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醫生看到心動過速，可以不管緣由，對症下藥，控制住就行。”
王磊的目光掃過全場：“但各位都是心臟專家，理應透過表面追尋根本，找到引起心動過速的原因。”
“這樣，纔有可能根治，纔不會誤診。”
杜海等Z國醫生目瞪口呆，這傢伙，是在教訓各位世界級的專家？
路易斯和史密斯惱火地瞪着王磊，連約翰這個老好人都有點不悅。
身爲世界級的權威，各國醫生競相求教的人物，他們覺得，就算再紳士，也無法忍受一個Z國小年輕一再的唱反調和鄙視。
章含妙本來一直很鄙視很生氣地看着王磊，這時反倒有些佩服了。
不管怎麼樣，這傢伙的膽子是真大，麪皮是真厚。
這就是一個大騙子的職業素養嗎？
不過，既然馬主任他們這麼推崇，難道這傢伙真的不是騙子？
不可能，8+2就是左主幹狹窄心梗；沒有影像學基礎就是不可能發現粘液瘤。
“他的心動過速很反常，不符合任何常見原因。”
王磊不管他們的神色，直接說出自己的理由：“高達230次/分的心動過速，沒有任何原因可尋，就必須考慮到心臟腫瘤的可能性。”
“第二，他以前就曾有過不明原因的暈厥，暈厥期間做過心電圖，沒有心動過速。”
“這說明了什麼？”
沒人理他，外國醫生們個個心裡都有氣，只是出於禮貌勉強聽着。
蘇新月趕緊力挺老師：“說明暈厥與心動過速無關。”
林思涵補充道：“說明存在一個導致暈厥的原因，又存在一個導致室性心動過速的原因——按照一元論原則，這兩個原因很可能是同一個疾病。”
她的眼睛發亮——終於抓住了王磊的部分診斷精髓，沒有白糾纏他：“而心臟腫瘤，尤其是心室附近腫瘤，就很符合這種可能性。”
王磊讚許地看着兩個好徒兒。
到底是親徒兒，就是貼心，就是聰明。
這徒弟，沒白收！
“第三，同樣要感謝以前接診的張醫生，他發現了患者的免疫反應症狀。”
王磊將門診病歷交給蘇新月，讓她展示給其他醫生觀看。
“疲勞嗜睡、消瘦納差，這都容易被誤讀爲衰老和勞累的表現。”
“蕁麻疹會被解讀爲對某種外來物質過敏。”
“但由於不能解釋原因，這位醫生細心地把這些症狀歸納到一起，並記錄下來。”
王磊真心地佩服這位張醫生。
我是發現病因後倒推，而他沒有外掛，又不能給窮困的老人漫天撒網地檢查，所以無法確診，但他卻如此地敏銳，如此地認真負責。
“雖然他沒能確診，卻爲我們留下了重要線索——粘液瘤的出血壞死脫落等，就會引起這些免疫反應。”
杜海忍不住反駁道：“既然都不是特異性的症狀，那你這都是猜測，不能作爲證據。”
路易斯等人沒有附和他，王磊也沒有解釋。
一條當然不能作爲證據，但王磊連說了三條。
一條可能是巧合，三條同時出現，巧合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杜海自己說着說着聲音就低了下去，他是主治醫師，有一定的水平，自己也發現了不對。
王磊看都沒看這有點媚外欺內的傢伙，繼續說道：“第四，依然要感謝這位張醫生，他抓住了體循環一過性栓塞的表現。”
“同樣，由於腿部疼痛溼冷不具備特徵性，他沒能確診，但這也可以成爲我們的有力證據。”
四條了，蘇新月雀躍不已。
“所以我高度建議立即溶栓，待病情穩定後，即行心臟切除+粘液瘤切除+心臟復植術。”
饒是衆人已經被王磊說得有點信服，聽到什麼心臟切除的字眼，還是一陣惡寒。
說到這個，心外科權威路易斯是最有發言權的。
“就算真有粘液瘤，爲什麼非要切除心臟？”
王磊答道：“因爲它在左心室後壁，手術禁區，不切除心臟根本無法操作。”
可算抓住你的漏洞了！
路易斯心內冷笑，追問道：“你怎麼知道在左心室後壁？患者入院不久，還沒來得及行任何影像學檢查，難道你還能透過皮膚看見裡面？”
王磊學着他慣常的動作一攤手：“以前做過啊，張醫生記載了，胸片、心超，都沒發現異常。”
喬治疑惑地問道：“沒發現異常，不是證明沒有粘液瘤嗎？”
“不，只能證明粘液瘤不在前壁。”
林思涵靈光一閃：“被心臟遮擋住了！檢查者水平不夠的話容易遺漏——所以如果有粘液瘤，只能在後壁。”
蘇新月受到林師妹兼林老師的啓發，也跟着說道：“那麼有粘液瘤嗎？王老師已經分析得很清楚了，有！”
林思涵總結：“所以，就是心室後壁粘液瘤導致的肺栓塞。”
喬治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蘇新月、林思涵異口同聲，這一刻，像極了一對雙胞胎姐妹。
王磊看着她倆，滿意得不得了。
真是親徒兒，助攻得力！
章含妙則看得內心一片混亂。
王磊這傢伙，到底是大騙子，還是大高手？
怎麼聽着聽着，我都覺得必須相信他了？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鄭喘着粗氣衝進辦公室：“馬，馬主任……呼哧呼哧……化驗室結果出來了……呼哧呼哧……D-2聚體310。”
杜海馬上來了精神：“這僅僅是稍高於正常值，不符合肺栓塞表現。”
王磊淡定答道：“D-2聚體敏感性高，卻不具備特異性，部分栓塞病人會表現爲正常。”
小鄭稍稍調勻呼吸，接着說道：“肌鈣蛋白正常。”
蘇新月馬上對杜海說道：“這不符合心梗表現！”
杜海嘴硬道：“這也只能參考，不是金標準。”
室內又暫時安靜下來。
雖然兩個重要檢查都出了結果，卻兩不靠，診斷似乎又陷入僵局。
王磊對馬主任說道：“不能再等了，至少要立即做肺動脈造影，同時做溶栓準備——我認爲可以直接溶栓。”
路易斯說道：“不，應該做冠脈造影，做PCI準備！”
繞來繞去，竟又繞回剛纔的爭議局面。
但不同的是，王磊做了解釋，馬主任聽得明明白白.
雖然覺得依據不充分，但由於對王磊神話的信任，心中已經暗暗有了定計。
“好，就做溶栓準備，”稍稍猶豫後，爲了謹慎起見，馬主任又補充道：“即行肺動脈造影。”
“胡鬧！”史密斯極爲不滿。
心電圖清楚無誤的8+2,這不比王磊那一套夢幻式的證據更有力？
約翰一直不發一言，這時終於發問道：“王醫生，你如何解釋8+2現象——這在全世界，應該都是冠脈左主幹狹窄的有力證據吧？”
他頓了一頓，盯着王磊，一字一句地問道：“又或者，你想否認心電圖的臨牀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