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命令下達,兩名槍手當即槍口一調,對着屋頂上正在飛奔而來的人影,打了兩個短促突襲。
衝在最前面的幾個傢伙,被子彈一咬,再也保持不住平衡,“啊!”一聲慘叫,滾下了房頂。
小樣的!
這些所謂的江湖高手,真還以爲大明皇家商行就是皇帝想掙錢的勾當了。如果真是那樣,那這個皇家商行真還難以逃脫今夜的襲擊。
今夜的襲擊,別樣不同。
就在朱碧華來到皇莊內部,安天軍訓練基地時,天空上的無人偵察機突然傳來信息:除了正在攻擊皇家商行的數千劫匪外,在皇莊外約2公里外,還隱藏着至少一千騎兵,這些騎兵身帶雙馬和三馬,正在慢慢向皇莊方向移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得到這個消息的朱碧華,馬上就想到這句古語。只不過,這隻“黃雀”在超時空的利器前,怕是隻有失敗的份了。
這隻“黃雀”,根據其人強馬壯及人馬相配的特徵,有極大可能是滿清騎兵,如果不是滿清騎兵,就是吳三桂的關寧軍。
無論前者或後者,他們都有理由對大明皇家商行動手。事實上,大明皇家商行,除了貨物來源是個秘密外,其他事項包括每天交易貨物數量、銀兩數量等,只要是有心人都不難打聽到。
這隻黃雀的出現,打亂了朱碧華的步驟。
本來朱碧華是想,在將數千劫匪的頭部給掐住後,然後再帶新編安天軍去堵尾部,兩頭一用力,這些劫匪不投降都不行。
但是,因爲這隻“黃雀”的出現,朱碧華不得不考慮到如何把這隻黃雀給一起包了餃子。
而這時,朱碧華或朱由檢的軍事力量有所不足的劣勢便顯現出來。現在能夠動的,只有安天軍幾百人以及原安天軍老戰士,周遇吉和楊千河的大明皇家近衛軍此時根本還不堪一戰。當然,要拉上去也不是不行,但還沒有進行實彈射擊訓練的大明皇家近衛軍,以手中紅櫻槍能對付得了滿清鐵騎或關寧鐵騎麼?
或許能夠對付,但死傷呢?朱碧華前後忙了大半個月,纔將萬餘皇家近衛軍給編組成功,不可能因爲一個“緝盜”事件,就將皇家近衛軍給打殘了吧?
多了上千名不明身份騎兵,讓朱碧華排兵顯得有些滯凝。
因爲想要殲滅這支突然出現的部隊,朱碧華必須對新編成但並未完成作戰訓練的安天軍進行作戰講解。
而戰鬥已經開打,時間正是朱碧華最大的敵人。
因爲稍等久一點,這些劫匪就有可能鳥獸散,那時哪怕朱碧華以時空商人載具漫山遍野去追殺,也殺不了幾個人的。
好在安天軍在成軍第一天,就向士兵灌輸了“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朱碧華將他們以百人一組,安排到某個位置時,只留下一句:“用你們的命,將這裡堵上,一隻蚊子都不能放過!”
放下了三批人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鐘之久,朱碧華帶着最後一批人來到了那隻“黃雀”的背後。
“兄弟們,我們前面,有一千名騎雙馬或三馬的敵人,我不知道他們是滿清鐵騎或是關寧鐵騎,又或是其他哪支部隊,但此時他們埋伏在這片區域裡,就是想圖謀不軌,而我們安天軍的使命,就是消滅大明朝的一切魑魅魍魎!
現在,我命令:以兩挺班用輕機槍爲突擊火力,其他人員以突擊步槍爲支援火力,左右前後分成10組,對當面之敵發起攻擊!只要敢於頑抗的,一律擊斃!前進——”
“前進——”一百人同聲吼道。
“糟糕,我們被發現了!”安天軍一百人在一里外大聲吼叫,讓埋伏着的滿清一個騎兵千人隊頓時躁動起來。
“怕什麼怕,聽對方聲音,不過百人左右。第一隊,立即出擊,將其明軍小部隊消滅;其他各隊,立即向着柳田壩皇莊方向出擊!”鑲紅旗甲喇額真、大明奔襲隊隊長博爾泰相機發布了命令。
作爲統領5個牛錄的甲喇額真,博爾泰已經是滿清的骨幹軍事人員,但此次夜襲意義重大,相比其危險,如若成功,相當於滿滿要少辛苦幾年,其取代大明江山的可能性又會增大許多。
這也是大清攝政王多爾袞(前寫皇太極,已於半年前死亡,現在主政者爲多爾袞和大玉兒)反覆權衡之後,還是決定派博爾泰出征的原因。
滿清騎隊的速度非常快,兩百人馬很快就衝到了朱碧華等人的面前。
只是,讓滿清騎隊驚懼的是,當他們已經感受到前面人影晃動之時,突然一聲銃響,空中突然出現一顆明亮的星星,照得大地纖塵畢現。
而與此同時,那些人影身邊冒出一團團火光,衝在最前面的騎兵,只感覺到身上突然有幾處鑽心的疼痛,然後就摔下馬來。
