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沒有營養的安慰柏壽延不想聽。
他有些不耐煩地回道：“王醫生，你還是趕緊去跟家屬好好交代一下，讓他們有個思想準備。”
“當然，也不要說得過於嚴重，畢竟有出血不等於止不住，說不定一會止血藥物發揮作用，就止住了。”
“而且實在不行還可以手術……”
需要手術就不太妙了，柏壽延沒有再往下說。
見他這麼緊張，王磊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纔好。
這跟剛纔論證東方美人病的可能性不一樣，連一丁點的理由都找不到。
想了想，王磊點頭：“我會和家屬好好交代的。不過，柏主任，我判斷水清淺很快就能清醒，而消化道出血也不嚴重，目前的措施已經夠了。”
“行行，你快去吧，麻煩你了。”
柏壽延強忍着不耐煩，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和用詞客氣一點。
沒辦法，現在是有求於王磊，需要他幫忙穩住家屬。
否則的話，別說稱呼王醫生了，根本就不稀得理他，說不定還要喊保安轟他滾蛋。
王磊識趣地滾蛋。
反正這邊不可能貿然給水清淺手術，那麼只要過一陣子，他們就知道沒事了。
來到外面，家屬一擁而上，水旺夫妻、水盛一家眼巴巴地看着王磊，眼裡的緊張清晰可見。
水清影最先問道：“王醫生，我姐怎麼樣了？”
“哦，胃裡稍微有點出血。”
“什麼，出血了？”
剛纔小張已經交代過激素衝擊的副作用，家屬們聽說出血，頓時嚇得驚呼起來。
“不用擔心，只是稍有出血，已經止住。預計後面不會再出了。”
“呼~”
“哦~”
衆人鬆了口氣。
“另外，水清淺各器官功能都已經明顯好轉，我預計她很快就會醒了。”
歡呼聲立刻響起，惹得門口的護士都過來干涉。
王磊被他們的歡樂感染，連跪五把的鬱悶無影無蹤，笑着告辭道：“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好好，太感謝了！”
“多虧了王醫生，謝謝謝謝！”
“是啊是啊，王醫生你先救了我，又救了我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報答你了。”
“鐺鐺鐺鐺。”
一連串的酸爽中，王磊笑眯眯地離開。
水家就是實在，上次在一院，救了水清影的奶奶，救了水清影，他們的感謝也是如雨而來。
房間早已訂好，水旺要陪同王磊過去，被王磊拒絕了，讓他安心在這等水清淺的消息。
水盛自告奮勇陪同，水清影又想陪王磊一起，又想在這等消息，最終還是鑽進她老爸車裡，引着海豹開往不遠處的酒店。
醫院裡，小張拿了份新打印的病危通知書出來，吆喝道：“水清淺的家屬。”
水旺等人趕緊過去，小張咳嗽一聲，調整好情緒和神態，鄭重地說道：“水清淺出現了消化道出血的症狀，剛纔交代過了，在應激性潰瘍和激素衝擊的情況下，這難以避免。”
水旺等人安靜聽着，一點也不着急。
剛纔王醫生早就說過了，沒事。
小張把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裡，不由鬆了口氣。
看來那個王醫生真的認真打了預防針，家屬們早有思想準備。
“這種情況下出血比較危險，所以我們下了病危通知。”
水旺楞了一下，王醫生不是說預計很快會清醒嗎，怎麼還下病危通知。
哦我懂了。
水旺伸手接過病危通知書，笑呵呵地說道：“明白。你們醫生就是謹慎，其實沒必要的。”
小張呆了一下，這啥意思？
在急診科工作這麼久，開具過無數次病危通知書了，從來沒有一個家屬是這種反應。
難道這貨巴不得女兒死？
不可能啊。
明明之前還一副急得要跳樓的樣子。
再看其他家屬，一個個也都樂呵得很。
噝~
那王醫生，究竟怎麼交代的？
竟有如此魔力！
小張本來準備好了一整套說辭，既要讓家屬明白病情的嚴重性，又要讓他們抱有希望，主要是千萬別鬧。
但現在，他有點整不會了。
頓了頓，小張乾巴巴道：“情況就是這樣。你們也別擔心，我們會盡全力救治的。”
“嗯嗯，辛苦醫生了。”
本來這時候家屬們多半會糾纏詢問，但此刻除了水旺禮貌地表示感謝外，沒人出聲。
“不辛苦。”小張覺得任務已經完成，該回去了。
於是掉頭往病房內走去，走幾步，忍不住回頭看看。
水家人已經說笑起來，水旺把病危通知書捏巴捏巴，往褲兜裡一塞，絲毫不把這“死亡通知書”當回事。
怪事。
小張撓了撓腦袋，一步三回頭地進門。
大酒店內，王磊打開厚重的行政套房大門，對水盛父女揮手：“晚安。”
“王醫生晚安。”
謝家姐妹住在對面，她倆是熟人，王磊懶得招呼，插上房卡，把門一關，麻利地把自己扒了個精光，鑽進豪華寬大的衛生間。
洗過澡，往牀上一躺，如潮的疲憊卷着睡意襲來。
今天先是驅車直奔省城，又是爲了水清淺的事擔憂、奔忙，一直熬到下半夜，確實是很累了。
閉上眼睛，意識頃刻間被睡意覆蓋。
正做着美夢，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王磊本能地一骨碌坐起，一把抓過手機。
黑暗中，屏幕上的來電人異常顯眼。
張院長。
張院長？！
他怎麼會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
王磊的睡意瞬間消失，立刻按下接聽鍵。
“王磊，抱歉，半夜裡找你。”
“沒事。張院長，是有什麼急事嗎？”
“我家老太婆突然高燒40℃，劇烈頭痛，失明，偏癱。”
聽到偏癱二字，王磊腦海裡本能地跳出五個字：腦血管意外。
這是任何臨牀醫生都會有的反應，因爲絕大多數偏癱都是因此造成。
還有少數是因爲腫瘤、感染、外傷，或者象謝慧、水清淺這樣的免疫性疾病引起。
但無論哪種，最終都是因爲損傷了中樞神經系統而導致偏癱。
但王磊很快覺得不對。
腦血管意外，或者說中樞神經損害導致偏癱是最容易診斷的，治療也沒有什麼花頭，一院完全可以勝任，張院長不可能因爲這半夜裡找我。
果然，張院長接着說道：“CT正常，沒有中樞神經系統病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