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奴才在太太曾氏的指揮下掛白布，秦王府的就排着隊過來了。前面是敲鑼打?舞龍舞獅的，中間拉得好長的趕豬隊，每頭豬的脖子上都用紅綢繫了蝴蝶結。一眼看去就有種過年的感覺，喜氣洋洋的。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場面那個歡騰。
“這幾頭豬喂得真肥，圓滾滾皮光毛滑的，擡去送人未免太可惜。”
“兄弟你就不懂了。這些活豬是數日前晉王送給秦王的，卻不知道爲什麼又趕出來。這方向不像是去晉王府。”
“我知道！我有個在秦王府做工的朋友，說是宋家半天之內連死兩人，聽到這個消息秦王殿下十分高興，準備了重禮去道賀。”
還別說，看熱鬧的人多了，消息來源也就跟着多，東拼西湊還真將事情的真相還原得八九不離十。突然聽到這樣的說法，老實人都驚呆了。
“送送送禮？別人已經這麼慘了他還去送禮？這未免也太……唔唔唔唔。”他想說戰天欽不是人，嚷嚷到一半就被小夥伴堵了嘴，“祖宗你別這麼大聲！你當秦王是好惹的？皇室雙煞聽過沒？說的就是晉秦兩人。”
被死死捂住嘴巴的那人勉強點了個頭，“唔唔。”
既然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就一切好說，小夥伴順勢鬆開手，混在人羣裡頭看着騎馬走過的戰天欽。還別說，若不知道他的德行，只看見這一幕，真會以爲這是個瀟灑風流的世家公子哥。
“秦王殿下也是很有誠意的，我記得他從來是一身白色。還說那樣才能顯示自己出淤泥不染的美好品德和高尚氣節，你卻看看，今兒個爲了給宋家道喜，他竟穿上了血色衣衫。”
“左右也沒什麼事，咱們也去蹭蹭喜氣，一次死倆禍害這種壯舉輕易見不到的。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布役休號。
“走走走！都走！！”
還真有不少人跟上去了，他們跟着秦王府的隊伍浩浩蕩蕩來到宋家門前。
“我們王爺聽說宋承望死了，特地過來道喜，閉門謝客未免太不近人情！開門開門開門！走這趟是看得起你們！”去叫門的是秦王府大總管，敲門那架勢恨不得了，他拉着銅環啪啪啪啪啪就是一頓拍，嗓門忒大，整條街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瞧他們就是不見着人不罷休，宋家奴才沒法子，就去通報太太，曾氏有自知之明，她哪裡鎮得住秦王？就拜託如意幫忙。
別看如意做派硬，宋家一死死倆她還是很同情的，點點頭就出去了，曾氏不放心，讓香脂陪她一道，大門猛地打開，秦王府大總管一個踉蹌差點摔進門去，關鍵時刻他穩住了並且還在發作之前擡頭看了看。
喲，宋家王八沒臉，竟讓這祖宗出來攔人。
“如意小姐好。”
“小眯一會兒就聽到這麼大動靜，好什麼好？你們哪家的？穿紅戴綠想幹啥？”
這種場面一般人應對不了，戰天欽往前邁出一步，笑眯眯說：“他們是本王帶來的，聽說府上老太太和宋承望一起去了，我感到十分欣慰，這不，借花獻佛，過來道賀了！”他瀟瀟灑灑說完，又遞了個眼神出去，王府的奴才就整整齊齊開了口，“活着多生業障，死了纔是最好，祝宋老爺一路平安，爭取早下地獄，別來禍害人間！”
噗哈哈哈。
誰想的口號這麼騷氣。
羣衆都笑趴了。
如意倒是鎮定得很，她就看着戰天欽說：“是爲這個王爺就不用破費了，我父親不慎遭了奸人的道，已然魂飛魄散，永無來世。”
該怎麼辦？
喜大普奔還是拍案叫絕？
這不是爲男人麼？
如意能不知道秦王那點算計，又說：“我知道您的目的，符紙畫好了立刻讓人捎去王府，殿下請吧。”
“……都來了不進去上一炷香多不好，好像本王放不下身段似的。”秦王懸着那半顆心徹底放下，就順口應了一聲，如意嘆口氣，說，“我父親生前的確做了許多錯事，他已經走了，恩恩怨怨就煙消雲散。當然這並不是我攔着不讓您進去的根本原因，最主要是府上剛去了兩人，黑白無常牛頭馬面方纔來過，裡頭陰氣極重，您這麼不愛惜自己委實對不起當今聖上以及十月懷胎的麗嬪娘娘，繼續這樣不管不顧恣意妄爲神仙也救不了你。”
“啊啊啊，你這女人也忒不溫柔懂事，什麼話都敢說！給本王留點臉成嗎？”
