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心和陳文義這兄妹倆,長得就和雙生胎似得。他們倆性子也最像,一般兒地天不怕地不怕,沒規沒矩。
陳文心聰慧乖巧,慣會討長輩的喜歡,所以很少受斥責。
陳文義就不一樣了,他是男子,長得得人意兒並不是什麼好事,反而叫陳希亥更怕他學壞。
京城裡的花街柳巷多得很,王公大臣的子弟流連其間的也不少。
陳家雖不是什麼顯赫的門第,陳希亥也決不允許自己的兒孫學得浪蕩。
“你大哥要議親了,過一二年就到你二哥了。陳家託皇上洪福顯耀門第”陳希亥提到皇上的時候,拱手朝天一禮,道:“爲父也能放心給你的哥哥們挑選一樁合適的親事。”
陳文仁年已二十,正是適婚年紀。
陳文義十八了,又憑自己的能力掙到了宣武將軍的職位。陳文心在宮裡都聽說了,京城裡多少名門貴女看上了陳文義。
他原就生的俊朗不凡,領了山東剿匪的功勳回到京城,皇上封他官職時他在京中策馬遊行。
衆目睽睽之下,多少女子被他俊美容顏驚豔,芳心暗許。
陳文心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二哥生的這樣俊朗,怕是求親的小姐要踏破咱們家門檻了。”
又問陳文仁道:“大哥定的是哪家姑娘?”
陳文仁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也不說話,她只好問母親鄭氏。
鄭氏答:“你父親以爲,咱們家是漢人,還是娶個漢人小姐要合適些。滿洲小姐咱們倒不是般配不上,只怕習俗不同。”
別說漢人官宦之家,就是普通的民間鄉紳富戶,也以娶滿洲女子爲榮。陳希亥卻一點攀附之心都沒有,他考慮的是家庭和睦。
陳文心點點頭,很是贊同陳希亥的想法。
“二哥喜歡纔要緊呢。皇上都不分滿漢了,如今習俗也漸漸趨近了,這也不是大事。”
陳文仁忙道:“婚姻之事自然是聽從父母之命,我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鄭氏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便笑着和陳文心悄悄說:“定的是大理寺左少卿曾大人家的大小姐,年芳十五。是爲娘相看過的,甚是溫柔賢淑。”
大理寺是掌管邢獄的一處重要機構,大理寺正卿一名爲正三品,左右少卿爲從四品。
單從品級上來說,陳希亥是正三品一等侍衛,掌管太和殿禁衛。與曾家結親算是低娶了。
她道:“只要姑娘人品好,門第低一些也無妨,也省得嫁進家中不安寧。”
見陳文仁面上帶笑,她便知自家大哥是滿意這位曾家小姐的。
“何時定下婚期,父親定要早早派人傳信與我。我好備賀禮給大哥和新嫂的。”
陳希亥點點頭,“放心。依我看,曾家這門第也不算低了。爲父在宮中當差一輩子了,此前何嘗坐過車轎進宮呢?”
他升了一等侍衛後才能讓車轎進入外宮,從前不僅是沒有這個權力,單說車轎,陳家也買不起。
鄭氏也十分感慨,“咱們陳家就一個姑娘,當初送你進宮孃的心都要哭碎了。誰能想到今日,竟是因你陳家才得興旺。”
每隔三年,進宮的秀女成百上千。
其中又有幾個能笑到最後?
陳文心忙寬慰鄭氏,“母親何必傷感,當初若是不進宮,哪裡找得到像皇上這樣的好夫婿?”
鄭氏原本還擔心,陳文心會不會像宮裡其他娘娘一樣,看似風光實則內心苦澀。
如今見她這樣坦然地說皇上是好夫婿,想必日子確實過得極好,那她也就放心了。
“母親給二哥相看了不曾?”
她轉移話題到陳文義身上,不等鄭氏回答,陳文義當先擺手,“別提了,那些庸脂俗粉,我可看不上。”
他說這樣的話,陳文心只恐陳希亥又要生氣了,誰想倒是鄭氏指責他道:“我怎麼就生的你兄妹二人比別人好看,姑娘倒罷了。兒子好看倒成壞事了,對別家姑娘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陳文義難道還想找個生得比他好看的姑娘?
這天底下除了陳文心,恐怕沒人符合他的標準了。
陳文心被和他牽扯在一起說,挺身而出維護她二哥,“母親也不能這樣爲難二哥,實在尋不到我這樣好看的,也得有七八分好看吧?”
陳文義笑着掐了她的臉一把,“好不謙虛的丫頭。”
這動作又引得陳希亥連連咳嗽,對自己這對容貌最出挑的兒女無可奈何。
他和鄭氏都是最守禮不過的人,陳文仁和兩個幼子也是如此,怎麼養出陳文義這樣兩個異類?
陳文義畢竟在他身邊,他還可嚴加看管。陳文心遠在深宮,這要是萬一觸怒了皇上或是其他位分高的娘娘,那可怎麼辦?
陳希亥難得能進內宮一次,便要細細叮囑陳文心一番,“要勤謹侍上,不可偷懶懈怠。皇上賜你這樣好的封號和宮殿,要心懷感恩纔是。”
陳文心有些害羞,她這個封號是最令她害羞的點。
陳希亥沒有察覺出來,只有陳文義看出來了,無聲地勾起了脣角。
“宮中還有一位太皇太后,不可不敬。貴妃娘娘和惠妃娘娘,位分尊貴,你不可放肆。就是與你品級相同的德嬪娘娘和榮嬪娘娘她們,育有阿哥,也比你尊貴。可不能恃寵生嬌,怠慢了她們。”
“再有那些位分不及你高,但是年紀資歷比你長的,也不能在人家面前拿大。”
合着按陳希亥這意思,滿宮裡所有主子她都得敬着,一個都不能得罪了?
陳文心道:“恐怕父親此刻說起這個已經晚了,就在半月前,佟貴妃帶着宜嬪來翊坤宮搜宮,女兒已經徹底得罪了佟貴妃。”
這話聽得陳希亥駭然,忙問是怎麼回事。
陳文心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連後來在翊坤宮牆根底下,挖到那尊送子觀音都說了。
鄭氏聽得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口中直道阿彌陀佛。
“所以女兒不能一味敬重忍讓,那隻會叫人以爲我好欺負,更要欺負到我頭上來。我一人倒無所謂,這樣的罪名扣到咱們家的人身上,日後叫父親和哥哥們如何做人呢?”
陳希亥無話可答,他似乎覺得陳文心是對的。並且隱約發現,自己這個女兒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不懂事。
很多事,她心裡自有計較。
陳文心怕嚇着了他們,又描補起來,“其實貴妃娘娘她們也沒有多大惡意,只是一時誤會了氣惱了,事後想通了就過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其實宮裡還是很和睦的。”
這話說的她自己都不信,陳希亥等人更是不會信了。
被陳文心這樣一描補,他們越發深信宮中人心複雜,讓天真的陳文心都學會了用這樣的話來安慰他們。
陳文心見他們不信,忙對陳文義遞了一個眼色。
陳文義會意地出言打岔,“父親,不如咱們先出去吧,叫母親和妹妹說說體己話。”
這話說得也是,他們幾個大男人在這,陳文心有些什麼煩惱事也不好意思開口。
只有她們兩個女人家在,應該會說實話了。
陳希亥三人下榻而起,外頭的小桌子等人見着了忙來接引。
陳文義有意落後了兩三步,和陳文心說了句悄悄話,“父親說的那些,你只當沒聽見便是了。”
鄭氏坐在邊上聽見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