這個百人隊,是博爾泰做了最大的估計,不說取得完勝,至少可以阻擋住這羣敢於夜襲滿清鐵騎的傢伙。
噠噠噠……
趁着天上的照明彈指明目標,安天軍100名新手操縱着20挺班用新機槍以及至少60支突擊步槍,組成了完全可媲美地獄烈焰一般的火力密度。
滿清的一百名騎兵,幾乎在兩個照面之間也即兩梭子子彈之間,就沒一個還立在馬上的了。沒辦法,一百對一百,一百支自動火力對付一百具冷兵器弓箭,勝負從來就沒啥懸念。
如果說有懸念,那麼唯一的懸念就是這支百人冷兵器騎兵能夠在自動熱兵器面前堅持多久,這個多久,不是多少分鐘,更不是多少小時,而是多少發子彈之間,一般可以“梭子”爲單位。
事實證明,這個代差是沒啥懸念的。
雖然滿清騎隊面臨的也是新人,才學會自動步槍和機槍射擊沒多久。但這些人真心來講,也不是新人,而是此前在戰場上殺人如麻之勇士。他們是見過血的,而且是多次見過血的。所以這樣的人嚴格地說也不能用新人來表示。只不過他們端起自動步槍與班用機槍,成建制地殲滅敵人,這還是第一次。
博爾泰帶着騎兵大隊向着皇莊方向快速衝擊。留下的百人隊方向傳來炒豆般的火銃聲,博爾泰聽得很清楚。
但是,他不能停下。
因爲此前的戰鬥消息,其實已經傳到他的耳中,晉商之劫匪大隊與皇莊守衛之間打得正如火如荼,雖然劫匪大隊殘餘慘重,但皇莊的守衛也只能據點而守,而無力出擊。
這說明什麼?
說明此前預計的皇莊防守力量是準確的啊,此時只要俺滿清騎兵千人隊一個衝鋒,就能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是,博爾泰還在遲疑着。因爲他還想再看看,再等等,最好等雙方再打一陣,局勢更加明朗,晉商劫匪死傷更慘重一些,再突然出擊。
唯有這樣,滿清騎隊才能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收益。
不過,遲疑着的博爾泰卻遇到了朱碧華帶領的最後一隊安天軍。本來,安天軍也是可以選擇悄悄接敵的。但朱碧華同樣怕夜長夢多,怕這投敵人知道前面最新情報後,臨陣逃脫,所以在自己這方一旦兵力全出時,立即發起攻擊。
不管敵人是觸之即潰,還是兇猛頑強,朱碧華都不在乎。
事實上與此前作戰的思想完全一樣,這次夜殲劫匪之戰,能消滅多少敵人,是否將敵人全部留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證皇莊裡的商行財貨無損,只要保證這點,那些逃跑了的敵人,難道還跑得過時空商人載具?
當然,雖然對於最終殲敵多少朱碧華不太在乎,但如果讓襲擊者很輕鬆地想來就來,想走竟然走了,那也不是朱碧華的風格。
所以,這打是必然的,而且必須狠狠地打!
向前衝了兩裡多路的博爾泰,此時正慶幸於自己決策的正確,因爲皇莊大門就在前面不遠處了。
他的騎兵大隊,只要再快馬加一鞭,就能衝進皇莊大門,就能看到那個據說值錢無數的精鋼表了。
但就在博爾泰以爲大功就要告成之時,天空大地突然變成一片白晝,然後又傳來一聲巨大的銃響。
這是朱碧華在飛天龍舟之上發射了一顆照明彈,並作爲阻擊信號。
在皇莊門外,朱碧華埋伏了三百人,其中一百人負責阻擊攻入皇莊內的幾千人的退路,另兩百人負責阻擊這隊千人騎兵。
這個晚上,朱碧華總共出動了400名新兵,再加梁山、涪州方向200名士兵,這就是安天軍訓練出的軍士之全部。
“怎麼回事?”看到前路一片雪亮,博爾泰本能地覺得這不是好事。
果然不是好事,博爾泰剛剛出聲,前方就出現一片火舌,然後傳來密集的火銃聲。是的,火銃聲,這是這個時代的人對包括火繩槍在內的所有火槍聲的共稱。
確實是火銃聲,只是這火銃聲過於密集,而且威力也太大。滿清衝在鋒線上的數十騎兵,頓時被打下馬來。
200人中,至少有40挺班用輕機槍,組織的火力完全稱得上死亡之火。
君不知,這種遠比重機槍射速還快的班用輕機槍,其戰場摧毀能力絕對超過一戰二戰時代的重機槍,而在早期的布爾戰爭和一戰索姆河戰役中,重機槍數萬人的殺傷戰績,絕不是所謂大清鐵騎能夠抵抗的。
機槍一出,滿清鐵騎望風而倒。
即使處於戰場後半段的博爾泰,也被一發子彈擊中大腿,同時戰馬也遭到子彈侵襲,而不得不摔下馬來。
整體上講,博爾泰這一千人,壓根就沒給安天軍形成啥威脅,就差不多被全部擊倒於地,死沒死到不一定,但肯定無法騎馬再戰了啊!