如意幽幽的看着他，自己都不要臉了還想讓別人給臉，這麼說合適？
看這個樣子大局已定，杵在這兒也沒什麼意思，他翻身上馬就要離開，還沒走成就被如意叫住了：“人可以走，把豬留下，回頭辦散靈宴正好用得着，您這麼有心府上就不用破費了，多謝王爺。”
這十頭豬有人願意接手正好，養在府裡戰天欽想着就煩，那卻不代表他願意這麼送出去，看見那女人笑眯眯的樣子，秦王就有種裝逼不成反被草的微妙感覺，當然他並不知道這個時髦的說法，心情卻差不多。
如意就那麼笑着，秦王憋了半天終於轉過頭去，他瞪了大管家一眼：“趕進去，咱們走了。”
戰天欽也沒讓宋家人好過，他手下人就那麼把豬攆進門，因爲受到極大的驚嚇，小可愛們毫不留情踐踏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東突西撞，搞得烏煙瘴氣狼藉一片。這就不在如意負責的範疇了，曾氏託付她的時候只說了儘量擺平秦王別讓已故的老爺和搖搖欲墜的宋家徹底沒臉。
她做得非常好，幾乎沒有人能更好。
幾番對壘喪氣而走的反而是秦王。
大門再度關上，如意就要回後院去喝她的湯看她的書，就聽見香脂說：“小姐爲什麼要索要這些……”說着她臉上就露出嫌棄的表情，走得也很小心，生怕被小可愛撞上。
如意就笑了，讓她照實回稟給夫人，又說只要她照做夫人一定明白。
曾氏是聰明人，否則也不會笑到最後，聽香脂說完她就笑了，“和如意相比，你們都差得遠呢，她是故意給秦王一個消氣的機會，以免除後患。”
這種出身貴重來頭很大打個噴嚏就能讓雍京城地動山搖的頂級高帥富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如意做得挺好……雖然她本來的目的不是給秦王臺階下，而是給宋家搗亂。
***
秦王開了個好頭，半天之內有不少人跟風道喜。
如意也很豁得出去，她對第二個趕豬上門的朋友說：秦王殿下那十條就很夠了，你們好歹換個花樣，雞雞鴨鴨不也挺好，實在爲難給銀票也行，有錢能使推磨，要啥買不回來？
想要銀子？你做夢！
就是當天，宋家收到十八頭活豬，五十隻雞，三十隻鴨，兩筐大白菜，一筐毛豆，十個大西瓜，一堆蟠桃……
宋春麗偶然出來就看到滿地瘋跑的老母雞，氣得破口大罵，曾氏還算淡定，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非但沒引出別的禍患，還賺了不少，有這些至少一個月吃喝不愁。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府庫裡頭倒是有不少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那都是留給兒孫的，總不能坐吃山空，有人上趕着送來還不好？
曾氏看着躺在搖椅上晃晃悠悠的某人，嘆了口氣。
這麼有本事的閨女咋就不是她的？看看宋明珠那個樣子，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如意聽到腳步聲就轉頭看了一眼，笑吟吟道：“父親一走，府上就沒了主心骨，什麼都要靠您撐着，來這裡打發時間沒問題？我看外頭挺忙的。”
“有王喜看着沒什麼問題。”說着，太太又往前走了幾步。
“您可是在想要是有我這樣機智聰明美麗端莊大方得體本事通天的女兒該有多好？人是自己生的，有這種想法實在不合適，明珠妹妹雖然有點坑爹，她也不是故意要那樣，要怪的話，還是見過的世面太多，心也就跟着大了。”
這話說得也沒錯。
宋明珠就是個不能再普通的人，雖是嫡出親爹只是個小官，長得也就一般，本事基本沒有，智商馬馬虎虎……就這種丟在人堆裡都找不到的角色，追求太大那就活該痛苦。
人要認得清自己，有多少力做多少事，想太多那是白搭。
太太沒說什麼，陪在如意身邊坐了一會兒，就被香脂叫走了。靈堂設得差不多，道士也請回來了，她也該出場去主持大局。
與此同時，如意朝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後腳就跟着出去。
這種壓迫感很熟悉，是有高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