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景元帝免朝,一大早便召了玄空進宮。
玄空自從昭陽宮協助皇后水浸張妃,好懸沒被太后遷怒,他算是得到了教訓,只想着再不牽涉皇家事務。賺點兒銀子是重要,可再重要也沒有他的老命重要。再者來京師這一趟也算賺個鉢滿盆滿,夠宗正天一門上下百十來號人瀟灑活個三五載了,而且名聲也推出去了,本想着出宮快馬加鞭就回老家閉頭來個修煉,躲躲事兒。
哪裡料到前腳出宮,後腳皇帝身邊那個最得力的大總管,一張嘻皮笑臉的麪皮就出現了。
沒有獎賞,沒有鼓勵,甚至連句安慰他受傷的老心臟都沒有,就告訴他不得離京,聽皇帝的吩咐行事。
……
皇帝料事如神啊!
皇帝威武霸氣啊!
皇帝,怎麼就知道他嚇的屁滾尿流想要跑路呢?咋就這麼及時給他堵到屋裡,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殺上來了呢?
玄空雖說是道人修士,卻也是個入世的,自然明白皇帝是這世間最得罪不起的生物。再者富貴險中求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皇帝\都開口留了,他要再不識擡舉,未免就太落皇帝的面子。
皇帝的面子落了,他的腦袋估計也就快了。
於是,玄空就繼續在京師住了下來,平日被貴族們捧到了天上,隔幾天不是有古怪事要他幫助。就是邀約他參加宴會,他過的倒還是頗滋潤,哪管太后閉門不出。幾乎和皇帝鬧掰也沒有找上他撒氣。
玄空等了許久太后也沒找他算帳,他總算安下心來,只是皇帝也一直沒有命令傳下來,連平日提他一嘴都沒有。
就在他以爲皇帝已經忘了他的時候,一道口諭,皇帝罷了朝請他進宮,他當時頭髮根都豎起來了。只覺事情不單純。
果然,皇帝召見他的地方正是皇后的昭陽宮。謝玖的脖子抹了生肌露,痕跡是淡了,但玄空還是眼尖地一眼就看見。那道痕跡若是一般人看,頂多就是人手上的掐痕。可他卻看得出上面殘留在那肌膚上隱隱的陰魂戾氣。
皇后這問題分明不是被皇帝家暴,而是有鬼魂作祟!
自上次在昭陽宮玄空可見識了皇后陰陽眼兒的威力,比他更省事省力,不用作法開天理,就直接能見鬼。不過他心裡明白,陰陽眼不同於天眼,是陰氣極重的人身上纔會出現的現象。若非九死一生靈魂受損,就是瀕臨死亡之人可能見到。
他以前只當皇帝的話是話本子裡的,如今看來都是在指這謝皇后。
那麼。一個靈魂分成兩半進\入兩個身體也是這謝皇后了,卻不知另一半近了哪個人身上。必是此消彼長,無法長時間共存的狀態。
只是照皇帝寶貝皇后這種程度。玄空是不敢亂說的。他說了出來卻找不到解決的辦法,那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玄空多次出入後\宮,早對宮廷禮儀所知甚詳,請了帝后的安,便被皇帝賜了座。直到坐到檀香木椅上,他纔看到對面坐的正是宇文風。只是那臉上陰沉沉的,微淡的眉毛輕輕蹙起。
臉色與坐在上位的皇帝有一拼。
玄空是紅塵裡泡了多少年淬出來。哪裡看不出這是君臣肯定頂起牛來了。
若說這宇文風絕對是個學識淵博,飽經詩書的,專業知識過硬,且博學多才,唯獨不知是不是書讀的太多,染上了書生的意氣,頂沒眼色的。幾次三番和皇帝對着來,開始時他也是受宇文風的誤導,當真以爲皇帝迷上怪力亂神的話本子。
自從他知曉皇后是個陰陽眼,就沒少在宇文風面前暗示,可惜宇文風個死心眼不說透就是不明白。
可這事要如何說透,萬一皇帝想瞞着大臣,從他這兒一露,他還要腦袋嗎?
“不知陛下召老道進宮,是有何吩咐?”玄空心裡怕皇帝怕的要死,面上卻雲淡風輕,一股脫塵出世的風度,摸須輕笑,有六七分仙風道骨。
謝玖看了面色鐵青的皇帝一眼,輕輕笑道:“是本宮想請道長進宮敘話。”
玄空激靈打了一個寒顫,他該知道,皇帝找他進宮就不會因爲第二個人,肯定就是這見鬼的皇后。
“朕上次在宇文監正那處得來個翡翠項鍊,可惜……昨晚壞了,據說防邪魔外道很有一套。朕本來就是問問監正手裡是否還有相應的東西,不成想卻惹惱了他,和朕嗆上了。”顧宜芳臉色極爲難看,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與其是在爲玄空解釋,不如說在敲打宇文風,語氣是滿滿的嘲諷。
宇文風頓時面如屎色。
皇帝說的那是人話嗎?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兩個寶貝在他手裡還沒捂熱乎呢,就讓皇帝連騙帶搶地給奪走了,今天罷朝召他進宮,他以爲是出了天大的事,結果就是管他再要一個。
也是他心肝疼的表情太明顯,惹得皇帝不快。可那項鍊他們是沒事兒摔着玩兒的嗎,說壞就壞,當他量產那些個東西啊?
