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還小吧?風華正茂，青春無限。才十五歲就以極高分考入重點醫科大學，成爲那一年最小的學生。七年本碩連讀完，同學們都老大了，她還是個除了唸書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子。
戴着碩士帽子拍照時，臉上都還有着傻乎乎的稚氣。
然後，照片就變了。
曲存姿看到這變了的照片，立即睜大了眼睛。
那麼熟悉。
最初清秀的少女變胖了——當然，並不是什麼大胖子——但很明顯圓潤了許多，也顯得鈍了許多。以前眼睛裡面的機靈勁不見了，變得憨憨的。整個人，胖了一圈。
但是，她面色紅潤，白皙，整個人就像一隻熟透的紅蘋果。
那正是他剛剛認識的李小寶。
也正是跟她在一起時候的李小寶。
再往後，照片又變了。
有幾張照片，她忽然暴瘦，神情憔悴，容顏枯槁，頭髮幹得像雜草似的……一個人坐在街邊的長椅子上，神情呆滯，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臉上的笑容，紅潤，統統不見了……縱然是照片，看起來也無比的悽清和傷感。眼裡透露出一種深深的迷茫，彷彿對未來的何去何從，完全不知道……
他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其中一張上面，竟然看到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沒錯，真的是病牀——雖然拍攝得很模糊，可是，那病牀，他永遠不會忘記。
天呢。
正是她流產的時候。
幾乎從鬼門關裡滾過來。
五六個月的身孕，雙倍的墮胎藥……她面色慘白，血跡彷彿從她身上徹徹底底溜走了，流光了……這情景多年後一直烙印腦海，以至於他午夜夢迴，總驚懼那個叫做李小寶的人，可能早就死掉了。
他的雙手一直顫抖，好半晌，也沒法移開目光。
這一疊照片很多很多。
他一張張地看下去，全是她的生活的變遷。
直到最後的幾張，才變了。
那是真正的鉅變，她出現在課堂上、實驗室、在一些會議上……其中一張，是穿戴博士服裝的畢業照，照片上，她笑容燦爛，雙眸明媚。
再後來，便是穿着白色褂子在獸醫院出沒的樣子，臉上的憔悴、迷茫、統統不見了。那笑容變得鎮定，溫和，娟秀明敏。
……
他一張一張的照片細看，竟然癡了。
原來，一個人的成長，這麼簡單。
就是這些照片，把整個歲月，全部串聯。
文件袋裡，什麼都沒有了。
他躍起來。
張秘書正好推門進來。
他一把抓住他：“這文件袋是誰送來的？”
張秘書不慌不忙：“是老爺子送來的。怎麼回事？”
他說話時，已經看到了桌上攤開的照片，“咦”了一聲，“這不是那天晚上我們見過的方醫生嗎？？”
曲存姿頹然放開他。
“老闆，有什麼事情？”
“沒事情了。”
他關上門，伏在辦公桌上，頭疼如裂。
當年，他用了那麼多辦法，怎麼都找不到人，卻沒想到，老頭子早就找到人了。不僅找到了，而且，對這一切，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