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過着“黑人”的生活(一)

第一次有機會坐這麼久的汽車,周華和周榮心中無比高興,兩兄弟不知道父母在說什麼,更不知道父母在想什麼,只顧得看窗外的景色。看到一隻白狗在追汽車,兄弟兩人樂了半天,隔一會又看到一隻雞被汽車嚇得飛在半空,兄弟兩人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巴。在汽車的顛簸中本來睏意很重的羅老師也被兩兄弟的笑聲驚醒了,看着興高采烈的周華周榮,羅老師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也跟着周華周榮欣賞車窗外的風景。

從芙蓉到沙山只有200公里左右的路程,汽車卻開了差不多一天。早上7點鐘就出發,下午五點多點纔到達,周工和羅老師早已經餓了,帶着周華和周榮找了一家最近的飯店吃飯。吃飯的時候,周工告訴羅老師,晚上要坐火車走,周華聽到了,吃完飯就帶着周榮跑到火車站去看火車,也沒對爸爸媽媽說。到了火車站,到處都有圍牆,門也是關着的,看不到火車,周華又帶着周榮在火車站周圍瞎轉,忽然看到一處缺口,兩兄弟就鑽了進去。

到了裡面,周華和周榮也分不清方向,看到鐵軌就跟着走,走不多遠真看到了火車,兩兄弟好興奮,火車這麼大呀!輪子都是鐵的,還是紅色的輪子,差不多有周華這麼高呢,輪子中間還有一根大鐵塊連着。當時周華也不知道他們看到的只是蒸汽機車,兩兄弟又往後面走,看到了客車車廂,好多的窗子喲,比汽車的多多了,還有上去的樓梯呢!

周華對周榮說:“真的火車和書上畫的不一樣。”

周榮問:“哪裡不一樣?”

周華說:“書上畫的火車前面大,後面小,真的火車前面和後面一樣大。”

周榮恍然大悟狀:“哦!”

正看得高興呢,周工和羅老師找來了,羅老師見到周華和周榮在看火車,就說:“你們兩個也真是,到哪裡去也不和大人說一聲,害得我們到處找,要不是車站的人看到你們,我們還不知道上哪兒去找你們呢,下次記住了,到哪兒去要和大人說一聲。”

兄弟倆齊聲回答:“好,知道了。”

天黑時,周華一家坐上了火車,從沙山出發不久,周工問列車員:“列車員同志,響沙站有快車停站嗎?”

列車員回答說不清楚,周工又問車上的旅客,旅客們也說不清楚,周工對羅老師說:“拿不準響沙站有沒有快車停站,我們坐到沙水再下。”

羅老師回答:“好。”其實羅老師也是第一次出遠門,哪知道什麼沙水響沙,只是跟着周工走罷了,就隨口回答了一句。

周華和周榮不知道這些事,農村孩子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好奇心蓋過了一切,車上的乘客不是太多,有很多的空位置,座位是木條釘成的凳子,周華和周榮就選了靠窗子的位置坐下,看着外面的一切,忽然周榮叫道:“哥,真的火車和書上畫的是一樣的。”

周華吃了一驚,忙問:“你在哪兒看到的?”

周榮說:“你到我這兒來就看到了。”

周華趕忙到周榮的座位上來看,卻沒有看到,周華說:“你騙人。”

周榮說:“我沒騙你,我剛纔真的看到了。”

周華正想再說周榮騙人,周榮又叫起來:“哥,你快看!”

周華順着周榮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看到了和書上一樣的景象,火車的後面很小,自己所在的地方很大。周華弄不明白,爲什麼在車站看到的火車和坐在火車上看到的火車會不一樣呢?周榮更不明白。

火車進了沙水車站,慢慢停下來,周華看到有人下車,然後又有人上車。沒過多久,火車又慢慢開動了,本來周華看到火車停下後,旁邊還有兩條鐵軌,但火車開出後,慢慢走到了最邊上的一條鐵軌上了。

車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到處都能看到還沒融化的雪,樹上房頂上都是,車窗上結了很多水霧,漸漸看不清外面的事物了,周華不知道爲什麼玻璃上會有水,就問爸爸,周工也不明白。周華只好用帽子把玻璃上的水霧擦掉,再繼續看外面,周榮也學着周華的樣子擦玻璃。

周華又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在火車轉彎時看到的機車,機車上正噴着白煙,象一根柱子一樣,就喊周榮來看,一會兒白柱子不見了,一會兒又有了,然後往火車的後面橫着飄來。兩兄弟不明白爲什麼機車頂上會有一根白柱子,白柱子又爲什麼會不見了,爲什麼一會兒又有了,還順着火車往後飄,又去問周工,這次周工給兩兄弟解釋了好半天,但周華周榮聽不懂,也就不再問,仍然自顧自的看他們喜歡的東西。

