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她的手,撫在自己的左胸口,嗓音淡漠,卻又帶着至死不悔的堅定,“蔚藍,我比你難受,百倍千倍不止!”
七年前,他犯下的錯,已經足夠讓他內疚難過痛苦一生了,他活在不見天日的地獄中這麼多年,一次次的隱忍,讓自己變得強大,變得隻手遮天,變得無所不能,只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予她一生幸福,一世安穩。
而今,他有了這個能力了,他可以兌現當初曾經輕易開口許下的承諾了,可是蔚藍,卻不肯再輕易的給他機會了。
蔚藍盯着他認真而堅定的目光,心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痛。
不是那種劇烈的疼,很是綿長,像是被一根針給刺入了,輕輕的攪動。
相傳,商朝紂王時期,其丞相比干懷有七竅玲瓏之心,但是卻因無意間得罪下妖妃妲己,妲己妖言迷惑紂王,稱其將不久於人世,唯有比干之心可救,而紂王爲救其枕邊心愛,將那顆七竅玲瓏之心挖出。
隨後,姜公爲比干指點一條活路,本來可以存活,卻因路旁一妖孽幻化成的菜農一句“人無心必死”而一語成讖,倒地身亡。
蔚藍曾無數次的以爲,他之所以對她這麼窮追不捨,真的僅僅只是因爲得不到的不甘心而已,卻沒想到,他的執念竟然已經如此根深蒂固的地步。
這一刻,他迅速出手,不給她躲避的機會,一上來,便直接擊中了她的內心,驚動了她的魂魄,牽扯到了她的內臟。
向來不信輪迴宿命的她,在這一刻,竟然也動了一絲這樣的念頭,以爲一切皆是命中註定。
從他們重逢的那一刻起,她其實就已經沒有了回頭的餘地,他斬斷了她所有的退路,步步緊逼,讓她前方是深海,後退是無岸,根本無法逃脫,大手緊緊的拿捏着她的小手,覆在他的心上。
將其拿捏在掌心之中的時候,便知道,其實一顆心也是有形狀的,也是鮮活而旺盛的,也是在他的身體裡面存活的,而不是如她所想一般,一片冷漠與無情。
他被冰封了七年之久,未曾跳動,無論存在與否,已經如煙霧一般,飄渺而隱約,像是一場幻覺,但是此刻,卻因爲她在的緣故,而跳躍的如此熱烈鮮活。
被這樣看着,蔚藍只覺得心口一陣一陣的窒息。
她忽然,失控的朝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另外一隻手,走火入魔一般的撫上了對面那個男人的臉龐,她無力的嗓音,在喉間再三的徘徊,終究還是忍不住溢了出來。
“真的……難受麼?”
池琛望着她的眼眸,與她的視線對視着,點頭,“嗯。”
真的難受,比你的難受還要難受一千倍,一萬倍。
“池琛……”蔚藍的手指漸漸的撫上了他微蹙的眉宇,試圖將那一點鬱結給親手撫平,“你爲什麼要這麼固執呢。”
世界上的好女人,比比皆是,環肥燕瘦,千嬌百媚,鶯鶯燕燕,數之不盡。漂亮的,溫柔的,善良的,可愛的,憑藉着他現在的身價,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但是爲何就獨獨認
定了她一個人?
池琛,你爲什麼就非要這麼固執呢?
