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蘇冉,其實他多多少少已經猜出了一些事情,在昨晚看過那張照片後,他就知道,這件事一定跟丁銘啓有關,果然,佟佑轉瞬就提到了他的名字。
“丁銘啓。”佟佑說了句,“夫人那段時間接觸的人羣裡,我認爲最有可能的就是丁銘啓。”
厲冥禹保持緘默,微微揚首,側臉被窗外的陽光割開,陷入了忽明忽暗的光線之中。“丁銘啓當時還活着。”他昨晚看過論壇,蘇冉調查華敦道45號的時候,丁銘啓已經出事了。
“沒錯,丁銘啓是活着,但,陳忠死了。”佟佑提醒了他一句。
厲冥禹這才恍然想起,沒錯,那時候丁銘啓正在調查陳忠的案子,他記得那個警官私下找過蘇冉,也就是說——丁銘啓請蘇冉協助調查陳忠被殺一事?
“還查到了什麼?”他起身走到窗子前,神情竄過一絲陰鬱,與玻璃外的光線先很不符,一邊跟佟佑通着電話,鋒利的眸光卻落在庭院的女子身上。
吃過早飯後,她便在庭院中了。
金色柔和的陽光撒落在她身上,柔美的裙衫配合着光線將她纖細玲瓏的線條勾勒出來,她的背影很美,像是工匠用畫筆精心描繪出來的一樣,每一筆都謹慎入微地進行勾勒。裙衫隨着她舉手投足間輕輕晃動着,一切都靜止美好到了極點。
她就那樣一直站在白蘭樹旁,一朵朵地摘着白蘭花,靜靜的,簡單重複的動作卻如流水般順暢。
二樓書房裡,厲冥禹站在窗子前看着這一幕,心頭竄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愫。而手機另一端,佟佑在一絲不苟地彙報着他所查到的事情——
“順藤摸瓜,我便命人黑了警務系統,進入了他們的檔案區,這才發現原來陳忠的屍檢報告上寫明瞭,他的致命傷口上留有一些殘漬,丁銘啓在世的時候一直在秘密調查這件事,他死後,新任的高級督察似乎也曾插手過這件事,但因爲證據不足也暫時作罷。”
厲冥禹微微抿緊了薄脣,狹長眸光躍過一抹冷絕,半晌後開口,“這麼說,殺死陳忠的人很大可能就是白霖。”
照這麼分析,當時入室翻東西的盜賊,有可能也是白霖派來的。
“按照這些證據來看,白霖的確是兇手。”佟佑也贊同這個推斷,低聲問了句,“議長,這件事我們要插手嗎?”他清楚這幾年厲冥禹都跟和家過不去。
厲冥禹眯了一下鷹眸,目光不轉,一直看着待在樓下庭院的蘇冉,沉吟了一會兒,“首先我必須要知道,白霖殺人的動機是什麼。按理說,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去殺一名花匠,還有,這件事白初蝶知不知道。”交待了一番後,又叮囑了一句,“這件事秘密進行,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我明白了。”佟佑知道這件事他是準備插手了,也便應允了繼續調查。
“哦對了,議長,夏明河那隻老狐狸已經人在法國。”他提了一嘴。
“我們的人到了沒有?”
“正在等他上鉤。”
“很好。”厲冥禹聞言後勾了勾脣,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快速閃過的一抹狠絕,“他老婆不是省油的燈,接觸的時候注意點。”
“放心,我們的人上一次在法國的時候已經取得了她的信任,這次如囊中取物了。”佟佑說道。
厲冥禹脣邊的笑容擴大。
“還有一件事,盯着夏明河的人發現,他似乎還有股市暗箱操作的嫌疑。”
“這很正常,老狐狸也有老的一天,他要爲自己儲備冬天的糧食才行。”厲冥禹冷哼,“查到他關注哪邊的市場了嗎?”
佟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是——和氏。”
厲冥禹眼底驀地騰起殺氣,與此同時一抹思索的光很快從眸間躍過,大腦在飛速運轉,將一切有可能的線索全都聯繫在一起,半晌後開口,“查查,夏明河跟白初蝶是否有關係,無論是私下還是商政文件往來。”
“議長,這兩人能有關係嗎?”佟佑這次提出了質疑,白初蝶和夏明河,這兩個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去做吧。”厲冥禹沒有多加解釋,只是淡淡吩咐。
“是。”
處理完事情後,厲冥禹又簡短地開了政府視頻會議,交代了現階段和下階段進行和要進行的工作,他就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硬生生地將原本一天的工作壓到幾個小時完成,可想而知他的助理或秘書簡直是苦不堪言。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才從書房走出來,菲傭已經在廚房忙活了,下了樓卻發現蘇冉還在庭院裡,依舊保持着最初的動作,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一朵朵摘着白蘭花。
原本滿樹的白蘭花,現在幾乎都只剩下幽綠的樹葉了。
厲冥禹腳步一頓,剛開始他倒是沒覺得什麼,還以爲是她無聊在打發着時間,可現在看情況着實有些不對勁,白蘭花在她腳底下撒了一地,幾乎是厚厚一層,濃郁的花香溢滿了空氣,她的這種異常行爲再度引起他的注意。
大步上前,伸手將她一把拉了過來。
她的小臉卻始終保持沉默,不再像之前的兩天那般對他撒嬌親暱了。
“冉,你在做什麼?”他低問,看着滿樹的白蘭花全都被摘了下來,被她重重地踩在腳底下,心口一陣窒息。
蘇冉擡頭,對上他那雙錚亮的黑眸,靜靜說道:“摘花啊。”
厲冥禹低頭看着腳下一片的白蘭花,剛要開口卻見她蹲下身,後又幹脆坐在了白蘭花上,拾起身側的一朵白蘭花,然後,一下一下地將白蘭花瓣扯了下來。
“冉?”厲冥禹眸底一怔,一時間驚愕地看着她的行爲。
蘇冉卻置若罔聞,依舊重複着手裡的動作,一朵朵白蘭花在她手裡變得支離破碎,她像是個劊子手似的將身側所有的白蘭花全都摧殘殆盡。
良久後,她才仰頭看着他,忽地笑了,陽光下,她的臉被地上滿滿一層的白蘭花映得潤白如玉,可她的笑總帶着一絲與這般溫暖相反的寒意——
“你喜歡這些花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