天漸漸黑下來,車內的昏暗燈光此時顯得非常亮,外面的景物也看不清了,周華和周榮一點睡意也沒有,都在想辦法看外面。周華髮現把帽檐放到腦後,將頭貼近車窗,用手遮住兩邊的燈光,能隱約看見車外近處的東西,就把這個方法告訴周榮,周榮照做後發現果然能看見一點點,這一發現又使得兩兄弟興奮了好一陣。

不知過了多久,火車又停下來,周工喊周華周榮下車,周華這回知道已經到了沙水了,就揹着包跟着周工下了車。下車後周華一家人來到沙水車站的售票廳,羅老師帶着周華周榮坐在木椅子上等候,周工到售票窗口辦理車票簽證。周華周榮看着車站頂上的燈,好多好亮啊,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這麼漂亮的電燈,兄弟兩人看呆了。

聽到廣播裡說,到槐花的快車已經進站,有到槐花方向的旅客請上車,周工就帶着一家人來到剪票口。一家人上了開往槐花的火車,車上的旅客並不多,周華一家人都找到座位,而且還是靠窗的座位,周華和周榮仍然用那個辦法看着窗外的朦朧景象。火車從沙水站徐徐開出,周華又看到了火車還是走到了最邊上的一條軌道上來,他不知道爲什麼火車老是要走最邊上的鐵軌,就問周工,周工又解釋好久,周華還是聽不明白,心裡想:怎麼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呢?但也不問了,在他看來,什麼都不如看窗外的景色划得來,於是又到窗邊去看窗外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周華和周榮都困了,不知不覺睡着了。醒來時,火車已經到了南方山,這裡是周華的家鄉,周華看見窗外明亮的景色,青山之上覆蓋着白雪,雪象一條線一樣畫過每一座山峰,雪線之下翠綠的松樹,密密麻麻,綠樹白雪倒映在清澈而平靜的南江中,形成了水上水下兩幅一樣的圖畫,只是一正一倒。一艘小船快速從江面上劃過,蕩起的波紋將水中的青山白雪撕成了細碎的綵綢,但水上的那幅畫依然如故。

窗外的景色忽然看不見了,火車進了山洞,只能聽見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有規律的咣噹着,車窗玻璃上映出了車內的鏡象。一會兒,火車又從山洞中鑽了出來,周華覺得眼前一亮,車窗外風景依舊。隨着火車不斷地進洞出洞,南方山漸漸地遠去了。一路上,周華看到的都是連綿不斷的羣山,一個個小村莊不斷地由小變大,然後又由大變小,直至看不見。

火車一路奔馳,天黑後終於來到了槐花,這次快車的終點站。周工打聽到當晚沒有開往福興的火車,就買好第二天凌晨的車票,在槐花車站附近找了家旅館住下,交待服務員什麼時間叫醒他們,然後就睡下了。由於白天過於興奮,周華上牀後很久才睡着,周工叫他起牀時,還睡眼朦朧,天還沒亮呢,如果不是要趕車,周華真不想起來。

周華迷迷糊糊上了車,直到天大亮了才真正醒來,車窗外的景色大不一樣了,雖然也是綿綿羣山,但沒有高大的山峰,沒有青翠的森林,多是些看得見石頭的圓山包,山上看不到白雪,只有枯草上和灌木上迎風的一面有晶瑩的冰,周工告訴周華周榮,已經到了西部了。

火車仍然不知疲倦的奔馳,忽然一座橋樑出現在眼前,橋下是一條很深的山澗,兩邊是陡峭的絕壁,絕壁上的石層中偶爾長出幾棵小樹,澗底有一條奔騰的河流,急流捲起白色的浪花,並將浪花拋向兩岸的石壁,一朵朵浪花就這樣消失無蹤。

這樣的場景一遍遍播放,又一遍遍被拋在身後。

冬季的天黑得早,天黑後,火車也到了福興站。周工帶着一家人來到了位於福興火車站不遠的朝陽旅社,正在上石梯時,後面來了一個很魁梧的男人,那男人帶着一個小女孩,也正往朝陽旅社的石梯上走。他追上週工後,用手摸了摸周工背在背上的包,然後大聲說:“嘿!你帶些啥子東西?”

羅老師被這一聲問嚇了一跳,周華也嚇了一跳,知道有人在問話,但聽不懂他說些什麼,又見他面貌有些兇惡,想起在老家時聽人講西部有很多土匪,心中更是覺得不安,生怕遇到壞人了。正在驚魂不定的時候,就見周工和那個男人熱情地打招呼說話,看到這個情況,羅老師和周華心裡才稍爲穩定一點。

周工和那個男人打完招呼,纔對羅老師說:“這是李原,是和我一個工區的,這個小姑娘是他女兒,叫李莎。”說完又指着羅老師對李原說:“這是我愛人,那兩個是我兒子,這次把他們都帶出來,主要是帶我愛人出治病的。”

羅老師和周華都不知道工區是什麼東西,講話又互相聽不懂,只好對李原笑笑。兩家人都在朝陽旅社住下,李莎和周榮差不多大,兩人性格都開朗,很快就玩到了一起,相互說笑着,兩人都聽不懂對方說什麼,但笑聲不斷。

