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自身的水平不足以判斷，但哪怕是個純外行，看周圍醫生的反應也看出來了。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信心了，他確實是很強。璐璐這手術雖然夠難，看起來應該難不倒他。”
“那你搖什麼頭？”
“唉，璐璐心衰太嚴重了，手術再成功……”
陶副主任默然不語，他當然知道，心衰到了這個程度，手術也就是延長几年壽命，增加一點生活質量罷了。
周小璐父親又嘆了口氣：“唉，心衰到了這個程度，就算王磊能做，麻醉都不一定敢做吧？”
陶副主任繼續默然。
手術成功與否，往往跟生命安全與否沒關係。
就好比闌尾切除術，強一點的實習醫生都敢做。
但有可能手術順利完成，人卻因爲別的原因死在了手術臺上。
實際上，外科醫生只管手術本身，生命安全主要是麻醉醫生管的。
就周小璐這身體，稍微一動就喘得不成樣子，心臟已經是風中殘燭，哪個麻醉師敢給她上麻醉？
弄不好，藥物剛剛推進去，人就沒了。
運氣不好的情況下，甚至什麼都沒做，人就沒了。
如果是個不懂醫的陌生病人，陶副主任肯定會直言不諱：回家吃點好的，看看孩子還有什麼心願，爭取幫她達成吧。
但對方是內科醫生，是明知不可爲而掙扎，那還能說什麼呢？
兩人無話可說，默默地看着屏幕。
“除了再狹窄之外，另一個嚴重併發症是動脈瘤。”
“形成動脈瘤的主要原因，是基本功不過關，比如縫合不當、吻合口出血……”
不少人暗自撇嘴。
什麼叫基本功不過關？
這可是主動脈縮窄，血管條件差，就算基本功再好，也沒法完全保證縫合不出問題吧？
不信你問問全世界醫生，誰敢保證？
難道全世界醫生都不過關？
當然了，你那個整天炫的老師是妖怪，不應該跟我們人類放在一起算。
“另一個原因，是吻合後，遠、近端動脈壁剝離。”
“這可以通過改變術式來解決——比如採用我們現在的新術式，只修補，不切斷，從而避開了這個問題。”
對啊，手術損傷“兩端”，從而造成了動脈壁剝離。
而王磊的這個術式，不切斷主動脈，也不損傷鎖骨下動脈，而是用心包作爲補片來修補血管，幾乎沒有“兩端”的概念，不就避開了這個問題？
“在這裡要特別提醒：疝氣等其他手術，往往採用人工合成的補片，但主動脈手術最好別用。”
爲什麼？
疑惑在幾乎所有醫生心頭升起，就連周小璐的父親都不例外。
人工補片強度高、穩定可靠、想要多大就能有多大，好些醫生之前就在想：爲什麼非要用心包做補片，不會損傷身體的人工補片不是更好嗎？
要不是王磊接二連三的心血管手術示教證明了自己，早就有人提出質疑了。
“這裡有一個非常容易被忽視的問題，它將導致遠期動脈瘤。”
來了來了，它來了！
所有人都嗅到了新知識的味道。
而王磊手術上出現的新知識，無一例外是極富創新性，又極具價值的！
衆人聚精會神地等待着，其中有幾個醫生手裡的病人接連出現動脈瘤，爲此頭疼不已，此刻更是連呼吸都似乎要停滯。
“人工補片強度高是優點，但用於主動脈縮窄就成了缺點。”
“血液進入別的血管，是流進去的。”
“但它進入主動脈，是噴射進去的。”
“全身血管中，主動脈承受的血流衝擊力、對血管壁的側壓力最大。”
“所以主動脈管壁具有強大的彈性，通過被動舒張來緩解、貯存這種壓力。”
彈性？
舒張？
緩解貯存？
這些平時用不上的基礎知識被林思涵提起後，陶副主任眼前一亮，他明白了。
果然，林思涵接着解說道：
“因爲人工補片強度大，相對而言彈性差，不易舒張。”
“而左心室泵出血液時，給主動脈造成的壓力是恆定不變的。”
“既然人工補片沒有通過舒張來緩解壓力，那麼這部分壓力必然被其他部位的血管、尤其是補片對側的主動脈壁承受了。”
“長期重壓下，動脈瘤就產生了。”
陶副主任緩緩點頭，若要兼顧強度和彈性，目前任何人工材料都比不上心包。
想了想，他對周小璐父親說道：“老周，別那麼悲觀。沒看王磊這臺手術之前，你能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創新嗎？”
周父搖頭：“肯定想不到，這小夥子太有想象力了，而且不是胡思亂想——我雖然不太懂心外科，但醫學原理是共通的，這種創新一聽就很有道理。”
其實王磊拿出來的僅僅是一小部分技術而已。
他擁有主動脈縮窄的神級技能，能展示的上限，取決於這個世界的高度。
陶副主任點點頭：“對啊，同樣的道理，你現在覺得璐璐沒有希望，連手術本身都可能承受不了，但是說不定人家王磊就有辦法呢？”
周父一愣：“可能嗎？”
“可能！你看王磊的操作。”
畫面上，心包補片已經固定完畢，王磊開始修補。
那快準穩的操作，即便周父這樣的內科醫生，也看得心馳神搖讚歎不已。
“老周，我們步入中年，思維固定，奇蹟跟我們絕緣。”
“而他們年輕人，擁有無限的可能。”
“爲了璐璐……”
中年人話只說三分的本能上線，陶副主任及時收聲。
果然，周小璐父親惡狠狠地接腔：“爲了璐璐，搏一把！”
沒多久，王磊完成手術，離開手術間。
出門的那一瞬，腦海內一聲鐘鳴。
“鐺！”
“主動幫助求死之人，使其重萌求生之志，併成功挽救其生命，醫德+2。”
醫德總數恢復到三點，按說應該很高興，但王磊不由嘆氣。
還是窮啊。
光是一個心衰的研究，後面還不知道得扔多少醫德點進去纔夠。
洗過手，王磊去探望趙愛蓮。
下一臺手術就是她了。
做完檢查，趙愛蓮問道：“小磊，知道李玉是哪個公司的嗎？”
“知道，平後集團，Z國數一數二的娛樂集團。”
“有件事想徵求你的意見，”趙愛蓮笑眯眯地說道：“原先我準備中止對它的投資，現在卻又想恢復，並且還想加大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