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蛋糕店的客人就逐漸變多,林逸逸趁着下班後的時間,經常跑過來幫忙。
“若熙, 你真的不去啦?杜小姐送請貼過來了。”林逸逸便擦着桌子邊問。
陸裴的蛋糕店開在鬧市區的邊緣, 租金貴地段好, 加上陸裴的手藝很好, 在這一片小有名氣, 才過半年,生意已經穩定,熟客也很多, 這半年,顏若熙幫着忙前忙後, 這小店也就這樣弄得有聲有色。
“你去一邊呆着吧, 上一天的班夠累的了, 一會把你給累壞了,我找誰賠陸裴一個老婆啊?”顏若熙走上前, 扯過林逸逸手中的抹布,自己繼續擦着桌子。
蛋糕店不太,裝修得很溫馨,淡橙色的主色調看起來暖洋洋的,爲了方便客人, 當初裝修時顏若熙還特意在轉角處設了幾張桌椅, 這樣一來, 客人可以坐在這裡或是簡單吃點點心, 或是度過一個休閒的下午時光, 樊謙澄就很喜歡這裡,每次都坐在同一個位置, 顏若熙對他坐的那張椅子和桌子每每都會刻意多擦好幾遍,幾乎成了一種習慣。
“不累不累,陸哥哥喜歡我勤快點。”林逸逸笑得幸福。
“都裝修房子了,還叫哥哥,要酸死我啊?”顏若熙擦完桌子,一屁股坐了下來,她真是有點累了,今天一天都沒消停過,從早到晚,這會兒趕上晚飯的時間才能休息一會。
“別妒忌我,你不也有小杜子陪着麼?這麼好一男人你就答應好啦,你要人家等你到什麼時候?”
“瞎說什麼?”顏若熙白她一眼,杜芷健對她好,她怎會不知?可有些時候感情愛情和友情都不是那麼一回事,在她心裡那道坎兒始終過不去。
“那你明天真不去啦?”林逸逸扯回正題,這是陸裴派她來打探的主要目的,在陸裴心裡,顏若熙一直就是妹妹,橫着豎着都放不下心。
“不去啦,店裡這麼忙,我走不開,再說我這樣的身份,只會給機會讓記者亂寫,去哪裡湊什麼熱鬧啊?”都放手了,這些事是要學着習慣學着接受的。
“若熙。”林逸逸輕喚着她的名字,這一年,她過得很痛苦,可她一個字都不說,自己全憋在心裡,“鄭阿姨叫你週末帶上小杜子去吃飯,你別忘了。”
“知道啦,羅嗦鬼,你剛纔不是說要去新房子那邊看看嗎?還不去?鄭阿姨在那邊等着你吧?別讓人等了。”
“恩。”林逸逸說着拿起包包,“那我過去了,若熙你也早點收店啦,陸哥哥不會說你的。”林逸逸說着還很孩子氣地做了個鬼臉。
“快去快去吧。”顏若熙笑着看林逸逸走出門,眼睛微微垂下,明天就是樊謙澄和杜芷茵訂婚的日子了,這一年,過得真快,時至今日,她一點也不後悔當日的退出,想着一年前樊謙澄天天過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她心現時還難過着,放手,終是對的。
門邊的風鈴響起,顏若熙匆匆擡頭,正準備起身,卻看見樊謙澄微笑着向她走來。
他還是一樣英氣十足,一身黑色的西裝穿在身上很有形,臉上帶着和睦的笑,除了略凹的眼圈看出一絲疲憊,他還如從前一樣,很帥很耀眼,看得她捨不得移開視線。
“今天這麼有空?”她沒起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徐徐走來,拉開椅子在自己對面坐下。
“今天不忙?”樊謙澄看看四周沒人,又轉臉看着顏若熙。
“剛忙完,還是老樣子嗎?”她說着,站了起身。
“恩,謝謝了。”他禮貌地笑笑。
“客氣什麼,我還是得收你錢的。”她和他之間,剩下的就是這一絲聯繫,誰也不會再上前多跨走一步,誰也捨不得切斷這一份情誼。
沒一會兒,顏若熙端來了一杯熱茶,還有一塊栗子蛋糕,從開業到現在,樊謙澄每次到來都一成不變地喝一杯熱茶,吃一塊栗子蛋糕,有很多次,栗子蛋糕剩下一塊的時候,顏若熙都收起來不賣,她不知道她這樣潛意識的等待意味着什麼,只怕他到來時沒有栗子蛋糕。
“謝謝。”他接過蛋糕和茶,暖暖說了一聲,看她坐在自己對面,心裡空空的,她又瘦了些,頭髮長了,額前的劉海有點擋眼睛,他想伸手幫她撥一下,忍了好一陣才止住自己的想法,怎會不想念她?可有很多事都不能如意。
她爲自己端來一被熱巧克力,坐在他對面,“今天怎麼會有空過來?”明日就是訂婚之日,不該來見她的。
“有點累,想來和你說說話。”他喝一口茶,放下茶杯,手在太陽穴上揉了兩下,又鬆開。
“最近很忙?”
“恩,環保小區那項目接近完工,所以比較忙一點。”
“呵呵,生意上的事我就幫不了你了。”她笑笑,喝一口熱巧克力,他每次來都只是和她說幾句話,發兩句牢騷,她知道,他這樣要強的人很少會對別人說累說壓力大,除了她。
“看你把這裡打理得這麼好,我有點妒忌,要不我也開個蛋糕店好了,又舒服又有美味的蛋糕可以吃。”
“得了吧,你別惦記這蛋糕店,回頭陸裴得跟我急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偶爾有客人進來買東西,顏若熙會過去招待一下,送走客人,又坐回來,這一年,他們彼此聊了許多許多事,可誰也沒再提過那一個晚上。
那天晚上,天很黑,很冷,樊謙澄拉住顏若熙早就收拾好的箱子,兩人一同去機場,一路上,大家都沒話可說,結束,因爲無奈。
杜芷茵因爲推開樊謙澄而使得自己受了傷,那段時間,大家都過得很辛苦,樊謙澄自責,顏若熙也自責,當他們見到杜芷茵因疼痛流下的眼淚的時候,他們都哭了。
分開,是她早就選擇好的,可最後,是他先說的對不起。
其實最想說對不起的是她,如果她早點離開他,這意外或許就不會發生。
離開項目所在地的前一天,樊謙澄帶着她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他們一直手牽着手,吃遍大街小巷的小吃,就像從前顏若熙在讀大學的時候一樣,結束前最後一次的約會,他們誰都捨不得放手,那晚的路,是他們走過最長的,也是最痛苦的一段。
機場的大廳裡,樊謙澄一直默不作聲,杜芷茵因傷勢太重暫時不適宜轉回F市,他必須留下來,送走顏若熙,這意味着這段感情即將劃下了句號,四年多的日夜思念與等待,終究要這樣親自送她上飛機,親自送她回F市,他曾經掙扎過,他捨不得放手,卻不得不放手,杜芷茵可以爲他放棄的是自己生命,他不能再這樣自私,放手,是他唯一可以對杜芷茵所做的事。
當他抱緊顏若熙說對不起的時候,他第一次嚐到眼淚苦澀的味道,明明很愛很愛,這輩子他最想給予她幸福,明明答應她的,他等了四年,等來一場空。
入安檢的時候,顏若熙平靜得若無其事,他們兩人誰也沒說一句話,他看着她去排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去,他木然,而她,獨自坐在飛機上落淚,那一句對不起,痛徹心扉。
飛機起飛的時候,她就知道,放手,是最痛苦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