周工和李原在商量明天怎麼走,商量了一會兩人又到旅社去問服務員,回來後又繼續商量了一會兒,才各回各房休息。進房後周工對羅老師說:“沒有直接到山壩的客車,我們明天要先坐火車到扎西,然後看扎西有沒有車到山壩,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要走路去,從扎西到山壩有20公里路。”

對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羅老師連方向都搞不清,一切都只有聽周工的。第二天天還沒亮,周工一家和李原父女就都起來了,從朝陽旅社出來時,周華隱約看到了火車站前面的街道,又寬又長,街道兩邊的樓房也是又多又高,還有兩排掛在高杆子上的電燈,很明亮的照着街道,只是天空老是陰沉沉、灰濛濛的。

火車從福興站開出,一路向北,中午時分到達扎西車站,下車後,周工和李原來到扎西汽車代辦站詢問有沒有到山壩的客車,得到的答覆很失望,沒辦法,兩家人只好步行往山壩方向走。

一邊走,兩家人一邊向過路的貨車招手,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搭個順風車到山壩,周榮和李莎雖然聽不懂對方的話,但依舊有說有笑。走出扎西大約5、6里路時,終於有一輛軍車停下來,讓這兩家人坐到貨廂裡,車廂上有蓬布蓋着,車廂裡還有一堆狗屎。因爲路上是溼的,就沒有揚起的塵土,能從車後看到公路兩邊的樹木迅速向後面退去。

轉過無數個彎,上了無數個坡,終於來到了山壩,下車後周華看到周工和李原對司機說了些什麼,然後兩人又向司機揮手,就聽見李莎用普通話大聲說:“謝謝你的狗屎車!”周華忍不住笑出聲來。

經過兩個丫口,就到了目的地,周華看到的都是用席子圍成的房子,頂上用油氈蓋着,這樣的房子有七、八排。周工帶着周華他們徑直到了其中的一排,打開門後,看到有兩張用凳子架起的牀,其它什麼都沒有。

打掃完後,周工又去找了一張席子來,把原來的一間房分成兩間,周華和周榮住裡間,周工和羅老師住外間,因爲什麼都沒有,吃飯問題只好暫時在食堂解決。第一次吃到食堂的飯,周華覺得蠻好吃的。

地質工區是一個能完成地質報告的最小作業單位,部門比較齊全,人員和工種相對小隊來講都比較多,知道周工把家屬帶來了,很多人都過來看,他們說的話周華大多聽不懂,也有個別人說的和周華老家的話差不多,能聽懂。

兩週後,周工把家裡安頓好了,就開始爲周華和周榮上學的事去找學校,工區所在地只有411礦有一個子弟學校,子校在山壩有一個小學,周工就找到了小學的董校長,把實際情況一說,董校長很爽快的就答應了。由於周華上學時是春季招的生,這邊都是秋季招生,所以周華就到5年級插班,又多讀半年,周榮就不存在這個問題,直接就到1年級就讀了。

進校時周華和周榮已經能說流利的西部話了,和同學交流、聽老師講課都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教周華數學的老師講話卻一點也不明白。

董校長很關心周華周榮能否聽得懂課,就在課間時來問周華,周華說:“我只有一個人講的話聽不懂,其它人講的話都沒問題。”

董校長問:“是哪個人的話你聽不懂呢?”

周華說:“教我們數學的那個老師。”

董校長的表情很奇怪,問道:“教數學的黃老師是你們江南人呢,你怎麼會聽不懂他的話?”

周華說:“我不知道啊,就是聽不懂。”

董校長說:“不急,你纔來幾天時間,連西部話都已經會說了,再過一段時間就能聽懂黃老師的話了。”

周華也覺得很奇怪:黃老師是江南的,怎麼我就聽不懂他的話呢?

放學回到家後,周華把這事告訴了周工,周工說:“黃老師是光縣的人,講的話是比較難懂的,你慢慢來吧。”

這些課程周華基本上都學過了的,聽不懂也沒什麼,周華想的是多認識點同學,好和他們玩。

周華第一個認識的同學是趙平,是411礦的子弟,比周華大一歲,也住在大丫口,離周華家不遠,上學放學都是同去同回。

小孩子都比較容易混熟,沒多久,周華就和班上的男同學玩到了一堆,或因爲是一個工區、或因爲是同住在大丫口,周華和趙平、鄭福、鍾俊、李贛特別要好。

一次放學後,趙平請周華到他家吃飯,周華很高興地去了,趙平的爸爸媽媽見趙平帶同學來家吃飯,就炒了好幾個菜,還炒了肉,這餐飯周華吃得特別香。鄭福、鍾俊、李贛也請周華吃過飯,家家都有肉吃。