“這樣不值得。”她搖頭,淚竟然開始洶涌。
不值得,他們都不值得,他不值得她爲之傷心難過,而她,亦不值得他爲其付出守護。
他們都是祈求愛情的病孩子,慾望到達時,早已傷痕累累。
原來,純真與不羈,纔是天造地設的那一對。
“沒有值不值得。”他出聲,一句話,便否決了她的所有,然後他盯着她的眼睛,至死不悔的說,“只有我願不願意。”
他願意,那麼即便她不值得,即便她不好,即便她不配,他也依舊可以全心全意不顧一切的付出,他若不願意,即便她值得,即便她好過這世間的其餘一切女人,即便她配的上他的等與守,那麼,他也依舊無怨無悔。
最是驚鴻一瞥的回顧,誤了他們彼此之間的終生至遲暮。
蔚藍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亦不敢去面對他熾烈深沉的眸光,暗中不動聲色的躲了開來。
池琛安靜了一會兒,不再跟她鬧,安安靜靜的坐了下來,伸手抱她。
蔚藍這一次,倒是沒有再試圖抗拒他的懷抱。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靜靜的擁抱着。
這一刻,彷彿是八年前,他們十七歲的那一年,安安靜靜的擁抱着,什麼都不去考慮,什麼都不在乎,生命中,只有對方一個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着,氣氛有良久的沉默。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蔚藍窩在他胸口,低聲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嗯……”他低低的應道,吻着她沁香的髮絲,“再等等,讓我多抱會兒,一會兒就好……”
池琛把臉埋在了她的頸項,嗓音中,透露着深沉的疲乏感。
蔚藍默認了,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真的,又過了一會兒。
池琛連續加班了好幾天,已經是疲憊至極,提前結束了工作只爲了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過來看看她,尋找一點安慰,睏意早就已經侵襲了上來。
摟着她的大手漸漸的失去了力度,池琛陷在半夢半醒的邊緣,感知着他放鬆了的力度,蔚藍卻又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捨不得他了。
她忍不住有些暗自唾棄自己,果然是一種矛盾的生物。
池琛漸漸的被睡意侵蝕,意識模糊了起來。
蔚藍從他的懷裡起身,拉着半夢半醒的他站起來,將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池琛身體的一大半體重都過度給了她,讓她覺的有些承受不住。
只是,身子再重,最重的,卻還是那顆心。
那顆,早已經傷痕累累、千瘡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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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他,走到牀邊,將他給放倒在牀上,然後她起身想要去另外一間臥室睡,卻沒想到,在她將要起身的時候,他竟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而他,卻還沒有醒。
只是一個睡夢中的舉動,一個,下意識的舉動。
“別走……”他夢囈般的呢喃,
握緊了她的手,低低的說,“寶寶,別走……”
聽上去,多了幾分繾綣的意味。
她微怔,正失神的功夫,他卻竟然睜開了眼睛。
“蔚藍,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良心!”他抿了抿薄脣,忽然出乎她意料的說。
蔚藍還以爲他又要對自己說什麼煽情的話,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卻沒成想,到頭來竟然是這麼一句話。
她黛眉微蹙,看着他,淡淡的問,“我怎麼沒良心了?”
“我現在一心想要把你給追回來,你卻一心想要躲開我。”池琛平躺在牀上,望着她距離自己不算是很遠的小臉,語氣竟然還帶着一絲幽怨。
不管我過去曾經做過什麼事情,拋棄你也好,傷害你也罷,那都是我不得已的苦衷,現在,我滿心滿眼都是你一個人,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退避三舍。
真像個賭氣的孩子,她暗自嘆息。
可是,她任性固執的時候,又何嘗不像是個孩子?
池琛身上圍繞着的那種氣息,是陰鷙的,也是冷漠的,平常在他身上,尤其是在池擎跟池家人的面前,根本看不出他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感情,但是在蔚藍面前,他卻一再的袒露出這一面,他最真誠的一面。
任性、無助、傲嬌、沮喪。失望,還有……祈求。
祈求她的回顧,祈求她的回眸。
蔚藍走了回來,坐到牀邊,坐在他身邊,盯着他觸手可及的容顏,眸光平和,卻也淡薄。
這個樣子的,像極了當年的他。
彷彿,這七年來,根本就沒有什麼變化。
她依舊是當年的她,而他,也依舊是當年的他。
那些傷害、欺騙、背叛全部統統遠離,再無蹤跡可尋。
“池琛。”靜默中,是她先出聲,打破了臥室內令人尷尬不已的靜謐。
“嗯?”他看着她的目光,帶着不解。
“能不能告訴我,”她小心翼翼的問,帶着一絲試探的意味,“當年究竟是因爲什麼,你才離開了我?”
當年他說,他是不得不離開,後來每每回想起的時候,她也曾無數次納悶,疑惑,他所說的身不由己的苦衷,到底是什麼。
可是苦苦思索多年無果,後來,她也就懶得去考慮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這些事,也隨着時光的遷徙,被她給逐漸的忘卻。
不說是個結,說了,卻又是一場痛。
池琛眉宇之間的冷漠,又在那一瞬間,悉數迸發了出來,蔚藍觀察的仔細。
他這樣的情緒反應,更是應了她的猜測,他,的確是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那麼,究竟又是什麼事,值得他竟然寧願她對他有所誤解哪怕誤解至深也不願開口解釋一句甚至是一個字?
而他,這七年來,又是過的什麼生活,過的怎麼樣,好與壞?她可怕的發現,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那就算……”看出他的隱忍與爲難,蔚藍也不再勉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