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如此，”亞克斯跟馬丁的關係不是一般好，他看着屏幕，不斷地畫着十字：“但願支架能過。但願靶血管那裡也能過。”
按常規，導絲就是勇往直前的，要一路衝破所有阻礙，直到抵達靶血管爲止。
但突破第一個阻礙之後，王磊卻沒有繼續前行，而是吩咐道：“第二導絲。”
助手遞上第二導絲，王磊簡單做了個前端塑形，隨即放入血管。
有了之前“反轉回撤”克服大角度CTO的經驗，更有雙導絲增強軌道的先例，觀衆們已經初步脫離一驚一乍的土包子範疇，沒有一個發出疑問。
但心裡依舊嘀咕，不明白在還沒進靶血管的時候，加入第二導絲是什麼意思。
而且明明看到王磊在導絲尖端塑形了，但這次的塑形幅度太小，根本看不清塑了個什麼樣子，就更不知道王磊的用意。
第二導絲很快抵達斑塊成角處，這次王磊沒有冒煙，只憑着剛纔的記憶，還有第一導絲的位置參照，輕鬆通過。
衆人都聚精會神地看着，猜想他要拿兩根導絲幹什麼，誰知王磊又吩咐道：“第三導絲。”
示教室內終於傳出低微的議論，尤其是醫生們，他們PCI做得多，熟知流程，就更難理解。
丁金明聽着四周低微的議論，心內同樣迷惑之餘，不由慨嘆：到了謫仙醫院，我們這土包子的帽子是摘不掉了啊。
相比之下，學生們就要淡定一些。一張白紙好描畫，大家不覺得王磊的操作很奇怪，只是暗暗記下這個知識點：斑塊撕裂成角，後續支架無法通過，可以使用三導絲技術。
三個示教室內，解說們都善解人意地放大了局部，衆人總算看清了王磊的塑形：前端略彎，形成一個極小的L形。
“大家請注意：王老師選擇的第一導絲柔軟，且頭端操控力強，以容易尋到空隙、越過障礙爲首要標準。。”
“第二第三導絲相反，質地都比較硬，不是那種一碰就彎的軟導絲。”
“至於作用，很快就能看到了。”
在之前導絲的參照下，後續導絲不太擔心偏離方向穿破血管，進入速度更快，迅速越過斑塊成角處。
第三示教室內，解說拉傑繼續放大局部，奈何血管在屏幕上只是灰撲撲的一根曲線，導絲雖然更清晰，但細節終究是看不清的。
拉傑也參與了術前培訓，此時講解道：“各位，王老師所做的，是‘多導絲後撤清障術’，專用於這種斑塊撕裂成角——可以一根導絲，也可以兩根三根導絲。”
“請看，第二第三導絲正在後撤，雖然幅度很輕微，但還是能看出端倪的。”
所有人的眼珠子瞪成甲亢，就差從眼眶裡飛進屏幕，但又哪裡看得清。
“好了，後撤已經停止，雖然看不清，但王老師的手感肯定已經到位。”
“大家都知道，醫生的手感比什麼都重要，這是高水準介入醫生和新手的重要區別。”
“好，已經開始冒煙，大家很快就能看到清障是否成功。”
造影劑注入，有了它的加持，清晰度驟增，拉傑分屏回放，對比之下，效果一目瞭然——
原先這處血管大半堵塞，造影劑只能成一條線通過成角處，因此血管在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圖像也是一條細線，明顯比前後兩段細得多。
而此刻，血管前後直徑已經基本一致，原先的一條線變成了一根管。
“其實清除這個成角斑塊的方法並不少，但都耗時較長，而且有相當的危險性——就如這位患者上次手術時採用的旋磨術。”
“利用導絲反勾壓平，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但它最安全、最快速，與上次手術形成鮮明對比。”
“各位同學，高大上從來不是臨牀醫生的追求，只有安全、有效、快速地解除病痛，才應該是醫生最高的追求。”
不求最好、但求高大上已經是近年來的趨勢，拉傑的話與之相反，卻又很有道理，學生們立刻鼓起掌來，醫生們也隨之跟上。
拉傑補充道：“在Z國的這些天，親眼目睹王老師診治的細節後，我深刻地感受到了這個道理。”
“除此之外，他還用事實告訴我：看似很low很土的技術，不但能解決絕大多數問題，更能給患者省錢。”
拉傑說得興起，扭頭看看屏幕，王磊正在撤出導絲，不需要關注，於是對學生們諄諄教誨道：
“我的家鄉比你們的國家貧窮。但在美奧診所學習的時候，看到老師們大手大腳，我也養成了不考慮成本的習慣。”
“而王老師用藥，只要有替代品，就從來不用那些昂貴的藥。”
“他制定診治方案，只求簡單有效，不搞大網捕魚。如果休息有用，就絕不開藥；如果血壓計、數心率夠用，就絕不上監護儀。”
丁金明等醫生微微搖頭。
監護儀已經是司空見慣的做法，對於魔都等地大醫院來說，監護儀這點錢是毛毛雨，根本不用納入考慮範疇。
而且醫保覆蓋率已經達到95%，根本不用象以前窮困時那樣斤斤計較。
別的不說，監護儀絕對是好東西，能及時發現問題，能大幅減輕護士勞動強度。
拉傑根本沒意識到同行們都不贊成，繼續感慨道：“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驚出一身冷汗。”
“我的同胞並不富裕，我回去大手大腳花錢的話，說不定看一次病，就把他們的積蓄清光了。”
“所以，希望同學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以後爲病人治療時，能儘量爲他省錢。”
屏幕上，王磊再次審視影像資料，然後要了導管，開始進管。
這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一位學生趁機起身，高聲說道：“拉傑老師，我們國家醫保很完善，難道不應該以效果好爲第一標準嗎？用得着這樣斤斤計較嗎？”
拉傑搖頭：“我瞭解過了，你們有報銷比例，病人要出的錢還是不少的，而且有很多項目不能報銷。”
“富裕程度也不是網上那樣人均年薪百萬，擔心醫藥費的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