周華想:爲什麼他們都有肉吃,我們家就沒有呢?這個問題困惱了周華很久,終於忍不住問了羅老師。

羅老師告訴周華:因爲周華家沒有戶口,沒有肉票,到食品站買不到肉,到糧店買不到米,也買不到油。周華似乎明白了,又好象不明白,總感覺好象比趙平他們低一等似的。周華又問了趙平,趙平也不懂,趙平只知道每個月他爸爸發工資後家都到糧店和副食店去買米買肉,至於什麼是戶口,他也不知道;周華也問過鄭福、鍾俊和李贛,他們都說不出,也是和趙平家一樣。

始終是小孩子,雖然周華對這事有點難以接受,不過也不是天天在想,只是偶爾想起,每當路過糧店和副食店時,周華就會產生一種自卑感。

一個學期很快就結束了,到這個時候周華還是沒有聽懂黃老師的話,一句也沒懂過。期末考試是在6月份進行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周華語文數學都是優秀,語文考得稍差一點,差在作文上,30分的作文題,周華只得了25分,數學就考得好,100分滿分,總成績是第一名。

期末考試成績公佈後,緊接着就進行小學升初中的升學考試,升學考試是在7月初,在中學部進行,是全縣統考,單人單座,分兩天進行,一天語文一天數學。7月中旬出成績,周華的數學又考得100分的滿分,語文沒有滿分,還是作文上被拉下了,總成績是全縣第一名;但周華感到有點難過,作文上面老是比不過鄭福,這次升學考試鄭福的作文得了滿分,也是全縣唯一一個作文得滿分的考生。

周華爸爸媽媽感到很高興,周華能考出這樣的好成績,他們也覺得臉上有光,覺得很自豪,爲此,他們還特意給周華買了一個新書包、一個鐵皮做的印有圖畫的文具盒。周華也很高興,有新書包,尤其是有文具盒,周華從讀書開始就沒有用過文具盒,在南方時就是用一節竹筒子裝筆,第一次拿到文具盒,左看右看就是捨不得放手,連吃飯都在看,把周榮羨慕得要死,周榮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周華的文具盒。

因爲上中學了,周華的爸爸媽媽從很緊張的生活費中擠出一點點錢來,給周華置辦了一套新的棉布衣服,買了一雙新解放鞋。周華又高興了好一陣,也把周榮又羨慕了好一陣。周工和羅老師實在看周榮太羨慕又太難過,一狠心也給周榮置辦了一套,從書包到衣服,周榮的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暑假期間,周工決定帶羅老師去醫院看看病,說是來治病的,來了幾個月都沒有去醫院。於是,周工就帶着一家子前往老城醫學院,看完病後,周工又帶一家人蔘觀了老城會議會址。回來的中途,在滄江車站下了火車,準備到滄江水電站看看。

在滄江車站周華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攙扶着另一個更加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周華對媽媽說了後,羅老師就上前去問這兩個老太太,更老一些的老太太說:“我要去大女兒家玩,這是二女兒,她送我去。”

羅老師問:“你老人家高壽了?”

老太太答道:“我今年102歲了,我這個二女兒今年80歲,我要去看的大女兒,大女兒今年82歲。”

周華一家人都很吃驚,羅老師又和老人家說了一會話,直到那兩個老太太上了車才走。

正是大熱的天,滄江比隆坪熱得多,就和周華的老家相差無幾。周華一家從滄江車站走出來,又要翻山越嶺,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落,走了不知道多久,周華終於看到了水電站的建設工地。

周工和羅老師被大壩的雄偉吸引住了,而周華卻目不轉睛的盯着來來往往的工程車看,周華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高大的汽車,那汽車足有兩層樓這麼高,光輪子就比周華爸爸還高,周華在想不知道這臺車子能裝多少東西?正在看得起勁,周工叫周華周榮走了,周華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戀戀不捨呢。

周華的二表哥在滄江水電站工作,準確地說是在水電局工作,水電局在滄江水電站有建設工程,周工和羅老師在水電局有很多老鄉和同學。周工他們首先來到周華的二表哥家,二表哥很熱情,也很親熱,但表嫂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沒呆多久,周工他們就告辭出來,剛出門就聽見二表哥在罵表嫂。

到了周正華家,因爲是一個村子的老鄉,周正華特別熱情,問長問短,聊得很是投機。周正華的大兒子周文和周華在老家時是同學,二兒子周前和周榮差不多大,這兩對小孩子十分玩得來。周文帶着周華上山去抓鳥,用一根竹子直立在地上,上半截打一個洞,用一根有彈性的小竹子從洞中穿過,再將小竹子彎下直到大竹子的底部,用繩子把小竹子尖固定,繩子的另一頭做成套狀,用銷子固定有小竹子根部,然後在大竹子的頂部放上一些鳥愛吃的東西,人就遠遠地躲着看。沒多久就有一隻喜鵲站到竹子上,踩動了銷子,小竹子突然彈開,繩套收緊,套住了喜鵲的腳。

周文和周華趕緊跑過來,把喜鵲抓住,周文解開繩套後對周華說:“喜鵲是好鳥,我們把它放了吧。”周華說:“好的。”於是兩人就把這隻喜鵲放掉了。兩人又照原樣把套子弄好,不大功夫又來了一隻烏鴉,剛一站上去就被套住了,兩人把這隻烏鴉抓住,因爲烏鴉要啄人,周文就用小繩子把它的嘴巴捆住,把腳也捆住,連翅膀都捆上才解開繩套。

兩人高高興興提着烏鴉回家來,還沒進家門呢,就聽周正華喊:“周文,你們提的是什麼東西?”

