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瓔珞想着自己腦海中依容的樣貌,清麗的模樣,一看便是大家的閨秀,行爲舉止都是端莊大方,不像柳蘇,骨子裡透出小家碧玉般的如水氣質,只是在這所有人都雍容華貴的皇宮之中,這樣的獨特氣質,似乎更能引起人的注意呢。
“明日你去儲秀宮的歡陽殿,把依容小主身邊的管教宮人度娘請來,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瓔珞對着槿湖說道。
轉身走到牀榻上去,冰蠶絲的被子已經被撤了下去,不知道從何時起換上了錦緞的繡着百花爭豔牡丹圖案的被子,並不十分的厚實,摸上去薄薄的一層,槿湖在一旁說道:“這是內務府送來的新被子,奴婢拿出去曬了才鋪上的,說是聖上一早吩咐的。”瓔珞微微一怔,他要整日顧及朝政,又要周旋於後宮,也是不容易了,而自己竟是這樣爲難他,倒有些無地自容了,只是,瓔珞似乎也分不清楚,到底自己實在爲難別人,還是在爲難自己。
在牀上輾轉反側,竟遲遲都不能睡去,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便是那些溼淋淋的過往,讓不由得膽戰心寒,木木的盯着巨大的穹頂,換上了菊色的帷幕,隨着錦紗的花紋,飄蕩在半空裡。
第二日,天氣清朗,瓔珞起得大早,洗漱了坐在外面的迴廊上曬太陽,並叫槿湖端了清淡的小食來,許久沒有這麼有胃口的吃一頓了,乍一吃,竟覺得十分的美味,飯吃到一半,槿湖就帶着度娘從偏門裡進來,向着自己走過來,瓔珞裝作沒有看到一般,徑自夾起一枚榴蓮酥品嚐起來。
只見度娘來到自己的面前,欠身跪下去,道:“奴婢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瓔珞的筷子停在嘴邊,微微的一怔,心裡倏然緊起來,然後忙說道:“起來吧,來人吶,賜坐。”
度娘眼裡閃過一絲驚慌,忙說道:“奴婢不敢。”瓔珞沉默了許久,對槿湖說道:“你帶着她們下去吧。”她瞥了一眼站在門外的幾名宮人,待她們都走遠了,才說道:“度娘不知道怎麼會進宮呢?不是要躲避嗎,進了宮,是爲了引起我的注意,還是爲了讓本宮的爹爹知道你的存在呢?”
瓔珞伏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只見她微微的一愣,額角深處細密的汗水,猶自鎮定,說道:“娘娘說的什麼,奴婢聽不懂。”而後悄然的拿衣角拭去自己臉上的汗水。瓔珞微微的勾起嘴角,纖長的蔥指在寬大的袖口裡微微的握緊,閃着光芒的護甲露出來,彷彿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好了,本宮今日找你來,是有要事想求得。”瓔珞故意將求字說得重了些,她知道度娘此番進到宮裡來是有目的的,只是究竟是什麼目的,還未可知,但是可以知道的,她一定會站在自己的這一邊,幫助自己。
“娘娘有什麼儘管吩咐,奴婢定當竭盡全力。”度娘微微的低下頭來,看着自己的腳尖,在看不見瓔珞的表情。
“如此甚好,你就先行回到歡陽殿去吧,省得讓人起疑,如果有什麼吩咐,本宮會再行通知的。”瓔珞甩了自己給大的袖子,轉過身來,背對着度娘。“奴婢告退了。”過了許久,瓔珞終於顫抖着坐下來,擡頭看見度孃的背影,眼裡不由得紅了一圈,只是呢喃着,“對不起,對不起……”第二日便是宮宴了,宮裡已然是掛滿了節慶的燈籠。
按着整個汴京城的習俗,中秋月圓之夜,都要點了河燈放到河裡去,若是心誠,那麼月宮裡的仙子便會把你的河燈收到天上去,實現你許的願望。而宮裡也並不例外。瓔珞想着儲秀宮的那些初次離家的小主們定然會放河燈,便一早差了樂依去內務府取了爲數不少的河燈賜給儲秀宮的人,一是也讓她們認清楚自己的存在,凡事不可肆意而爲,另一方面,也是要昭告整個後宮,自己皇后的位子是神聖不可動搖的。
因爲中秋宮宴上要慶賀定國公父子作戰有功,想必自己重掌後宮權力的旨意便不會同時下達,瓔珞心裡清楚,他依然是估計柔佳的臉面,這麼久的時間,雖然柔佳一直無所出,而禦寒卿一直保持着對她不濃不淡的寵愛,根深蒂固,無可動搖。
此次的宮宴並未同往常一般是在承乾殿內舉行,而是在明渠邊上的蘇嶸園裡,設了位子,所請來者也盡是朝中有名望的官員及其家眷,外加後宮嬪妃,和王公們,一派熱鬧的景象。
晚間天氣晴好,一擡眼便可以看見懸掛在高空的一彎明月,滾圓的輪廓,周圍閃着光暈,與漫天的繁星相映成輝。禦寒卿坐在正中的位子上,瓔珞兩位太后並肩而坐,對面是六安王蕭禹揚的位子,只是人還未到,位子只是空着,他的旁邊的是柔佳和定國公父子。
瓔珞旁邊依次是果嬰和隨着太后一同回來的素紈,一襲清淡的素袍,淡然悠遠,竟不像是這宮裡懂得爭鮮鬥豔的嬪妃了。再往下,便是儲秀宮的諸位小主,打頭的自然是已經得寵的依容,想必宴會上,她的封賞便會下來了,看她倒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看不得半點的高傲。倒是對面的柔佳,竟把自己全然當成了宮宴的主角,穿着妖豔的榮服,黃金的收拾在身上,顯得無比的富麗華貴。
瓔珞亦只是瞧她一眼,便看向別處。突然,瓔珞不由得靈機一動,轉身對着槿湖低低的說了幾句話,然後勾起一抹笑意,坐定了身子。太后似乎瞧出了什麼端倪,問道:“你這孩子,又打的什麼鬼主意,竟那樣開心?”
