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鏡閣迎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香脂，因其親眼目睹過宋如意給文哥兒驅邪那一幕，態度分外恭敬。
“早些時候太太接到帖子，是威武將軍府曹夫人遞的，請太太帶幾位小姐過府小聚。”
官太太湊一起遊園聊天是常事，上流社會的女人就是這樣套交情攀關係的。要說的話，即便宋承望在任的時候，也只是區區侍郎，他的妻女在圈子裡是很沒存在感的，一年下來也鮮有露臉的機會，能在這種時候接到分量如此重的帖子，闔府上下都很高興。
宋夫人膝下有一子一女。
兒子嘉文才八歲大，剛開始進學，品不出優劣。倒是女兒宋明珠，她比如意小兩歲，在府上排老三，皓齒青蛾，姿容秀美。
接下帖子以後，太太立刻讓管家去請雍京城有名的裁縫上門來，給宋明珠改衣裳。正是如花般嬌豔的年紀，若入得參加聚會的其他夫人的眼，嫁如意郎君的願望就近了。
把這事安排好以後，她纔派丫鬟去寒鏡閣傳話，讓如意早做準備，不至於臨陣出醜，這樣也算對得起人。
宋承望雖然只有一個兒子，女兒倒是不少，有五個。
大姑娘宋如玉嫁得遠，這種事輪不到她。行二是如意，年十五，行三是嫡女明珠，底下還有倆小的，一個九歲，一個六歲，分別叫如晴如霜。
到底是別人家的聚會，不能把姐兒全捎上，依太太的意思，如意和明珠都是適嫁之齡，這回就帶她倆。
威武將軍是當朝二品，他家的聚會誰不是搶着去，沒在出行名單上的兩位就不痛快了，加上丫鬟婆子挑唆，兩人先後找到太太，都說想去。
當晚宋承望歇在姨娘武氏的院子裡，這位又是宋如霜的生母，就提了聚會的事，她倒沒說太太只帶兩個人去不公平，反而換了個角度，說府上沉寂了好些時候，也該在人前露個臉，這回機會太好，讓幾個姑娘都去看看，省得因見識少畏畏縮縮不上臺面。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第二天一早，宋承望就讓管家給太太傳話，讓她把四個都帶上不要落人口實。
這個突發狀況讓太太飛揚的心情瞬間跌下來，宋明珠倒無所謂，多兩個作陪襯也好，比起如晴如霜，她更忌憚如意，與自己的孤絕清麗不同，對方是極豔之美，可說是容色傾城。
宋明珠也把這種心情說給太太聽，然後就被訓了一通。
“我告訴你多少次，不要和那些個庶女計較太多，生在咱們這種家族，和樣貌相比，出身與品德更重要。”
“可是……”
“行了，你別說了，也不動腦子想想，咱們同威武將軍府一點干係也沒有，往年也沒接過他們的帖子，咋就輪上這種好事。”
“難道說和宋如意有關？”
太太將女兒拉到自己身邊來坐下，嘆口氣說：“威武將軍夫人與靜安王妃是族姓姐妹，從來是相互照應，關係好着。王妃又很欣賞如意，若只有咱們娘倆去了，指不定要丟大丑。”
她這麼說宋明珠要是還不懂，就枉爲嫡女，她嘟着嘴氣鼓鼓的樣子，雖然滿心怨氣卻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母親您說她怎麼就那樣好命！”
太太瞥她一眼。
“別想那些有的沒，各人自有機緣。還有，別讓我聽到你直呼她的名字，長幼有別。”
“我可是嫡女。”
太太簡直服氣了，她一直覺得我女兒不可能這樣蠢，沒想到這種事都想不明白。嫡出的身份的確貴重，也不能得志便張狂，裝也要裝個樣子。再說，府上五個姐兒，藏得最深的就是寒鏡閣那位，輕易看不透她。
母女倆聊了一場，就差不多到時間了，姑娘們收拾得非常體面跟着太太坐上馬車。去得最晚的是宋如意，她穿得十分日常，就是身紫綃翠紋羣，樣式簡單大方。
“如意沒穿那身衣裳？”
“回母親話，我掐指一算今天不宜過於鮮豔，再說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能搶幾位妹妹的風頭。”
這麼說就沒辦法了。
將軍府就在靜安王府附近，離宋家並不遠，馬車走得很慢也只用了兩盞茶時間，他們到的時候場子已經很熱鬧了，將軍夫人親自引薦他們，到宋如意這裡還特別提起寧九霄那事。
“我那侄子皮得很，前陣子跑出去看什麼舞姬，人沒見着還在路上出了事，虧得如意小姐好心載他回來，否則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將軍夫人說着，她周圍那幾位貴太太就掩着嘴脣笑。
“早就聽說世子的雅名，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這小姐長得真好，我要是能生出這麼漂亮的閨女，睡着也要笑醒了。”
“姜夫人也太謙虛，你們家南霜纔是才貌雙全，鐵定是有大出息的。”
……
女人的聚會就是相互吹捧，說丈夫，說兒子，說各種八卦。因爲將軍夫人直接的態度，大家都很給臉，排着隊將如意誇了一輪，宋夫人還穩得住，幾個小的就不痛快了。
如晴笑嘻嘻說：“聽說容姨娘生下二姐姐之後就去了，都是母親的功勞。”她話音剛落，宋夫人臉色就變了，別的那些貴太太也都用嘲諷的眼神看她。
也不看看說話的都是誰，也敢亂插嘴，那幾位不是將軍夫人就是尚書太太，隨便拽出一個都能把她們壓死。
畢竟身份有別，她們也沒多說什麼，又聊天去了。就連將軍夫人在打過招呼之後拉着如意的手往裡頭去，其餘幾人就被遺忘了。
在這種場合，沒人搭話是最尷尬的，宋夫人看了如晴一眼，就不該帶她來，回去再慢慢收拾。
這些事如意就管不着了，她跟着將軍夫人見過各家太太小姐，然後穿過花園到院子裡去。
“我聽靜安王妃提過你的事，說是很有本事的小姐，最會看人命格。說實在話，我不願意將希望寄託在年輕姑娘身上，可實在是沒辦法。”
她不用解釋，如意早已看穿一切。
“您放心就是，貴府雖然病氣繚繞，卻沒有辦喪事的預兆，情況看起來很嚴重，其實壞到極致就有轉機。”
將軍夫人臉上就浮出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