周文說:“是我們剛纔抓到的一隻鳥。”

“什麼鳥?”聲音很嚴厲。

“是烏鴉。”聽到周正華問話的聲音很嚴厲,周文心裡有些害怕,回答時聲音自然就小了許多。

“誰準你把烏鴉拿回家裡來的,還不趕緊扔掉!”勿容置疑的口氣。

“是,我馬上就扔。”周文的聲音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周華一個人能聽見了。

周文和周華提着鳥走了好遠,看不見家了才停下來。周文說:“周華,你說,是打死再扔還是扔活的?”

周華被這話嚇了一跳:“爲什麼要打死再扔?”

聽到周華這樣說,周文沒再說什麼,就把邦在烏鴉身上的繩子都解開,然後把它放了,剛一鬆手,烏鴉就迅速飛走了,飛了一段後又回過頭來看了周文和周華一眼。

第二天,周正華帶着周華一家到工地去參觀,先看了引水洞,後來又看了混凝土大壩將要伸進山裡的那部分被掏空了的山洞。看到進進出出的大型工程車,周華又看呆了,周正華看出了周華的心思,就在路邊攔停了一輛大型工程車,兩家人都從梯子上爬到駕駛臺旁邊的平臺上,周華看到駕駛室比平臺還小一點,裡面只能坐得下一個司機,車一路顛簸,左右搖擺,周華就感覺像是在坐船,又像是在飛。

周文又帶着周華到小河裡去撈蝦,滄江水太急是不敢去了,所以就到一條小支流去撈。撈蝦的工具很簡單,找一根有分支的樹枝,邦上一個紗布做的口袋就行了。兩個人只穿着短褲,光着腳,連背心也不穿就下河了。找到回水處有水草的地方,周文把紗口袋擺好,周華用腳從前方開始慢慢踩,快踩到紗口袋時,周文就把紗口袋擡出水面,水很快就漏幹了,口袋裡面就有很多的蝦子。周華用竹子編的小籃子把嚇子裝好,兩個人又換個地方再撈,不久就撈了一籃子。杏花喜喜回到家,這次周正華沒有罵周文,反而顯得很高興,下午就把這籃蝦子炒成了菜,南方的人都喜歡吃蝦子,大家自然吃得滿心歡喜。

周工一家又到了很多老鄉同學家,家家都熱情招待。從滄江工地出來,沿老路走到滄江火車站,周華一家又踏上回程。

開學時周華已經是初中學生了,中學部在離家大概3公里的地方,沒有車,只能走路去。到學校去有兩條路,一條要經過斷山,路很陡峭,少有人跡。另一條比較好走,但中間要經過一片墳地,很多的棺材都露在外面,朽爛之後能見到那些白骨,有時路中間都能見到;路邊還有一個萬人坑,裡面有很多很多白骨,據說是舊社會挖礦工人死了之後就被扔進這個坑裡,所以裡面的白骨顯得格外的恐怖。

因爲工區出有老師,所以工區子弟在這裡讀書也和411的子弟一樣不用交錢的,報完名之後就是開學典禮。然後就是新生分班,周華分在3班,趙平、鄭福也在3班,李贛和鍾俊分在1班。3班的班主任是個女老師,叫常梅花,人長得很漂亮,留長辮子,就住在學校後面的小平房裡。

第一天上課,周華早早地就起牀了,由於學校離家太遠,中午不能回家來吃飯,就用飯盒裝好中午要吃的飯,放到書包裡,順路到趙平家和鍾俊家把他們兩個叫上一起上學。

中午放學時,住得近的同學都回家去了,教室裡只剩下周華、鍾俊、趙平和鄭福與李贛五個人。帶的午飯冷了不能吃,趙平就去對面的山上找來一些乾柴,在河邊架上幾塊大石頭,點燃火後,五個人依次把飯盒放在石頭上加熱,然後就一起到教室裡吃中飯。

學校前面有一條小河,河不寬,水也不大,但河水清澈見底,水中有很多的小魚,最多的是白條魚,愛在急流中衝浪的一種小魚。下午要兩點鐘才上課,中午的時光就在河中捉魚來打發了。光着腳輕輕走過去,魚兒看到人來了就悄悄游到石頭下面躲藏起來,周華兩隻手慢慢將石頭圍住,一點一點摸過去,手上剛一感到魚的存在,就迅速握攏,一條小魚就抓在手中了。