瓔珞兀自鎮定,說道:“回母后,兒媳想起來,側位小主柳蘇做得一手好吃的糕點,正好兩位都在,特地叫她拿來給我們品嚐。”說完端起一盞茶,抿了一口。皇太后看向一旁的淑太后,說道:“你看瓔珞,都是皇后了還這樣的貪吃愛玩,這可如何是好,這麼大的宮宴,難不成還沒有合你胃口的小食不成?”
淑太后在一旁道:“這是
哪裡的話,只是惦記着讓我們吃罷了,何況瓔珞我瞧着穩重又不拘泥,甚好,甚好。”
瓔珞聞言站起來,輕輕地欠身道:“多謝母后誇讚!”
正起身的時候,卻見柳蘇已經提了一個食盒上來了,瓔珞扭頭看她,一身水綠色的側襟綢緞袍子,映襯在月華里,顯得格外的清秀宜人,再看她拎着食盒的手腕上綁着水晶的鏈子,正是自己那日送她的那串,果然是個靈巧的人兒,瓔珞心裡不覺得一絲愉悅,若真是這樣,那自己便會省下不少的心力。
一邊接過柳蘇手裡的食盒,把那一碟碟精緻的小食端上桌,一邊說道:“柳蘇今日有功,就在本宮這裡吧,免了你今日的工作,可好?”柳蘇微微的欠身謝恩。然後瓔珞又說道:“咦,這白玉蘭紫蘇糕怎麼有兩份?也罷,你給聖上送去吧。”說完把那一個嫦娥奔月圖案的碟子低到柳蘇的手裡,柳蘇的臉色徑自有些爲難,只見太后朝着自己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朝禦寒卿走去,瓔珞轉身坐下時正巧瞥見坐在那裡的柔佳,徑自的在那裡,滿臉的不愉快,瓔珞勾起醉來,露出一抹笑意。
太后夾起一個奶酪葡萄圓子放進嘴裡,細細的品嚐着,不由得發出讚歎,這丫頭果然有兩下子,瓔珞笑着說道:“是的,臣妾也是這樣以爲,只是讓她做側位小主,是不是有些委屈了。”瓔珞一邊說,一邊瞧着太后的臉色。
只見皇太后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這丫頭也是怪可憐的,也罷,就恢復了她儲秀宮小主的身份吧,好在如今西夏已經對我大宋沒有威脅了。”說罷扭頭看向瓔珞,又問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替着她說話,倒像是要把她往外推似的。”
瓔珞微微正了正自己的臉色,說道:“臣妾也是覺得,後宮之中總要多些穩妥的人與臣妾一同照顧聖上,爲皇家延綿子嗣纔是。”似是有些許的傷感了,太后拍着瓔珞的背安慰道:“你切不可在掉入對過去的傷懷裡,要往前看,這樣,甚好的。”瓔珞不住的點着頭,強忍着自己眼裡的淚水。
宴會開始許久,六安王遲遲未來,太后坐在那兒,說道:“這孩子,向來喜愛四處遊晃,沒有定性,不必等他了。”正說話間,卻見一名穿着寬敞褐色側襟錦緞袍子的男子走上來,瓔珞心裡一驚,分明是那日來中宮中吹笛的男子,果然是六安王,還以爲是來人胡說的罷了,想來竟是真的。
禦寒卿忙站起來迎接,像是對他亦有幾分敬畏,嘴裡說着:“你來遲了,該罰酒,還這樣的散漫。”可卻沒有一絲責怪的口吻。瓔珞想起來李嬤嬤對自己所說,這六安王蕭禹揚是太后的親妹妹所生之子,當年指婚到了六安,所以,只可惜那位女子紅顏薄命,六安王自小便很受太后的喜愛,竟當做是一家人一般的,也有些縱容,以至於並無心於朝政,只是一味的附庸風雅,倒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