上來之後,局勢就有點看不懂了。
“阿姐你這是在做什麼?怎麼收拾起東西來?難道又接了什麼聖旨?”
不等如意回答,他又自言自語道,“要是三國爭霸這樣的,就立刻拒絕!雖然頂着郡主的名頭,也不用爲朝廷做到這份上,你可是女的!”
他真正想的是,要是讓這祖宗以身犯險,老爺子知道還不削他。
容如意回過頭來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忙活,容徐這才發覺她裝的是三個人的東西,是要回君山了?明明說不好脫身要留在京城,還說讓他準備科舉考試,怎麼突然要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怎麼急急吼吼的收拾東西?”
浪費時間再解釋一遍實在沒必要,再說,隔牆有耳,如意就悶聲忙活,容律將剛纔晾乾的書信遞給蠢弟弟一看,兩人就露出了同樣凝重的表情。
“這不可能啊……這是真的?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明明只需要等,冒這種風險值得嗎?”
“值不值得輪不到咱們來評判,那種身份的人,做什麼事自然都有他的道理,咱們老容家雖然不避世,也不能參與這種爭端,還是避其鋒芒。正好過段時間是小叔的生辰,本來說不辦的,既不是滿十,千機海又只有那麼些人……爲了脫身,咱們就只能拿這個當藉口了。”這麼會兒功夫,容律就將一切都想好了,他還讓容徐去一趟御史中丞吳大人家打個招呼,至於怎麼說,全看容徐自己發揮。
吳用是老爺子的學生,當了這麼多年的官一直清正廉潔,爲人非常正派,讓他知道有個心理準備也好,注意隔牆有耳就是了。
三人都不拖沓,在兩天之內就做好了所有的安排,對容如意來說,雍京城沒有讓她特別留念的東西,思來想去只是讓店小二幫忙跑腿給宋家遞了封信,指名交給曾氏,她自己則是最後一次進宮。
容如意直接去見了青帝,她不遮不掩,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我已經知道晉王的身份,那段故事也聽了個大概,皇上是真正沉得住氣的有大智慧的人,您對玄門九派或許不僅僅是知道而已,我們也心繫蒼生,但作爲方外之人不能干預朝廷紛爭,我夜觀天象,發現這天下已現亂象,而亂之始在朝中……皇上或許早已經察覺到,又或許已經在做準備了,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平息所有動亂,但這無疑需要時間,在這種敏感時期,以我這樣的身份,留在雍京城是不合適的……”
青帝收起帝王的威嚴,他平和的說:“你們這種本事通天的人啊,來無影去無蹤,誰也攔不住的,肯坦白說出來就是很把朕看在眼裡了,準備什麼時候走?去哪裡?”
如意稍一遲疑,就說了實話:“家中長輩生辰,準備跟隨兩位哥哥回君山去,等到局勢安定下來,再上京城給皇上請安。”
她無疑是給青帝吃了一粒定心丸,以後還能見面就意味着,這場動亂結局是註定的。
其實這事對他來說特別倉促,雖然知道瑞王心繫皇位,卻沒想到那小子已經等不及了。
瑞王本來就有這樣的才能,會想繼承衣鉢也不算大逆不道,事實上,昨天之前,青帝心裡最屬意的都是他。斤木廣亡。
當爹的想着等到身子不行了就把皇位傳給這個兒子。
兒子卻等不及想踩着老子的屍骨上位。
真是諷刺得很。
雖然瑞王是最合適的一個,皇位也不只有他能坐,除去絕不可能染指的晉王,老七也是不錯的選擇,還有幾個出身較低很早就被送到濰陽書院的,也有相當的才學。
“按照帝王的立場,我不應該放走你這樣的人才,畢竟拿捏在自己手中才是最讓人放心的……但是,復兒幫你說了許多話,再加上你過去的表現,這事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一點,你必須答應我,一旦選擇了離開,兩年之內不許回來。”
一開始是不理解的,容如意將自己帶入到皇室的立場,最終含笑點頭。
青帝閉幕小憩,如意本來應該直接走人,她轉過身去,剛邁出半步,又停下來,“以您的身體狀況,最好不要親力親爲,朝堂之上不僅有野心家,也有許多值得信任的大人……有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不如遵從本心來做,沒準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她沒去等回答,說完就離開了,本來想直接出宮又覺得有點不負責任,就去後宮轉了一圈。
她在鳳棲宮和毓婉宮門口停留了很短的時間,並沒有進去,而是讓粗使宮女幫忙傳了話,等兩位娘娘聽到的時候,人已經走遠了。
從皇宮出來之後,容家三兄妹立刻動身,爲他們保駕護航的就是容如意的老朋友——謝孟二人,馬車搖搖晃晃出了城沿着官道去往南方,走了沒多遠,如意似有所感就掀開簾子往城牆上看了一眼。
戰君複果然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