開學不久,周工就接到了國叔的來信,國叔在信中說:今年早稻收成不錯,每個社員都能吃飽了,語氣很是自豪。又說:四嫂和周華、周榮的口糧已經按照周工的意思,交到公社糧店去了,換回了全國糧票,現在給你們寄來了,請查收,四嫂他們三個人該補給生產隊的錢也要及時寄回來。周工在信封裡確實看到了很多的全國糧票,羅老師也禁不住高興起來,有了全國糧票,就可以到糧店去買糧食,還可以買到食用油。

第一次到糧店買糧食,周華也跟着去了,看着一張小小的花紙居然能在糧店買到糧食,周華第一次有了趾高氣揚的感覺。回來的途中路過食品店,周華在想:要是哪天也能到食品店裡買肉就好了。周華這樣想是因爲他家已經有好久沒有吃過肉了,來西部半年多了,周華家只吃過兩三次肉,是周工一個人的定量積到夠一家人吃的時候纔去買的,所以周華對食品店有一種特殊的嚮往。

白馬公社的一個小學需要一名老師,在一個老鄉的指引下,羅老師找到了當時公社中心學校的負責人宋成,把自己想當老師的想法告訴了宋成,宋成問道:“你以前有沒有教過書?”

羅老師說:“教過的,我以前教過十四年書。”

“哦,那你是老教師了。但是你講話不太好懂,不知道學生能不能聽懂呀。”宋成的話充滿了疑惑。

羅老師怕丟掉這個機會,就趕緊用普通話對宋成說:“你放心,我教了十多年的書了,我上課時都是用普通話的。”

宋成聽到羅老師說普通話,心中就有些放心了,他也是個老教師,知道學生能聽懂這樣的話。但還是有些擔心,就是怕這個學校所在的大隊王支書不同意,所以宋成說:“羅老師呀,這個事我一個人作不了主,你還是到沙灘大隊去一下,去找王支書說說看,如果他同意的話,我們這裡沒有問題。”

羅老師馬不停蹄趕往沙灘,打聽到王支書家的所在,就徑直到了王支書家。王支書很熱情,雖然是沒曾見過面的人,但讓人感覺到像是一個熟人一樣,聽完羅老師的來意,王支書並沒有直接表達他的看法,而是慢慢地說:“羅老師呀,我們這裡的確是需要一個老師,我也相信你是一個有豐富經驗的老師,問題是,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定得下來的。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大隊支委討論一下,如果支委沒不同意見,我們再報到公社中心學校。”

羅老師問道:“王支書,你看這事需要多長時間呢?”

王支書說:“一個星期吧,這樣,你過一個星期再來,一定給你一個準信,好嗎?”

羅老師告辭出來,口頭上雖然道謝不住,但心裡也在打鼓:這事能不能成呢?

就在這個星期六的下午,宋成上完了一星期的課回家,他家也是沙灘的,回家時要路過羅老師家門口,羅老師遠遠地就看見了他:“宋老師,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呀?”

宋成說:“我回家去,我家在沙灘,這裡是必經之路呀。”

羅老師這時才知道宋成家是沙灘的,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哦,哦,哦,你看我胡塗得,連你是哪裡人都還沒搞清楚呢。”

宋成問道:“羅老師你怎麼也在這裡?”

羅老師說:“是啊,我住在這裡。到我家門口了,你進來坐坐吧,宋老師。”

“好啊,我還正要找你有事呢,本來打算明天再找的,既然遇着了就對你說了吧。”宋成一邊說一邊走進了羅老師家。

周工也在家,看見有客人進家,就泡了一杯茶,遞了過來。宋成便問道:“這是你愛人吧,羅老師?”

“是的,姓周。”羅老師回答完宋成的問題後,又對周工說:“這是白馬中心學校的宋老師。”

周工和宋成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兩人都笑了,原來兩人一樣的瘦長,還一樣是白白的長臉。

羅老師心裡急呀,她知道宋成說找她有事那肯定是能否去當老師的事,但又不好主動問。宋成看出了羅老師着急的心態,就說:“羅老師,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沙灘大隊同意你去當老師,白馬中心學校也同意了。”

聽到這話,羅老師喜出望外:“真的呀,太好了,那我什麼時候去呢?”

宋成說:“你是老教師了,也用不着什麼準備,下個星期一就去吧,教材都在學校裡的。我下個星期一在沙灘等你,把你帶到學校後我再到中心學校來。”

周工聽了後心裡也很高興,就趕緊去做飯,準備留宋成在家吃飯,但宋成不肯,他還要趕回家去,不僅是有很遠的路要走,還有家裡有很多事要回去做。臨走時宋成又叮嚀羅老師:下個星期一早點到沙灘。

第一堂課不僅有宋成在聽,沙灘的支委都來聽了。羅老師本來就當了十多年的老師,而且這次又是關係到能不能繼續當老師的關鍵的一課,自然上得非常認真,認真負責的教學態度和嫺熟的教學技巧,贏得了所有來聽課的人長時間的掌聲,就是這堂課,不僅使得羅老師在沙灘扎穩了根,也贏得了沙灘所有人的尊重;也是這堂課,讓羅老師在沙灘一直工作到退休。

常梅花老師看到周華他們天天如此吃中飯,心中不忍,有一天她來到教室裡,問周華他們:“我們礦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有食堂的,你們怎麼不到食堂去打飯吃呢?”