拿下一千騎兵,讓朱碧華有些懸着的心定了下來。當即命令留下一半人打掃戰場,另一半人配合此前皇莊守衛部隊,向着劫匪發起最後攻擊。
“投降不殺——”
“蹲下活命——”
面對冷兵器敵人,安天軍擁有着極大的裝備優勢,同時也擁有極大的心理優勢。本來,朱碧華只給大家準備了一條“投降不殺”的戰場口號,但這些傢伙竟然發揮了一條“蹲下活命”。
在冷兵器狀態下,蹲下,意味着放棄攻擊,喪失優勢。
至於朱碧華本人,則飛在天上,不時發射一發照明彈,讓手下這些士兵勝得更容易一些罷了。
萬一哪個傢伙不小心把腳給崴了咋整?
還別說,戰後統計戰果時,真還有兩個傢伙在追擊敵人中把腳給崴了,朱碧華只得恨恨地罵道,“尼瑪,我真的是烏鴉嘴麼?”
當然朱碧華這個心理活動,包括他的自我解嘲並沒有人知道。
戰場,還在進行最後的收尾。
博爾泰大腿受了傷,雖然戰場上還有完好的戰馬,但他已經爬不上戰馬了,在一些手下頑抗立即被兇狠的火銃給打得全身噴血的情形,讓他立即放棄了抵抗。博爾泰雖然自命是滿清的勇士,但要讓他親自結束自己的生命,他還是沒有那個膽量。
範謙的運氣相對較好,他和晉商幾家代表,一直居於指揮位置上。這個位置其實還在皇莊大門之外。
以尋常心而論,哪怕大明皇家商行有埋伏,最終吃下了幾千劫匪,他們這羣百人左右的核心羣體,也可以輕鬆從戰場脫離。
因爲他們壓根就沒進入包圍圈內啊。
可是,他們的運氣又非常不好。因爲他們被朱碧華從空中給發現了。尼瑪一羣人圍在這皇莊之外幹什麼,不會是看星星的吧?
所以朱碧華自然就佈置了包括把這一羣人一起圍殲的任務。
戰鬥發起的時候,範謙還沒來得及出聲,其他各家掌櫃的家丁就衝了出去,本來範謙也是要衝出去的,可在慘白的燈光之下,看到那些平時武力不錯的家丁竟然如割韭菜一般齊整整地倒下,而且那突突槍的火舌是如此的可怕,他哪還敢衝上去尋死啊!
範謙的運氣相對較好,是因爲他一根毫毛都沒受損,就做了安天軍的俘虜。至於像範永泰之流,自然也在俘虜的隊伍之內。
大明皇家商行保衛戰,這是後來朱碧華給下的定義,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敵人蔘與攻擊作戰的,包括指揮人員在內,無一人漏網,要麼被打死了,要麼受傷被俘虜了。還有一些隱藏在京師城內準備接應這羣劫匪的,以及真正的劫匪在京師城內的聯絡點的,等等等等,在現代特種兵的審問技術下,這些傢伙除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之外,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即使你嘴硬也沒辦法,安天軍可不是吃素的。
安天軍先當着全部俘虜威脅道:“你嘴硬可以,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被俘麼?一千五百人啊!你放心,你不說你的事,別人保證把你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你知道你犯的啥事嘛?你們搶皇莊啊,謀逆啊!你們說這樣的罪名,會不會誅三族五族八族九族啊?
如果你主動坦白,我們還可向皇上說請,減輕處罰,如果自己拒不交待,被別人檢舉出來了,那不好意思,當誅三族的一定誅四族,罪加一等!”
見下面議論哄哄的,安天軍大喜,當即將這些俘虜分開關押,一個一個地進行編號審訊。
而還沒到早晨,整個情形就在安天軍的掌握之中了。
“尼瑪,真是喪心病狂啊!這事兒也敢做?也能做?說好的底線呢?說好的商人的誠信呢?說好的士大夫的國之棟樑呢?怎麼舉國上下最有影響的一批人,都成了蠅營狗苟、見利忘義之徒呢?”
這事兒審問的結果,實在太出乎安天軍衆穿梭人士的意外了。
其實,朱碧華等安天軍衆人,對於晉商與東林黨之態度,雖然不喜他們,但從來沒想過要斬盡殺絕,而是想只要這些人願意與大明皇家商行合作,模範執行皇上新經濟政策者,都將會受到安天軍扶持與照顧。
甚至在擬定的合作契約中,還把這些“大戶”列爲重點合作對象。可爲什麼?這些人一定要走上這種極端的不歸之路呢?
“如果不是穿梭大明,真的不知道明末社會竟然如此險惡,皇上大臣之間已經到了你死我活之地步!爲了利益,土匪官軍可以並肩而戰!外敵明軍可以結隊而行!”原本思想相對來說要複雜得多的參謀長付懷德,深深感受到自己的見識不行。
朱碧華也是沉默了好久,最後才說道:“這件事情,要作爲重點總結。至少在我看來,我們過去的那種動不動就是人道主義的想法,是得改改了。
因爲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最基本的準則了,你與對手談人道、人性,難道他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