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路上的時候，任醫師就已經打電話給熟人，請他幫忙預約了腸鏡，還搶到了第一個做的權利。
不好意思反悔，再加上多做檢查沒壞處的心理，這才讓他堅持帶任勇來檢查。
但這怎麼跟人家主任說？
好在主任通情達理，笑着自己解答：“也好，就當體檢，有這意識挺好的。”
“是是，咱們Z國人就是忽視體檢，其實胃腸鏡都應該常規檢查的。”
小插曲過去，很快開始正式檢查。
隨着腸鏡進入，主任看着屏幕笑道：“你看，腸道紅潤光澤，沒有任何病變。”
任醫師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腸鏡繼續往上，抵達常規檢查的終點：回盲部。
之前熟人已經打過招呼，回盲部要查得細一點，主任打起精神，仔細地觀察回盲部。
“咦，好像是有一點點炎性改變。”
任醫師的心一下揪了起來，使勁瞪着屏幕。
主任皺着眉頭緩緩移動腸鏡：“但是並不明顯，這種程度的炎性變……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跟頭痛更是不可能有什麼關係。”
連內鏡主任都說不明顯，任醫師當然更是看不明白，這時他想起王磊的叮囑，連忙說道：“那就取樣活檢。”
“這個程度其實不需要活檢。不過既然你家病因久查不明，還是取個樣吧。”
主任控制着取樣鉗夾了一點組織，任醫師問道：“多久能出結果？”
“一個星期。”
“那加一個快速吧。快速+普檢。”
主任笑道：“有這必要嗎？”
“不盡快看到結果的話，我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行，那就來個快速。”
這是小事，主任一口答應。
半小時後，任醫師就拿到了快速冰凍切片病檢報告。
結果如內鏡主任所料：正常。
任醫師吁了口氣，快速病檢雖然不是百分百準確，但也有95%左右的準確率，完全可以作爲判斷依據。
但現在又回到了原點。
任勇這“病”，怎麼辦呢？
這麼多檢查都正常，這麼多醫生都說沒事，所以一定是沒病的對吧？
對，就是這樣，這混小子從小調皮搗蛋，不是個省心的，這次也肯定是在裝病。
見他神色變幻，老婆問道：“怎麼樣？”
“正常。小勇，病檢結果是最準確的，你沒事。”
任勇無精打采道：“我有事。”
“這麼多檢查都正常，你有什麼屁事？”
看到兒子這副爛泥糊不上牆的樣子，任醫師肚子裡的火氣直往上躥：“現在就回去，下午去上學。”
“我坐都坐不動，頭痛，還犯惡心，怎麼上學？”
這倒也是，任勇萎靡了半個多月，又因爲做腸鏡的準備拉空了肚子，確實坐不動。
至於頭痛這個叫了半個多月的症狀，任醫師直接無視了。
“那就休息半天，明天去上學。”
任勇無力反抗，被他老子老媽架上車，一路顛簸往謫仙鄉開來。
謫仙醫院內，田維嘉一早就到了。
上次是張院長命令他來的，這次本來輪到一位姓牛的副主任，田維嘉讓牛副主任留在一院，自己起了個大早，親自驅車而來。
一看到王磊，他就親熱地過來握手：“哈哈，王磊，我又來跟你學習啦。”
“田主任太客氣了，今天有11臺手術，要辛苦你了。”
“11臺？！”田維嘉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
倒也不是沒有連續開過11臺，但那是20多歲的時候，還有老師帶着，自己只要做助手就行，壓力小。
並且所謂連續11臺，其實中間是有休息的，所以強度沒那麼大。
但現在自己都50多歲了，哪裡還吃得消這種強度？
田維嘉疑惑道：“11臺，就算連續開，一天也開不過來吧？”
“是啊，我精力有限，不可能每臺都上，這就肯定來不及了。”
這話，怎麼聽着那麼不舒服呢？
田維嘉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每臺都是你主刀，一天就能來得及？”
王磊理直氣壯道：“對啊，如果麻醉速度跟得上，一天都不用。可惜我體力不夠強，實在是做不到。”
“你休息的時候，是由我主刀對吧？”
“對啊。”
我懂你的意思了。
就是我拖了你的後腿唄。
真是可惡啊，被這傢伙凡爾賽到了。
偏偏這傢伙還一本正經的樣子，彷彿他只是說着大實話，絲毫沒有凡爾賽的意圖。
這就更可惡了！
田維嘉忽然有點後悔過來，一大把年紀了，好歹也算江南省骨科一把刀，何必來當陪襯還被嫌棄手腳慢呢？
但是半小時不到，他的悔意就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得意。
嘿嘿，牛副主任啊牛副主任，你是不知道，你錯過了多好的機緣。
王磊這小子，也不知道腦袋瓜子怎麼長的，明明全是我們做慣了的手術，他卻總是能想出新的術式。
不但有新術式，還總是能想到提升手術成功率、骨折癒合度的關鍵。
雖然暫時無法驗證，但理論基礎在那，怎麼想都覺得對。
再這樣跑個幾趟，我是不是可以衝一下全國骨科一把刀？
嘿嘿嘿。
做完三臺手術，王磊說道：“田主任，下面幾臺，患者沒有點名請一院專家開，你休息一下？”
“好，這幾臺開完我再換你休息。”
田維嘉洗好手，走出手術室，在醫院裡隨便逛了一下。
這時他才發現，醫院裡牀位增加了，病人比上次多了不少，所有牀位都住得滿滿的。
逛到門診部，發現是江婉柔坐內科門診，一個病人都沒有，田維嘉走進門去，笑着問道：“江院長，外科病人快住不下了，內科病人怎麼這麼少？”
“田主任辛苦了，請坐。”
江婉柔請田維嘉坐下，這纔回答道：“外科有田主任和一院的名望爲號召，有王磊爲支撐，當然發展得好。”
田維嘉點頭：“不是一般的好，照這趨勢，再過幾個月，牀位翻兩倍都不夠。”
翻兩倍嗎？
格局小了。
按王磊那傢伙的說法，翻五六倍都不夠。
江婉柔笑了笑，繼續說道：“內科既沒有一院的號召力，又沒有王磊這樣的支撐力。就拿這門診來說吧，不能解決問題，誰還來呢？”
“那得想辦法，”田維嘉想了想：“也跟一院合作不就好了？”
江婉柔搖頭：“內科跟外科不一樣，很麻煩。合作的話，產生的效益低，不合作的話，卻又是等死。”
“就拿這個門診來說吧，一位老醫生常年坐診，賺的錢還不夠他的工資。”
田維嘉理解地點頭：“病人都去城裡了，鄉下的日子是不好過。”
“唉，這麼一說，你們這內科，還真是無解啊。”
感嘆了一句，田維嘉告辭去休息，江婉柔靠在椅背上，思考着內科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