周華聽見常老師問話,看了常老師一眼,張了張嘴剛想說,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馬上又閉上嘴,並且低下頭。其它幾個人也不說,趙平年紀大一些,看到周華他們都不說話,就對常老師說:“常老師,不是我們不想去,事情是這樣的:周華不是我們礦的,而且他家沒戶口,是黑人,買不到飯票的;我們幾個雖然有戶口,但我們家都是單職工家庭,每個月的錢都比較緊張。所以……”

趙平的聲音越說越小,常老師也越聽越心酸,常老師再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轉身走了。

又是一箇中午,周華他們吃完飯不久,常老師又來到了教室,對趙平說:“趙平,你們幾個人除了周華之外都有戶口的是不是?”

趙平說:“是的。”

常老師說:“那你們知不知道我們礦裡有一種保健票?”

趙平說:“知道,是發給下井的工人的,這種票我爸爸也有,鄭福、鍾俊的爸爸也有,每個月都發的,用這種票什麼東西都可以買到,還可以到食品店買到肉呢。”

常老師說:“是啊,我就是想對你們說一下,周華家沒有戶口,比你們更苦一些,常老師這裡有一點保健票想給周華,你們會不會有意見呢?”

趙平說:“我沒意見,我想鄭福他們也不會不意見的。”

常老師看趙平他們都說沒意見,就喊周華:“周華,老師知道你家的情況,但老師也沒多大的能力能幫助你,老師這裡有一點保健票,送給你,雖然不多,但,是老師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吧。”

看着常老師對自己的關懷,周華的心中感到暖烘烘的。接過常老師遞來的保健票,周華連聲說謝謝,眼睛裡看到的景色開始模糊了,包括常老師離去的背影,但周華的心卻覺得常老師的形象越來越清析。

國慶節有兩天假,在放假前趙平就說這兩天要去釣魚,還問周華去不去。周華不懂怎麼釣魚,也不知道要些什麼東西,趙平說:“不要緊的,只要想去就行,你不用任何東西,我都有的。”

周華說:“那好吧,我也去。”

第二天一早趙平就來叫周華,周華真的什麼都沒帶,趙平帶了不少的東西,有4根竹子做的漁竿,還有一個包,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還有手裡提着一個小鐵皮盒子。見到周華後,趙平把那個小鐵皮盒子交給周華提着,周華好奇,就問趙平:“這個盒子裡是什麼呀?”

趙平說:“是蛐蟮。”

周華不明白蛐蟮是什麼,自己打開盒子來看,只看到是些泥土,之外沒看見什麼,就問趙平:“趙平,你說盒子裡面是蛐蟮,可我什麼都沒看到呀。”

趙平說:“你把泥土撥開些就能看到了。”

周華用手指扒開泥土,真的看到了很多的小蚯蚓,全是紅色的。

“要蚯蚓幹什麼呢?”周華問趙平。

“釣魚呀。”

“怎麼釣啊?”

“你先別問那麼多,現在給你講不清楚,到了河邊我一邊做一邊給你講。”

“行。那我們走吧。”

趙平帶着周華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河邊,是一個大峽谷中的一條小河。趙平找到一個回水的有很多水草的地方停了下來,把帶的東西全放下,把漁竿拿在手裡,將漁線拋入水中度試了試水深,對周華說:“要先找到好的釣魚地點,我找的這個地方有很多的水草,水流平穩,這是鯽魚愛呆的地方。”

“知道了,那你把漁線拋到水中又提出來幹什麼?”

“下竿前要先試一下水深。”

“怎麼試呢?”

“把漁線拋到水中,如果浮膘沉入水裡,說明水較深,要把浮膘再向上調整一些,如果浮膘橫睡在水面,說明水較淺,要把浮膘向下調整一些。”

“什麼是浮膘?”

“你看,就是用棉線綁在漁在線的這一小截高粱杆。”

趙平試好了水深,叫周華把那個小鐵皮盒子拿來,從裡面拿出一條小紅蚯蚓,把蚯蚓穿在魚鉤上, 一邊穿一邊告訴周華:“釣鯽魚要用紅色的蛐蟮,蛐蟮要小的,不能太大,裝蛐蟮的盒子裡要放點土,要不蛐蟮會跑掉或曬死的。穿的時候要從頭部穿,留一截在鉤子外面,就象這樣。”趙平將穿好的蛐蟮拿給周華看。

趙平把4根漁竿都穿好蛐蟮,分別拋好,拿一根給周華握在手中,另外兩根放在地上用石頭壓住,自己也拿一根握在手中,然後對周華說:“周華,你注意看着水中的浮膘。”

周華不明白:“看浮膘幹什麼?”