宇文風不像玄空心思活泛,眼睛利,盯着皇后就敢亂看,他還知道不能直面視君,皇后一介女子更是看不得。所以不像玄空肆無忌憚地就往皇后身上瞅,他自進了昭陽宮眼睛就釘在地面,直到皇帝濃濃的嘲諷起來,他纔不由得抽抽眼角,換了個地方瞅。
“陛下誤會了,微臣豈敢對陛下有不敬之意,只是太過驚訝。那等物事實是難得,微臣也是機緣巧合纔得到,卻是再沒有了。”宇文風憋着一肚子氣,語氣微微僵硬。
“陛下,且容老道插一句嘴,”玄空微微笑道:“不知陛下所說是何物事,這般難得?”
顧宜芳昨晚憋了一肚子氣,一ye都沒怎麼睡,現在氣沒撒出來,又在宇文風那兒又裝半肚子,腦仁一抽一抽地疼,臉色更爲難看。
“宇文監正所說,防鬼之器。”
“就是本宮以前所戴的翡翠項鍊。”謝玖道,上一次在昭陽宮之玄空就曾注意過她戴的項鍊,並言明裡面似有靈力流動。
那時玄空這話噎的她半晌無語。
倒不是驚訝他眼力如此犀利,一眼就能看穿翡翠的作用。而是她長這麼大,活了兩輩子,第一次看到除了皇帝的男人往她脖子下面掃……
不過,看在他既老,且又是個道士,一臉正義凜然的表情,她也就沒放在心上,連出言責怪一句都沒有。就像他剛纔一進來,就先在她身上又掃了一圈,她很清楚他一定是看到了她脖子上的淤青,眼神微微有些驚訝。
玄空默然,半晌才道:“防鬼的符咒老道這裡也有,不過沒有翡翠項鍊那麼好看又值錢。”他話音未落,就從寬大的袖口裡抽出一堆三角形的黃色符紙,每個上面穿着紅繩,手裡攥着那把少說有十幾二十根。
殿內忽然陷入一片莫名的尷尬氣氛,時間好像凝固了一般。
高洪書一大早服侍皇帝就感覺到來自皇帝滿滿的惡意,渾身散發着的寒氣,連他輕手輕腳地服侍皇帝穿衣,都被皇帝那倆大眼珠子剜了好幾眼,好懸沒瞪死他。
宇文風個沒眼色的把皇帝的氣直接拱到了腦瓜頂,本來是分分鐘翻臉的節奏,愣是讓玄空這一出給化解於無形,高洪書看着玄空跟外面兜售小販似的表情,一時沒忍住,噗地就笑出了聲。
幾乎是聲音發出來那一瞬間,高洪書就知道不好,連忙雙手把嘴給堵住。
就是這樣,也沒逃得了皇帝那狗一樣靈敏的耳朵,猛地回頭瞪着高洪書,聲音冷嗖嗖地道:“很好笑嗎?”
“是很好笑啊。”謝玖掩脣一笑,滿面帶笑。“臣妾昨晚還愁的睡不着覺,唯恐此物不好尋,卻不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玄空道長這裡就有這麼多。早知如此,臣妾何必憂心忡忡呢。”
高洪書望向謝玖的小眼神立馬就充滿了滿滿的感激,就像再生父母,再造爹孃一樣。
能在神經病皇帝面前爲他說句好話,連太后也做不到,唯有皇后這不按道理出牌的,摸皇帝的毛這叫一個順。
顧宜芳輕輕一哼,橫了高洪書一眼。
高洪書立馬會意,就過去接那些符,卻不料走到近前,玄空的突然縮回了手,謹慎地道:“老道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大總管的手可乾淨?污穢之物是符咒法器的剋星,手上一碰法力也就消失了。”
高洪書微微一滯,他早上摸遍了皇帝全身,算不?
“去取個乾淨的托盤過來。”他吩咐旁邊的小太監。
“這也是老道要對皇后您說的。”玄空撫須沉聲道:“這符咒的規矩多,手上沾染污穢之物碰不得,另外夫妻行房之時也不能戴,還望皇后謹記。”
高洪書緊緊咬住了下嘴脣,特麼的這話直接對着帝后說出來真的好嗎?誰不知道這倆貨最愛的就是夫妻行房?
不雅懂不懂啊?
這也就是老道士,皇帝那神經病留着還有重要的事要他辦,否則當着皇帝的面說出這麼忌諱的詞,而且皇帝的臣子也在,分分鐘活剮了沒商量。
他在心裡吶喊,還有,用那麼嚴肅一本正經的態度說這樣話真的好嗎?他憋笑憋的腸子疼啊!(未完待續)