趙平說:“看有沒有魚吃呀。”

周華說:“怎麼看?”

趙平告訴周華:“你先看浮膘動不動,不動就說明沒有魚來吃。如果浮膘動了,就要看是怎樣動的:浮膘突然向下沉下去,然後又突然浮上來,就是鯽魚或鯉魚吃鉤了,要在浮膘浮上來後再起竿;浮膘細細的動,然後斜向下沉下去,就是偷嘴魚在吃鉤,要趁浮膘往下沉的時候起竿。”

周華一一記下,看到有魚吃餌了就按照趙平說的起竿,但總是掌握不好時機,大部分的魚都沒能釣起來,再看趙平,幾乎沒有釣不起來的魚。快到中午時分,兩人已經釣了幾十條魚了,周華肚子也感到餓了,就對趙平說:“趙平,我們回家吧。”

趙平看了看周華,知道周華是餓了,就說:“周華,你是餓了吧?不要緊,我這裡帶有吃的,來,我們先吃東西。”

趙平把漁竿全部用石頭壓好,然後打開包,從裡面拿出饅頭和鹹菜,兩人找了一塊平點的石頭坐下,就開吃中午飯,趙平用一個水壺在河裡打了些水來喝。

周華一邊吃一邊想,要是不走這麼遠也能釣魚不是更好嗎?於是周華問道:“趙平,我們住的附近有魚釣嗎?”

趙平說:“有啊,只是沒有這裡好釣。”

周華說:“那我們明天可不可以就在我們住的附近釣呢?”

趙平說:“行,明天我帶你到大草去釣。”

周華知道大草在哪,離家很近,是一個水草很茂盛的沼澤地,零星地分佈着很多的小池塘。但不能確定裡面是不是有魚,就問趙平:“大草裡面有魚嗎?”

趙平說:“有,大草裡面有很多的魚,只是水草太多不好釣,容易把魚鉤卡住,明天去的時候要多帶幾個魚鉤。”

兩人回到家時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剛到家就聽說今晚有電影,兩人好興奮,一天的勞累都忘記了。

周華到這裡後已經看了很多電影了,只不過周華對電影不是特別喜歡,看過就忘了,倒是周榮特別喜歡看電影。雖然這裡能看到不少的電影,但是要早早就佔位置的,剛知道今晚有電影,周榮就搬了長凳子佔好了位置。僅僅佔好位置還不行,人還得在那裡守着,要不你的位置就會變成別人的。

今晚放的是《英雄兒女》,說的是打仗的事,看了半天周華也沒看懂是在哪兒打,也不知道是誰和誰打,不過打得很熱鬧,總比在老家看的電影好看。

在老家周華也看過幾場電影的,大部分是那種從頭唱到尾的,拖着長聲唱,咿咿呀呀,有時聽得脊背發涼。就是這樣的電影也不是經常能看到的,在大隊就不說了,一年也不一定能看到一場,想看這樣的電影還得到公社去看呢。有一次在公社看了一場電影,是朝鮮的《賣花姑娘》,天還大亮時就到公社大院裡等,等呀等呀,等到睡着了也沒放,說是片子還在區裡。後來是什麼時候開始放的也不清楚,這次沒有唱,這也是周華在老家看過的唯一一部不是唱的電影,但也沒看懂是什麼,只知道有一個小姑娘在賣花,從頭到尾就聽到那個小姑娘說“賣花呀,賣花呀”。看完電影回家時可好看啦,每個人都點着火把,從山下到山上都是火把,有很亮的是用葵花杆做的,多數是不很亮的,不很亮的是杉樹皮做的,火把順着蜿蜒曲折的山路閃爍,就象一條火龍在扭動着長長的身軀。

國慶節剛過,天氣聚然起了變化,一連幾十天的陰雨天,毛毛細雨整天不斷的飛,公路上的灰塵變成了泥漿。上學回來,周華他們都變成了泥人,不僅鞋子上全是泥,褲子上也都是泥,甚至衣服上都有汽車過後留給學生的印記。

進入十一月,天氣陡然變得很寒冷。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就會下雪或下凍雨,下雪還好,最直起碼能走,下凍雨就難受了,在氣溫低於零度時,細細的毛雨隨着寒風不停的飄落,在路上、地上、枯草上、樹的迎風面上凝結成一層冰,這樣的雨打在臉上,就像是小刀在割一樣。隨着凍雨時間的延長,冰層越來越厚,公路上不能行車,連人行走都十分困難,這時,這裡的人們就用一種特殊的鐵釘套在鞋上防滑。這一年,凍雨連續下了一個多月,氣溫也低到零下十度,水塘中結了厚厚的冰,就連河面也結了冰,學校怕學生凍壞了,在每個教室裡燒了兩個大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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